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給橋命名結束後,大家都想早一點看到這座橋能真正通車行人,對剪綵所需的一切材料都準備好了,只等它的主人來使用它。
慶祝會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了,由揚婧和曹英牽着紅綢條幅站在惠馨橋的上橋口,王縣長手持一把鋒利的剪刀站在紅綢條幅的中間,縣上來的兩輛吉普車發動起來了,它們成了通橋的首批嘉賓。
在衆人山呼海嘯般的“橋通了”聲中,王剛縣長面色凝峻地望着揮着雙手激動歡呼的人羣,周彬強則眼裡閃爍着幸福的淚花,當王縣長輕輕地剪斷紅綢條時,頓時惠馨橋的兩岸匯聚成了歡樂的海洋,吉普車緩緩地向前移動,人們則跟隨車輪挪動着身子。
今天冷水的人們象過節一樣,他們早早地來到冷水河邊,就是想看一看那座既普通又特別的橋,在他們的心中,那不是一座普通的橋,那是那個叫夏天的青年幹部智慧的化身。
張華山和凌山幾位老人早就作了充分的準備,在他們心目中,張華山一直把夏天叫做送米神,而凌山則認爲夏天是天上的文曲星,因爲夏天自到冷水來後,在他的帶領下,冷水一變一個樣,他讓夏天給折服了。
大清晨幾個老人就來到了新街,他們在劉三姐的小館子裡聚會,張華山和凌山坐定之後,他們的話匣子就打開了。
“老哥子,你說咱冷水怕是硬要變樣了,啥好事都讓我們給攤上了,你說怪不怪,要米有米,要錢就來錢,還讓我們冬天過河不溼腳,哪有這樣的好事喲。”張華山起了個頭。
“就是呀,我都活到這份上了,也不去想其它的事了,本以爲棺材就是我最好的家了,可是現在我卻不想早早地到那裡邊去,我還想多活幾年,看看冷水還有啥新花樣。”凌山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是喲,我們都趕上好時光了,兩位老大爺,你們還有所不知喲,在我們冷水這個地方,從前就想變也變不出個新樣子來,你們看,夏天來我們這裡後,變化有多大,我不說你們也知道的,不說遠的,就拿我這個小飯館來說,從前是逢場天還好,能賣它一點小錢,到了閒時就只有打光腳了,可是今年就不一樣,我每天都能開張,生意好的時候還忙不過來也。”劉三姐一邊忙着打理生意,一邊和兩位老人聊了起來。
“是嘛,我說冷水和過去不一樣就是不一樣,政策好我們一點不否定,可是前幾年難道政策就不好嗎,我看還是執行政策的人的問題,公社那幾位大員,他們傳達上級的指示一點不含糊,但到了如何執行和運用時他們就不是那麼回事了,老是上級說咋辦就咋辦,一點靈活性都沒有,拿過去種水稻來說,那個所謂的良種,真他媽的是娘種,老孃們都能鑽到裡面去了,光長谷草不長稻,那還有啥用呢。”張華山發起了牢騷。
“話也不能那樣說,文件上的東西本來沒有錯,可是不作個具體分析,一概照搬也不是辦法,我們的那些搞法是過時了,但是他們就不思改進,我們只有照辦的份,他們都是那個樣子,我們還能好到哪裡去。”凌山說得很實在。
“我們這一輩子也就算了,可是冷水人還得活下去,後輩人總不能象我們這樣混混就過去了,他們的路還長得很呢,我都爲他們擔心了,冷水不能沒有他們,他們也離不開冷水,可是領路人並沒有把他們引好,那他們還能好到哪裡去。”張華山顯出憂心如焚的樣子。
“不過,話又說回來,今年就不一樣,你看現在的變化,一切都和從前不一樣了,我們的電燈再不是鬼火,家裡也有了貯備糧,聽說紅山更好,他們已開始規劃籌建銀耳種植基地了,他們纔得到更多的實惠,而且從今天起,冷水人過河再不用溼腳了,那些小崽子們,他們再不用擔心河裡漲大水了,所有這些又是誰的功勞呢?”凌山臉上盡顯滿足。
“兩位老大爺說得在理,我認爲這和年初夏天來冷水是分不開的。”劉三姐一邊竈里加煤,一邊搶在他們前面發話。
“我也是這麼想,那個夏天,看他就比我們長得高大點,臉皮比我們生得白淨點,當時他來冷水時,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他到我們金河來搞電站承包時,我還想這麼一個小白臉,就是古時候那戲臺上的小生嘛,他會唱戲嗎,我心裡對的看法卻不怎麼樣,後來他硬是把我的侄孫女玲子給說動了,讓她一個女娃子也長了志氣,我纔開始服了他。還別說,要是他還沒有家小,我侄孫女配他還是說得過去的。”凌山總算說上了正題。
“我不和你說那些,女娃子們的事,讓他們去自己解決,現在是新社會了,我們那種做媒牽線的做法早過時了,再說人家夏天是公社幹部,要找他也不會在你冷水來找,象他那樣的人還愁找不到女娃子,他要是在冷水找也就是公社也有供他選擇的對象,哪還會在農村產生。”張華山認爲夏天不可能在冷水呆一輩子,他上升空間大着呢。
“也不一定,凡事都沒有絕對的,人都是有感情的,要是他夏天在冷水的時間長了,而我們冷水的姑娘又看上了他,說不定他就長期在我們冷水紮下根來了,到那時他還不把冷水作爲他永久的家。”劉三姐自認爲還沒有辦不到的事。
“算了,你劉三姐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還不知道,要是夏天在冷水出個差錯,你那張嘴還不把紅的說成是黑的,你的心思我們都懂,現在他夏天給你帶來了生意,你當然說人家好,只要他有事時,你不說他是冷水的災星就謝謝天謝地了。”凌山的話說得一針見血。
“我是那樣的人嗎,兩位老大爺,我劉三姐在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們,我是那種牆上草兩邊倒的人嗎,他夏天和我近日無仇,遠日無冤,我憑什麼要去幹那種生孩子都有沒長屁股的事。”劉三姐感到很冤枉。
“算了,不較真,我們是和你說着玩的,只是你這個人的立場不是很堅定,要是回到過去,你很可能經不起誘惑的,但是你是女的,我們不和你計較。”張華山想起那時餘鴻才被打倒時的模樣。
在張華山的記憶裡,那個時候的餘鴻纔可是冷水公認的才子,劉三姐憑着自己有幾分姿式,也曾想闖進他的世界裡去,可是餘鴻才把她拒絕了,後來餘鴻才犯事,她就翻臉把餘鴻才搞得很臭,那時的劉三姐就讓張華山看成是一個十足的小人了。
“過去的事不再提了,我們還是說今天,今天可是喜事,陳年往事也不是哪個人隨心所意的,那是有政治背景,要算賬就得找那個年代,不能算在一個人的身上,只有那樣纔是公平的。”劉三姐也想到張華山所指的是什麼,她忙着辨白。
“對,我們今天是來看熱鬧的,過去的事說不清楚,誰對誰錯也不是我們三個人能分得清的,我就想,在我們冷水,要是夏天今年沒有到我們這裡來,現在該是什麼樣的呢。”凌山當起了和事佬。
張華山並不是有意爲難劉三姐,他只是想給劉三姐這種人提前打預防針,他從張玉蓮口中得知,在冷水公社裡,夏天並不過得如魚得水,他也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難,公社的某些人總認爲他夏天不和自己一條心,常常給他使糾子,他夏天的路並不好走,要是有哪一天他夏天真是被別人病詬了,你劉三姐還會象現在這樣對待他嗎。
凌山可沒想那麼多,他就認爲夏天是上級派下來的,他的後臺硬着呢,你有誰人能把他怎樣,看人家所幹的那些事,若是沒有人給他在後面撐着,他能辦得了不。
從他到金河來辦那個電站,凌山就看出了夏天不是一般的人,過去的那些幹部,他們到下面來,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把生活辦好,可是人家夏天在金河來了那麼多次,他一次也沒有在下面讓請吃過,就憑這點凌山就認爲夏天很了不起。
後來金河的電站轉起來了,但侄孫女卻背上一身債務,還是人家夏天設法讓她得到完滿解決,當玲子走到婚姻的十字路口,又是他夏天使她擺脫不幸,凌山是從心底裡把夏天看成是玲子的人,他在任何時候都有想把夏天變成自己的侄孫女婿,他能不爲夏天作想。
現在夏天把冷水人盼望了多年的願望變成了現實,他就是想來看看夏天又有什麼新的行動,最近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到金河來了,玲子也臉皮薄,她一心想那個電站的事,就沒想過自己的婚姻大事,她也不小了,和夏天一樣,他們都還沒有意中人,若是有時間把他們牽到一起,對自己來說也是件功得無量的事。
帶着這樣的想法,凌山就在處處都要爲自己的侄孫女作打算了,他見劉三姐的利勢,也同樣想到了過去劉三姐的所作所爲,但是他不想象張華山那樣說得直白,你劉三姐再怎麼說,難道和夏天還牽得上關係。
張華山對夏天的喜歡是因爲他給冷水人帶來了實惠,玉蓮雖然也是公社的人,可是她咋能和夏天相比呢,人家是有文化的大學生,也比你玉蓮小那麼多,根本就沒有任何故事發生的。
在玉蓮和他談到夏天時,他只是要求玉蓮把夏天當作小弟弟來對待,人家從大老遠的地方來你這裡,人生地不熟的,他就想把你冷水搞好,衝他這點就是冷水本地人學習的榜樣,公社那些人憑什麼要和他過不去,張華山想找個機會和玉蓮好好談談。
不要把別人的一番好意給隨便弄丟了,他夏天來冷水是我們的福氣,他又沒有想來你冷水爭權奪利,人家講的就是奉獻,沒有別的意思,我看得出來,好人壞人我是分得清楚的,
聽到新街對面那裡傳出來的嘲雜聲,凌山和張華山坐不住了,他們知道,現在冷水河邊的好戲開場了,既然自己就是專門來看熱鬧的,可不能讓機會給錯了,他們起身和劉三姐告別,往那冷水河邊去了。
在冷水的歷史上,除剛解放時有這樣的場面外,以後的幾十年再沒有這種熱鬧非凡的景象了。一位老人感嘆自己趕上了好時光,她指着夏天對身邊的孫女說:“都是那個夏幹部圓了我們冷水人幾輩子的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