城門如願封閉,秦國忠也如願先一步入宮。
陳嘉敏派了精兵,埋伏在太尉府附近,終是等到了喬裝而來的顧柒。他們並沒有認出他來,但秉承着陳嘉敏的命令(見一個殺一個),才絕了顧柒的性命。
發現死者乃是顧柒的喬裝後,精兵首領馬上回稟給了陳嘉敏,終是沒了後患......
下面便要對付秦國忠了!便用假道伐虢之計!
假道,是借路的意思。伐,是攻佔的意思。虢,是春秋時的一個小國。用於軍事上,其意在於先利用甲做跳板,去消滅乙。達到目的後,回過頭來連甲一起消滅,或者藉口向對方借道爲名,行消滅對方之實。
秦國忠於鳳闋宮正殿而跪,“微臣給皇后娘娘請安。”
陳嘉敏虛扶了他一把,淡淡道,“太尉平身,請坐。”
“謝娘娘。”秦國忠起身坐於一旁的側座之上,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便問道,“娘娘何事煩惱?”
陳嘉敏長吁了一口氣,眼中饒有幾分憂傷之色,“皇上龍體欠安,讓本宮代爲監國。本宮實在沒有經驗,只好求助於太尉了。”
與高楓寅相同,秦國忠也驚疑地看着她,問道,“皇上果真讓娘娘監國?”
同樣地遞上聖旨,與他解釋了一番。
秦國忠並不似高楓寅一般多疑,見到聖旨便是君令如山,片刻不思便交還了聖旨,“皇上既然指定了娘娘監國,自然是相信您的能力。娘娘若有什麼疑惑,只顧告訴微臣,微臣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倒也不算個事兒,”陳嘉敏勉強給了他一個笑容,“是關於千夜貴妃的。本宮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置她。”
一聽是無憂,秦國忠馬上下意識地擡眸,眸中微有幾分驚訝,“貴妃不曾犯錯,爲何要處置她?難道娘娘的想法,亦如那些不識好歹的臣子,覺得貴妃是紅顏禍水麼?”
他有些急色,跟着語速也快了幾分,似是在替無憂抱不平一般,着實讓陳嘉敏大驚。
她本以爲他至多不過是保持中立的,沒想到竟會站在無憂一邊!
忽而想起在冷宮時,無憂對她說的話。
冷宮置於皇宮北處,因而喚作北宮。共有四所宮殿,每所宮殿皆設東南西北殿,不分主次,皆做爲獲罪妃嬪的反省寢殿。
無憂便是住在其中一所宮殿的北配殿。北這一方位,於金國而言,是十分屈辱的方位。無憂“獲罪”,發配居於北宮、向北宮殿的北配殿,同時帶了三個“北”字,以泄臣子對其之恨。
無憂臥於榻上,強撐着近乎心力憔悴的面容,“高楓寅已然不足爲患,只要他一至大齊,便成聯軍俘虜。只是秦國忠......他們訓練多年,未必還如舊時一般缺一不可。未免後患,還是要早作準備。”
陳嘉敏凝神,“你打算怎麼做?”
她想了許久,記得她與秦國忠的第一次見面,也是唯一一次見面,便是許久之前的接見。
那天,秦國忠聽信了曹仁師的讒言,尚不瞭解情況
,便找到重華宮來,向她興師問罪。而後經她耐心的解釋,兩人終是和解。
猶然記得初見他時,他那黝黑的皮膚首先映入她的眼簾,隨後便是近乎遍佈滿臉的長鬚。他傲然坐於側座之上,雙眼輕揚似乎並不把無憂看在眼裡。
更有一副凶神惡煞的面孔,就連說話也是絲毫不退讓的。與其他將領一樣,他嫉惡如仇、魯莽、勇猛,不同的是,他給她一種重情重義的感覺。
在誤會澄清後,他便很大方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一般人都會將罪責推脫在多舌小人之上,他卻不同,反倒幫曹仁師說話,說他亦是無意,還自請領了板子。
正如張飛一般,他亦是有勇有謀之人,令人不得不敬生佩服。
“若是我沒猜錯,秦國忠或許會爲我說話。”無憂緊了緊眉,“或許可以借這一點用計。”
聽罷,陳嘉敏掩嘴笑笑,“他可是一等一的愚忠之臣,你害得皇上臥病不起,他還會爲你說話?”
見她一副絲毫不信的樣子,無憂也跟着一笑,似是自嘲,“我這話說得確然有些自負,卻非完全沒有根據的。”
“你倒說說你所謂的根據。”陳嘉敏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諷然看着無憂,“他最是恨紅顏禍水。昔日諸多妃嬪,皆死於他的帶頭上表,你可知麼?”
無憂點點頭,堅決道,“我略略聽說過,但我與她們不同。”
這話更是好笑,不過都是陳嘉敏的棋子,有何不同?遂問道,“同爲女人,有何不同?皇上格外寵愛你?她們可也不乏聖寵!”
見她如此輕蔑,無憂也不欲與她多費口舌,只道,“你若是不信,大可問問他。”
於是,陳嘉敏便變着法地問了,沒想到秦國忠真是站在了無憂這邊!
難道無憂暗地裡做了一些動作?
秦國忠至多不過三十五的年紀,卻是比同齡人成熟許多,應該是不會輕易動心的。
陳嘉敏暗暗想着,更是疑惑,不由得問道,“太尉何處此言?”
聽她這麼說,他便心下明瞭,看來她與那些臣子一樣,對無憂甚有誤解!遂反問道,“娘娘覺得貴妃罪在何處?”
“這......”陳嘉敏細細想了一番,才答道,“她引皇上夜夜笙歌,致皇上誤了國事、誤了百姓。還遊戲政事,向皇上進讒言,殺了不少朝中重臣。”
只聽秦國忠笑得粗獷,“娘娘歸納的甚好,比那些沒用的大臣說得好多了!只是微臣卻以爲,這些皆是大功,而非大過!”
“哦?”陳嘉敏這纔對他有了別的看法,看來他也不是一味的愚忠,遂問道,“何以見得?”
秦國忠淺淺一笑,嘴邊的長鬚跟着一動,“貴妃本爲公主,而後被皇上看中,冊爲千夜貴妃。義妹一下成了妾,失了名節的人是貴妃,蒙受諸人辱罵的亦是貴妃。她本可以不遵聖意,但衆所周知,皇上並無子嗣,又不近女色。貴妃肯獻身和之,乃是大勇之人。”
“貴妃爲公主時,曾親訪民間,查實了一事,並歸總在案..
....”
說着,他將曹黨的罪狀、無憂的大功,細細說了一遍,又道,“曹大夫手下之人,竟不顧職責、致百姓於水火。如此奸臣,怎麼能留?貴妃所謂讒言,便是要皇上殺了這些奸臣。但畢竟沒有切實的證據,她也唯恐會有漏網之魚,遂自願做了一回禍水,假以遊戲政事之名。如此,貴妃便擔了紅顏禍水的罪過!”
他依舊滔滔不絕,“貴妃不過十七八的歲數,便有這樣的智勇,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豈能以紅顏禍水定論?!再者,男人最是難以剋制,夜夜笙歌哪裡會是貴妃的錯?怪她那一副天仙皮囊麼?她生下便是如此,叫她如何改變?且皇上不是有絕情香麼?爲何不焚?”
他說得義正言辭,字字真切。依他所言,無憂平白擔了許多罪名,實在是無辜!就連陳嘉敏聽着,都想爲無憂抱屈了。
不過說到底,他就是幫無憂說話,然後把龍千墨和那幫臣子,貶得一文不值。陳嘉敏算是聽明白了,遂笑了笑,“太尉的見解甚是獨到。”
“難道不是麼?”秦國忠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忙躬身道,“微臣一向有什麼便說什麼,若有什麼僭越之辭,還請娘娘海涵。”
陳嘉敏微微一笑,“太尉所言,本宮甚是贊同,千夜確然無辜。”
聽罷她的話,秦國忠隨即也笑了,“娘娘英明。如此人才,應該爲咱們金國所用,日後必然有所成就!”
這一點,陳嘉敏很是贊同。
經這麼些日子的相處,她能感覺到無憂的智謀與心計,絕對不亞於自己。
他的眼光極佳,竟能擺脫男女地位的束縛,輕易看出無憂是個人才!
陳嘉敏這才切入正題,“只可惜高相公並不贊同太尉的看法。”
他們既是同窗,又同爲龍千墨的肱骨大臣。不論是政事還是軍事,他們從未有過異議,一向都是默契地保持中立、或是傾於一邊。而今怎麼南轅北轍了呢?
秦國忠微微蹙眉,“高大人如何看待貴妃?”
“正如太尉方纔所說,他便是不識好歹的臣子之一。”陳嘉敏悠然抿了一小口茶,似乎在等他說話。
秦國忠果然薄怒,“高大人一向慧眼,如今怎麼識不得英雄呢?”
陳嘉敏呵呵一笑,“許是聽信了讒言吧。太尉心知,朝中大臣皆以貴妃爲禍水,人人皆欲除之後快。相公並沒有見過她,自然不似太尉一般識得英雄。”
“高大人糊塗啊,”他長嘆道,“幾月前,微臣便是聽信了讒言,才差點誤會了貴妃,還失禮於重華宮,至今覺得懊悔!娘娘與貴妃相處機會甚多,難道就沒覺出其潛能麼?”
看來事情皆如無憂所料,秦國忠是向着她的!陳嘉敏繼而淺淺笑道,“本宮不似太尉般靈敏,卻也微微能瞧出貴妃的慧根。只是朝臣皆要殺之,本宮甚爲懊惱!”
“娘娘與微臣同心,欲解誤會便不是難事了!”秦國忠信誓旦旦道,“微臣願爲貴妃擔保,她必不是紅顏禍水!明日便宣之於朝,替貴妃洗刷冤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