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注意到一旁的銀針,根根皆是細長,看樣子都是入肉七分的程度,無憂不禁心疼,隨即埋怨道,“你也知曉溫雲怕痛,怎麼忍心入肉多分呢?”
江芊熠小心地將男嬰遞給水雁,輕聲吩咐道,“先帶他去廂房休息,你好好看着他。”話罷,纔回無憂道,“你也不瞧瞧她這是什麼身子,根本經不起藥物摧殘,不過那點劑量,便侵蝕了五臟六腑。我若不入肉七分,如何把藥逼出來?”
雖是這樣,無憂卻還是心疼,“推宮過血即可,你何必下如此狠心呢?”
推宮過血?那多累呀!江芊熠疲倦地半躺在太妃椅上,悠悠道,“就這施針,已經把我累慘了,你還讓我推宮過血?沒等她恢復,我就先累死了,到時候看誰還有本事救她!”
無憂無奈一笑,“好了好了,那你快寫個方子,給溫雲調理一下。我怕她這身板,受不住這麼重的針。”
等她發話,寧溫雲早痛死過去了,江芊熠更是無奈,“藥已經用了,只是礙於她有孕,不能胡亂用藥,只用了些見效慢的藥。不過半個時辰,她也就恢復了,我的醫術如何,你還用擔心麼?”
也不知哪來的自信,她近來倒是更開朗了,對自己也更有信心了。這樣也好,省得她被大齊諸人損得,總覺得自己配不上陶棐啻。
想起那男嬰的蹊蹺,無憂才拉起她的手,細聲道,“這些事都十分蹊蹺,咱們且去外殿說說。”
江芊熠故作耍小性子,只疲倦地趴在太妃椅上,“要不就在這說,我可走不動了!這些時日可是累壞我了,累壞也就罷了,還得不到一句謝,哎......有的人就是命苦啊!”
看着她耍賴的模樣,無憂更是無奈,“好好好,我替溫雲寫過第一聖女了,行了吧?”
卻見她白眼,依舊耍賴道,“不夠誠意。”
無憂無奈一笑,“那你倒說說,怎樣纔算是有誠意?”
不過隨口問一句,江芊熠還當真地細想起來,“那便答應我一個要求吧!”說着,看了牀上的寧溫雲一眼,無理道,“美兮至多喚她一聲姨,只准認我一人爲乾孃。”
還是這麼幼稚,無憂掩嘴一笑,反正美兮也不可能回宮了,便答應道,“好好好,就只認你一人爲乾孃!”
聽罷,江芊熠才得意一笑,一下便來了精神,拉着無憂去了外殿,並吩咐卉珍與卉嬈,好生照顧她們的主子。
至外殿,兩人依舊沒規沒據地平起平坐,就如在大齊一般。
聽着殿內一片安靜,連風動樹葉的聲音,都聽得那麼清楚,無憂這纔開口,“廂房那個男嬰......”
連江芊熠遲鈍的腦子,都想得清楚,只擺手道,“很顯然,偷樑換柱的工具罷了!六月產子,不一定母女俱亡,她們必須想個完全的辦法,務必要置她與死地。若是六月產子,不至於她死,便用那男嬰做文章,說薇儷夫人沒保住帝姬,便拿她人孩子做皇嗣,此舉乃是覬覦皇位,罪不可恕。到時外朝、後宮一聯合,她必然腹背受敵。”
她沒聽錯吧,眼前說這一長串話的,真的是江芊熠?!無憂微微一驚,一臉不解的笑意,緊緊盯着她,“你何時也學會這一套算計了?”
江芊熠只悠悠喝
了一口茶,“宮裡待久了,這些路子我早爛熟於心了,她們也不知玩點新奇花樣!”
還新奇花樣呢?這不新奇的花樣,就已經讓她們損失慘重了。無憂無事閒閒地擺弄着手中的絹帕,“以你看來,這事是誰做的?”
“我啊!”江芊熠隨即又耍起了小性子,一臉埋怨道,“你之前不是說,這些都是我做的麼?還說什麼,只我一人最熟悉薇儷夫人,我早瞧着那李太醫不對勁了!”
說起李太醫,無憂纔想起來,方纔被那男嬰嚇得,差點忘了這茬,忙吩咐道,“且去偏殿,把李太醫傳來!”
趁着傳人的空檔,無憂才道,“之前是我誤會你了,我的錯。你且說說,這事會是誰做的?”
江芊熠無謂地擺擺手,“這不是很明顯麼?自然是薇儷夫人的仇家做的。你且查一查,誰與她的仇恨最深,便可以得知了。”
她本是懷疑柳木槿,可細細想想,總覺得真正的幕後之人不會是她,此計頗深,也不知爲何,無憂竟下意識想到了林瑛嵐。
許是因爲傳言之人,乃是林峰的三姨娘吧!正想着,無憂便道,“待審完李太醫,你且隨我去一趟北宮吧!”
提起北宮,便想起空氣中那一抹極濃的血腥味,每次去都慎得很,江芊熠下意識抗拒道,“那種不祥之地,大晚上的有什麼可去的?還是歇一晚,明日早上再去吧,不然陰氣太重,難免鬧鬼......到時候我護不得你,又遭你一頓責怪!”
大晚上的,連囚地都敢去,怎麼反倒不敢去北宮了?無憂隨即一臉惑色,“囚地的孤魂野鬼,可比北宮多多了,你都絲毫不懼,現下怎麼怕了?你不是一直想見識一下北宮呢?”
江芊熠立時挺直了腰板,“誰說我怕了?我只不過......我只不過覺得你會怕,所以說等到白天再去的!”
無憂卻是無謂地笑笑,沒心沒肺道,“我不怕呀,我也想見識一下北宮呢!”
這下爲難了,成天成日地往北宮跑,只見白天之景,便可想象到晚上的恐怖......如是這樣想着,只見無憂道,“你若是害怕,可以不隨同。”
害怕?笑話!江芊熠隨即拍案,“我柔菡這兒,便沒有害怕二字!隨同就隨同,我還不信,我柔菡的陽氣,治不了那北宮的陰氣!”
不過經大齊人說幾句她不像個女子,她便真當自己是男子了麼?還陽氣呢?無憂掩嘴一笑,“罷了罷了,你既不敢,那我們便明日再去吧!”
江芊熠卻是直充面子,“不必明日,就今日!”
無憂無奈,只好道,“今日不行,今日晚了,我會害怕,還是明日去吧!”
終是鬆口了,江芊熠隨即鬆了口氣,依舊充面子道,“你既如此說,那我便不勉強你了。如此,便明日再去吧!”
說罷不久,李太醫便被押來於此,像是聽說了男嬰被發現一事,立時跪倒,“娘娘饒命,微臣也是受人脅迫,逼不得已才背叛夫人的呀!”
受人脅迫,這種爛藉口,虧他講得出口,江芊熠隨即一笑,故作聊天般,向無憂道,“貴妃娘娘可知大齊的十八地獄?”
無憂微微一笑,“本宮正是大齊嫁過來的,自然清楚故國的極刑。這十八地
獄分爲十八種,一般人只能受住三四種,強者最多也就七八種,從無倖存者,更不復活者。在大齊,只有犯了死罪的犯人,才能享受如此待遇。”
江芊熠訕訕一笑,意味深長地看着李太醫,“本襄主好奇心甚強,想看看李大人能承受住多少種極刑。”
十八地獄,人人都是聞之色變,李太醫也是聽說過這十八種極刑的,想想死者的慘狀,心下不由得生寒,面上還是鎮靜,“襄主好奇,微臣卻無法效力。這十八地獄是死刑,微臣未曾犯死罪,且也非屬大齊人士,如何輪得到微臣受之?”
卻見她還是一笑,“本襄主是不是聽錯了?李大人方纔已經承認了下藥、謀害帝姬和偷樑換柱的罪名,現下怎麼又說自己未犯死罪呢?難道這三樣罪,還不算死罪麼?再者大齊與北魏是親家,本就是連同的,也沒什麼地域之分,李大人犯了死罪,自然受得十八地獄!”
他何時承認了這麼多罪過?!李太醫立時一驚,“蝶姑娘與絲姑娘請微臣來時,只說微臣偷藏男嬰一罪,並未涉及其他,微臣承認的亦只有此罪!襄主休要血口噴人、無視法紀!”
法紀?江芊熠不禁仰天一笑,放蕩不羈地擡起一條腿,擱在前頭的茶几上,囂張的樣子,一點沒有女子該有的氣質,“等上了廷尉院,本襄主就是法紀,沒有血口噴人一說,只有簽字畫押的權力!對了,忘了與李大人說了,本襄主除了爲襄主、貴妃與聖女外,還有一個官職,那便是廷尉院的廷尉少丞!”
貪上這麼個主,真是倒黴透頂!李太醫心下咒罵着,卻聽她道,“你在罵本襄主,以爲本襄主看不出來麼?!”
醫者講究望聞問切四字,若是連他的心思,都瞧不出一分端倪,她也枉爲醫界高手了!隨即冷哼,“還不從實招來,真想本官帶你走一趟廷尉院麼?!”
李太醫卻是固執,“襄主的欲加之罪,微臣是不會承認的,即便屈打成招,微臣也是無辜的!”
除了他與江芊熠,便再沒有人瞭解寧溫雲的胎兒,也只有他最方便下毒,因爲每次負責驗毒的人都是他,就算他不是下藥之人,也縱容了下藥之人,同樣罪無可恕!
聽他固執,江芊熠也懶得與他分辨。既然她們趁着龍曦辰不在,便肆加欺負無憂,那麼她也趁着龍曦辰不在,肆加欺負這太醫一回!
隨即拍案,揮手下令道,“蝶衣,你且去傳喚御林軍來,押着這個不識好歹的人,去一趟黎王府,由大齊左相親自派人,護送他走一趟廷尉院!你且讓左相替本襄主傳話,讓廷尉丞不必心軟此人!”
李太醫卻是不從,不禁咬牙道,“襄主不講理,微臣就不信廷尉丞也不講理,微臣絕對無辜,就算是嚴刑拷打,也改不了清白!”
都這個時候了,還要爲自己叫屈!江芊熠不屑一笑,幾步來到他面前,深深一笑,像是威脅,又像是提醒,“本襄主又忘了告訴大人一聲了,那廷尉丞,正是本襄主的夫君。大人且說說,他會不會講理?”
已經給過機會了,他不珍惜,那麼也由不得他再分辨了,江芊熠隨即令下,“押下去!”
無憂也不欲阻攔,對於審訊犯人,到底還是陶棐啻比較在行,押他到廷尉院,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