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畢業只有很短一段時間,可是劉雲鋒卻等不得了,他提前回來了,當然他是遵命行事的,他請了假回來的,這個假還不是他自已去請的,有人替他請好了,是縣委組織部的人幫他請的假。
劉雲鋒回來時也很風光的,他是搭着縣委組織部的小車回來的,沿着正在新修的公路,小車一路風塵,能和縣委組織部的領導同行,劉雲鋒感到臉上無尚光榮,他喜形於色心裡早就樂開了花,組織部的人給他請假,意味着什麼?
這次來冷水的是以章子昂副部長爲首的工作隊,因爲明年有很重要的工作做,所以把公社黨代會提到今年年末來進行,本來從前縣裡就是派一個組織人員來作督促就行了。
可是這次的換人動作過大,縣裡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特派了以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爲督促員來冷水,可見縣委對這次黨代會的高度重視。
章子昂原本是縣委宣傳部的副部長,可是現在他已是被任命爲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了,可見他是官運正健,好事都降臨到了頭上,那宣傳部豈能和組織部相提並論,就如從前皇帝的長子和次子,冷水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後,都爭着和他套近乎了,張玉蓮同樣不例外。
劉雲鋒和夏天一樣,都還不是公社黨委委員,他不知自已能在這次黨代會後能任何職,章副部長對任何人都守口如瓶,曹書記當然是和他通過氣的,劉雲鋒想了很久,他認爲作副書記的可能最大,當然要是能頂替曹書記的位子,那是再好不過的了,但是憑他的資歷,他似乎還暫時沒有這個可能。
黨代會還在籌備之中,夏天雖然也是黨員,但他心裡也明白着,對人事變動夏天從來都不敏感,他不時去看看學校的修建進度,或者到鄉下去察看他們的桑苗的長勢情形。劉雲鋒卻沒有他的那份閒情逸致,他很忙碌,有時連飯也顧不得吃。
在章副部長的眼裡,夏天曾給他留下了較深的印象,可是劉雲鋒對他來說,公社報他的材料時,就認定他是那個位子上的人選了,章副長對夏天從他來冷水後就一次也沒有找過他心裡反感着,你夏天頭上長着傲骨嗎,憑啥對我一點也不尊重。原來我還想向會議建議,把你作爲那個位子上的第二候選人,既然你沒那個心思,我也只好作其它的考慮了。
在黨代會召開之前,章副部長在全社脫產幹部會上宣讀了縣委的有關建議,劉雲鋒同志在這次黨代會上作爲黨委成員來選舉,凌玲同志進入公社黨委,具體職務稍後再定。
經縣委研究決定,招聘凌玲同志爲青山縣管幹部,分配到冷水作公社。
盧華同志不在擔任公社管委會主任一職,具體離任時間是在黨代會過後,黃國才同志因年齡原因在黨代會後將不在任冷水公社黨委副書記,盧華同志調離冷水另有任用,黃國才同志到了退休年齡,直接退休,空出的位子將在黨代會後補上。
章副部長所宣讀的內容,正合了曹書記的意,本來他認爲這次到點的是他和黃國才,而不是盧華,可是結果卻讓他也吃了一驚,當然縣委副書記老範,他曹書記一直的盟友,在這個關鍵時候,是爲他出了大力的。不然他已經到點了的老人是不可能留在這個位子上的。
在新的黨委成員框架中,將要當選的四個成員中,各人都有一番來歷的,凌玲是新生代的代表,同時性別給她幫了大忙,縣委來考察時,主要考慮到公社的性別比例,加上她在龍灘電站上的果敢表現,使她得到了上級的肯定。
凌玲出人意料地被提拔到公社,讓公社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從前老察時根本就沒有她,而在章副部長宣讀的名單中恰恰就有凌玲作爲公社黨委成員來候選這樣一段。
劉雲鋒是冷水公社的希望之星,他進領導層再正常不過了,就是他突然接下曹書記的職務,冷水人也不會認爲是出了意外的。他若是不進黨委成員,說明冷水的工作還沒做到家,曹書記在章副部長面前是這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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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作爲沒有進黨委的成員出人意外,他是下派的幹部,本來到了三年他就可以回去覆命了,可是他在這一年的時間裡所做的工作又讓上級刮目相看,本來他是該佔他們的名額的。
上級決定不讓他來冷水插一手,夏天對此簡直就是無所謂,自己雖然也曾有過想做一番大事的準備,可是他認爲現在時機還沒成熟,他對自己說,要到再下一屆再讓自己發光閃亮,那才正是時候。
曹書記對上面的決定很是滿意,章副部長卻告訴他:之前王縣長也想把夏天提起來,卻沒想到他的話在縣上並不實用。
哎,王縣長就要到另一個縣去做書記去了,他的話也不好使了,曹書記對王縣長的不滿也得到了出頭之時了。
從章副部長的宣讀中不難看出,冷水公社的領導班子已現出了基本的結構來了,曹書記得以保留下來了,只要選舉不出意外,他就能鐵定再幹一屆的了,劉雲鋒很可能就是副書記或管委主任的人選了,而張玉蓮只要能保住原位也就不錯了,曹書記對她越來越不聽話已經達到了忍受的極限了,他不想再爲她出多大的力,凌玲得益於夏天修電站從而能走出來,她是名聲在外,曹書記所操縱不了的,對章副部長所宣佈的這四個人中,他們是否都符合民心,曹書記不想再去考慮了。若是夏天的摻入,曹書記心裡是很不爽的,他認爲夏天做事太出格,對他委以重任,他會不聽話的。
上級的決定明顯就是一老帶四新,曹書記這樣安排,他任書記是雷打不動的,副書記或劉雲鋒,當然還有兩個名額,那是留給誰呢大家都在猜測,張玉蓮還是她的老本行,凌玲任副主任,夏天嘛,還是原地不動最好。
高鳥盡,良弓藏,狡兔窟,獵狗煮。
曹書記還在那裡打他的小算盤的時候,盧華卻念出這樣一段,章副部長給聽到了,他點名說道:“盧華同志,你還是不是員,一個合格的人,他是不會去記較個人得失的。”
“你這個態度和上級的精神相背的,這次選舉就是要拿掉過去的官僚作風,保守思想以及本位主義的,那種不思進取,只想爲個人撈好處的行爲,是要堅決摒棄的。”
“國家在向前發展,社會在不斷進步,還是用老路子咋行呢?不能老抱着昨天想前天,人家外國已經用電腦來逐步代替人腦了,社會在進步,人類在發展,這是誰也否定不了的,所以我說,同志,要正確給自已下定義,不要把過去想得多麼偉大,也不要把自已看得有多好,上給也給你留了退路的嘛。”
章副部長也可能認爲自已剛纔的言辭過於激烈了,他放緩了語氣,當然一時想不開也是情有可原的,盧華同志過去做了不少的,有益的工作,在我們這裡還是考慮到了人際關係的,在沿海地區,根本就沒有人情牌可打,一律一刀切。只要到點了的,文化不達標的一律照條對座,沒有任何餘地可走,沒有任何理由可講。章副部長不想讓盧華對他記恨,他後來的口氣軟多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章副部長剛讓盧華閉了嘴,黃國才又開始發炮了,他認爲上級的決定太不公平了,爲什麼曹書記和他一樣大的年齡,他就能保留在原位上,而自已卻要作退休處理,他特地問道:“這處理二字是什麼意思呢,過去對犯錯誤的人才用這個詞的,可是今天部長所念的決定上卻是這樣寫的,請問部長,我老黃牛爲革命賣了一輩子的命,到頭來卻得到處理的下場,我想讓部長給解釋一下。”
對那些從熱暖暖的位子上一下就退下來,很多老傢伙是想不通的,章副部長不想把他們得罪了,雖然他們是下來了,但是在他們工作過的地方,總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在裡面,而且他們也不是就一無是處了的。在討論冷水的領導層時,他也力主讓曹炳貴和盧華,以及黃國才同時下,本來縣裡多數人都認同他的提法,可就是縣委副書記老範,一個和曹炳貴並沒有休慼相關的人,他堅決反對把曹炳貴一同拿下,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在冷水那個地方全是一批嘴上無毛的傢伙,那裡的山民們又是很信服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的說法的,後來縣裡還是通過了他提出的一老帶四新的提法。
其實對曹炳貴的去留來說,無論他是在與否與章副部長都無關的,他本來對冷水就沒有直觀的印象的,從前他差一點就來這裡任職,是盧華替代了他,只是那個副書記讓他心煩,都是要下來的人了,還要和自已過不去,他是什麼用心嘛,章子昂想起就來氣,幸而上級給他吃了定心元,如果這次上不去,那在政府領導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黃國才這樣的老朽,也要向自已叫板,你老了退下來了,有什麼好解釋的,那個處理僅是打字員的差錯。又沒有給你帶來任何負面影響,何必扭着不放。
章子昂把所要解釋的都給黃國才反覆說了多遍,他還是不滿意,後來他提出一個問題,說夏天來冷水後,在不到一年的時間之內,讓冷水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可是在論功行賞上他卻落了下風,憑什麼那些僅是小有成效的人都能提到重要的位子上來。
說了半天,問題的結症找到了,他黃國才並不是對自已不滿,他是對夏天沒有得到重用而心裡爲他嗚抱不平的。黃國才厲聲問章子昂:“你是負責選拔幹部的,但你對冷水的情況是否瞭解了,你知道你們所選取出的人都是讓人放心的嗎,把有成績的人的帽子戴到別人的頭上,你說你不是嚴重的官僚主義是什麼。不是別有用心就是亂彈琴。”
黃國才還沒說完,盧華也插了上來:“是呀,象你們這樣純粹是把黨性作人情,冷水還有希望嗎,我不說別的,那些人若有夏天成績的一半,把他們提上來也還說得過去,可是那些嘴尖皮厚的人卻佔了上風。”
“對夏天我們不是對他很滿意的,相反他還把我和黃書記都得罪了的,上次他主持搞的招聘蠶桑員的會,硬是把我們的直系親屬給比下去了,當時我們也是很想不通的,後來心裡就明亮了。”
“人家來冷水,根本就不是爲名爲利而來,那種一心想把冷水搞好的思想,在冷水又有多少象他這樣的人,雖然我們的親屬沒能如願,但是我們反覆考慮,認爲他是一個正直的人,可以讓冷水人放心的幹部。”
“但是就是這樣的人,居然進不了黨委成員裡,部長你不覺得奇怪,可以這樣說,若是讓你們所選取出來的人來領導冷水,二十年過後,冷水還是如今的樣子。”
黃國才的話相當刺耳,他想自已經什麼都下來了,趁機發發牢騷就是過了頭他們也把自已沒辦法的。
章子昂本來對這幾位就沒興趣,他讓黃國才盡情地發泄,又對盧華軟硬兼施,使他認識到他還沒有象黃國才那樣,他還要繼續工作下去,盧華也知道他雖然不在冷水了,但他還沒到退休的年限,他不能太放肆了,他只能見好就收。
對正在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章子昂來說,他不想把事情搞僵,今後這些都可能是他的部下,如果自已不識時務,觸動了某些人的利益,在官場一般都是牽一髮而百動的,他怎麼不知其中的道理,那個夏天小夥子,那次在交通局見過他一面,他今天咋沒有來呢?
章副部長正想問夏天爲什麼沒來,黃國才替他解釋了,夏天因爲學校的事他到現場去了,章子昂也有些奇怪,原來他們怕他在現場給他們難堪,纔有意把他給支開的,而兩位下野的冷水領導人,他們給夏天的支持,也不過是對他們下來後的不滿的表露罷了。
對這次冷水的權力再分配,讓章子昂看到了冷水確實是一個不好處理的問題,他見那兩人越來越有勁,眼看他兩就要把整個局面攪黃,他不想和他們和稀泥了,他果斷地宣佈,今天的會到此結束,有什麼想不通的讓他們下來後再和他交換意見。
曹書記本來不想得罪人的,而他們的矛頭雖然是對準他的,可他就是不多說,相信他倆也翻不了天的,後來有人對夏天說,你呀真是個木頭人,做事不能心太軟了,夏天只當沒有聽見,他還同樣幹他的事,誰上誰下對他來說都沒多大的關係。他要的不是那種權力,而是腳踏實地地幹事。
冷水公社黨委的變更就等召開黨代會來確定了,在做好了前期工作之後,章副部長完成了自已的使命,回到縣上彙報去了,冷水又恢復了過去的樣子,盧華還沒有走,因爲他得罪了章副部長,在冷水作一個無職無權的逍遙派,曹書記對盧華雖然還是和從前一樣表面對他很好,但他心裡卻早就想把他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