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正欲細看,旁人已是跪了下來,三呼“萬歲”。抑下好奇,亦是隨了衆人跪拜磕頭。片刻間就聽得皇帝低沉的免禮聲傳來。衆人謝恩後,一一落座。婦人趁機偷眼一瞧,姣好的面容上立時現出驚豔的神色來。
嫺貴妃今日穿了件銀紅色的騎裝,精緻的馬蹄袖口,搭在她的玉色的手背之。粗粗的髮辮,垂在身後。精緻小巧的耳朵上,各戴了三個耳栓,便是再無其他飾物。鵝蛋臉上未施脂粉,卻絲毫未損她的美麗。肌膚瓷白細膩,初生的陽光,帶着溫暖的紅色照在她的臉上,整個臉蛋白得如同發光一般。睫毛烏黑細密,眨眼之間猶如蝴蝶展翅,在眼兒的下方投下了淡淡的影子。許是迎着陽光的緣故,微微眯了眼,使她那狹長微翹的眼尾露了出來,減淡了她慣有的清冷之色,增添了些許柔和秀氣至極的挺直鼻子,鼻尖略圓,兩旁是薄薄地鼻翼。若花瓣的粉嫩雙脣,微微抿着,脣角卻是微微揚起,好似掛着淡淡的笑意。
待弘曆坐了下來,跟着而來的妃嬪們也是尋着自個的位置坐了下來。高貴妃淡淡得瞥了眼純妃,見她口含微笑,眼露淡淡欽羨之色。暗自冷笑,這純妃往日瞧着還是個好的,不爭不妒。原是看走了眼。當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再望向嘉嬪,她現在倒是穩重了許多,只是本性到底難改。許多時候,從她的臉上還是能看出心中所想。正如眼下,手裡的帕子都快被她絞碎了自她們身上收回目光,又移向一身旗裝,英姿颯爽的嫺貴妃眸子不由一暗,這幾年,陛下看着好似對兩個貴妃公平對待,但有時,她卻會想,皇上對自個的聖寵會不會只是作那個女人的擋箭牌思及此,不由向着嫺貴妃望去,這女人今年也有二十幾了吧,瞧着仍然是十七八歲的模樣,氣度神韻卻遠遠勝過十七八歲的女子。再看純妃、嘉嬪,她們三個人加起來,都不如人家美貌,難怪皇上會如此寵愛
純妃生的柔美,平日裡看着也是嫺雅的模樣。水潤的眼眸,含着溫柔笑意,和善得望向嫺貴妃。然思緒卻是紛紛疊來。出自漢軍旗的她做了弘曆的格格起,便是一直不爭不妒,過着自個安靜的日子。倒也是入了弘曆的眼,即便不如曾經的高格格受寵。但也算是在爺心中掛了名的。後來,那拉氏入了府,年紀尚幼,但已是擁有驚人美貌,且她出自滿洲大家,家中又是下了大力培養的。琴棋書畫不能樣樣精通,卻也是難得的才女。更是有着一手好女紅,廚藝亦是不錯。她這麼一來,生生地將府裡的女人比成了泥巴她是個女人,怎麼可能不難過,不冒酸意。只是人家身份高,又得寵,。她又能怎樣?直至後來,富察氏出手,懷着孕的那拉氏便是失了寵。那時,自個雖然面上對她與往日無二,但心底卻是高興的只是爺對後院掌控甚嚴。原本,爺看重的便是她安靜不爭寵的性子,若是她也貿然慢怠,定會影響自個在爺心裡的地位。
只是不曾想,那拉氏當真不容小覷,硬生生得扭了局面,重新獲了寵。後來爺登基成了皇帝,而她因孕了一子,越過了金氏,成了嬪。此時,她深刻感受到,皇帝的妃嬪,與皇子的格格,兩者間的區別天差地別更是因着自個后妃的身份,孃家這幾年也是混的風生水起。而這只是因爲她是皇帝的女人而高貴妃全家擡旗,更是令她眼紅這便是寵妃與普通妃嬪的區別。她也想,也想爲高氏、那拉氏那般的寵妃
直至皇后換子事發,她契機博得了弘曆的憐愛,且又因着永璋的事兒,嫺貴妃也是對她頗爲客氣,且永璋想要回來探望,那拉氏也從不阻攔,這番作爲,卻是更令皇上令眼相看。心中已有不忿,隨之永璋又因着那拉氏的教養,舉止有度,御下之道也頗有章法。與先前那副純良的近乎蠢的模樣那是天壤之別。幾番對比,高下立現。宮中更是傳說來些流言,她也只能忍着。
那個莽撞的蒙古姑娘提出騎射比賽時,她心中一動,倒是提了嫺貴妃出來,本來那拉氏就是正兒八經的滿洲上三旗出身,會騎馬那是必然,她提出來也不爲過,也不怕其他人瞎想。心底下,則是想着看着她出個醜,雖不能立即失了寵,卻也能在皇上心底打個折扣只是嫺貴妃臨去時的一瞥,好似將她整個人完全看穿了一般。心底也是不免揣揣,也是生了幾分後悔。現在的自個,憑什麼去挑釁眼前的這個光芒四射的女子
嘉嬪想得則是簡單多了,她知道嫺貴妃很美,美得超凡脫俗。平日裡看着,好像是廟裡的菩薩,總是帶着那常年不變的笑容。哪知人家今個這麼一套衣衫下來,則是嬌俏無比,生機勃勃。真是叫人還要不要活了。瞧瞧陛下,那眼睛都似要粘在人家的身上了哼得意什麼,枉你得了皇上的寵愛又有何用,還不是和那個不會下蛋的高貴妃一樣?等你年老色衰的時候,又沒子女,纔是哭得時候呢嘉嬪想得很是暢快無比,紅潤的蘋果臉上不由帶出些暢快笑容。
“景嫺”皇太后初見嫺貴妃英姿颯爽的模樣,也是驚豔了一把。不過她到底是個慈和的婦人,“實在不行,可千萬不要逞能啊”說着還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嫺貴妃回了太后一個燦爛的笑容,不管怎樣,太后能說出如此關心她的話來,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此刻聽了還是令人心中一暖。“太后,您放心景嫺定不會丟了您的臉,丟了皇上的臉”晶亮的眸子隨之轉向弘曆,恰遇上他一眨也不眨的眼神。那眼神裡,又似憂心,又似讚賞,又似關懷,皆是在他那黝黑似深潭一般的眼裡散出。
烏日雅則是梳了許多小辮子,四下散開,頭上則是戴了頂與衣服一色的帽子,帽子的兩側垂下了兩根珠子,絲絛纏繞的帶子,帽檐四周則是懸掛了許多流蘇。身着件火紅的蒙古長袍。她本就等得有些不耐煩,隨着衆人請安後,忙迫不及待得跑了上前,身上懸掛的各式珠串金銀首飾互相擊撞出清脆的聲響。
“你可來了”紅紅的小臉,帶着股純真的嬌憨之色,雖然她的語氣不似那般客氣,卻因着她的神態,令人不忍心生責怪之意。
“烏日雅,不可無禮”隨她一起的是他的父親,聽了女兒對着大清皇帝的妃子,如此不客氣,不由心生冷汗。眼睛則是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那個銀紅色的身影。
“無妨烏日雅天真可愛,朕自不會怪她的”弘曆淡淡地笑道,似是漫不經心的掃了他們父女二人一眼。又道,“既然,小姑娘等不及了。那朕也不拖延了。即刻開始吧”
父女二人被皇帝看似漫不經心的眼神看得一陣肉跳,不由互相看了一眼,飛速交換了個晦暗的眼神。隨即,那蒙古首領哈哈大笑,豪爽道,“既然如此烏日雅牽出你的馬來”
烏日雅點點頭,便是向着賽場的起點跑去,她的奴隸已是將她的馬牽了出來,通體烏黑,四蹄卻是雪白,行走之間猶如踏雪而來。體態修長,神君非凡,遠遠不是後院女子所見過的溫順的馬匹。
吳扎庫氏等人不由爲嫺貴妃捏了把汗,卻在小李子牽出的白馬,更是大驚。那白馬絲毫不亞於烏日雅的黑馬。亦是神駿非凡,更甚者,那雙大眼還夾着些許野性
烏日雅看了一眼,掩住心頭驚訝,笑道,“姐姐,這匹馬真漂亮小黑,你可被比下去了”
“姑娘的馬亦是神駿”嫺貴妃淡淡道,好看的粉色雙脣,揚起一抹弧度,好似帶着深深諷意。看了她一眼,隨即翻身上馬,那動作利落的好無比,絕對不是初學者可以做的出來,“小李子”那牽馬的小太監,立即雙手捧了條鮮紅的馬篇子走了過來。嫺貴妃探出一手,握住鞭柄。“姑娘可準備好了?”
烏日雅心頭一滯,待對方在馬上居高臨下,垂下眼看着她是,方纔驚覺,亦是翻身上馬。然到底是嫺貴妃的一連串的動作,被壓得停頓了一下,故而上馬的動作絕對不及對方利落。開始便是落了下風,烏日雅的父親,面色一變,開頭便是如此,很是不利啊。聽着她的問話,忙點了點頭。就見對方揚起一隻手,示意可以了。緊接着一聲震耳欲聾的鼓聲響起。
二人皆是同時揚起繮繩,清脆的喝聲一一響起,一黑一白,已是疾如閃電般竄了出去。
弘曆沉靜的看着她們,拇指上的扳指卻是不停得把玩着。景嫺,你定要平安,朕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