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肯定沒有什麼計策,但昨日得知昭陽長公主想要利用她奪取龍圖,那麼只要他一天未曾謀反,昭陽就不能讓她出現任何閃失。就算宣王不幫着自己,昭陽也會暗中派人解決了那些覬覦凰圖的人,更何況如今霽月國太子也來了,他若是聰明,絕不會信這種不靠譜的消息。
她大可以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有人想殺她,那就叫昭陽去頂着唄。
“如今乾王府耳目衆多,皇叔三日之後,請移駕碎玉軒,小侄已經通知了濯相和鎮北將軍戊程束,現下朝堂之上有近半的官員支持皇叔,只待皇叔到時大義滅親,一登江山寶座。”宣王靠近了她,在她耳邊輕輕的說着。
吟月有些落寞的嘆了口氣,她願做這搖旗吶喊之人,就是不希望小宣成爲衆矢之的。沒想到小宣等不及要在三日之內一定乾坤,不知道倘若她敗了,小宣會不會恨自己。
“皇叔,江山龍圖近在眼前,爲何皇叔悶悶不樂。”宣王認真的看着她,目光裡多了抹疑惑。
“小宣,皇叔怕敗了,怕死,怕發生在先帝龍權身上的事情,再重複發生在皇叔的身上。”先帝龍權四十歲被太子謀權篡位,本這江山過幾年就會是龍舒言的,奈何龍舒言等不及先帝禪位,合着自己同一母所生的親弟弟宣王兵變奪位。
那日龍舒言深夜被召進宮,先帝龍權本決定了一年之後,便禪位給他,他便可以攜着母后笑望山河,遊歷百川。只可惜一切止於那一夜……龍舒言在寢宮一劍殺了自己的生父龍權,後將殺死龍權的兇手歸結於刺客。手握兵權的他拿着龍權生前給自己的詔書,乾淨利落的登基了。
她身邊的人都是各懷鬼胎,她怕自己最親近的人最後捅自己一刀。
龍權死都不會想過,他是被自己最愛的兒子龍舒言捅了一刀。他心中的龍舒言是那般的宅心仁厚,悲憫天下……
龍權終究死不瞑目,他想不通,死也沒想明白。
宣王雙拳緊握,眼底多了一抹難以言喻的情緒:“皇叔,侄兒不會讓你成爲第二個先帝,絕不會,侄兒會永遠輔佐皇叔。”
“小宣,當初你爲什麼陪着龍舒言謀反,你本是有選擇的。”吟月目光如水,言語中充滿了疲倦。
“因爲……”宣王皺着眉頭,半晌不說話。
吟月將他的手拉過來,輕輕掰開他緊握的雙拳,若有所思道:“你明明不想要的,爲何要去爭,你明明可以快樂的生活,現在退,還來得及。”
宣王放開了手,對上她的眸子。星辰璀璨,她看到了他的寂寥,落寞。
是什麼讓龍舒宣有這樣一雙眼,她記得她的小宣向來殺伐果斷,不拘泥於兒女情長。
不知不覺,龍舒言變了,龍舒宣變了,她呢?她這般算計,甚至將小宣也算計在了整個大局內,她是不是……也太無情了。
“退?我不知道什麼是退,從我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經斷了退路。”宣王笑的寂然,些許涼風吹過。
“對不起。”她觸摸着他的眼,她唯一的愧疚,就是他。
目送宣王離開,吟月的身影晃了晃。鼻子有點酸,眼睛有點溼。
她蹲在一株滿是桂花的樹下,腦海中不斷浮現着一個小小的身影,跑到她身邊,拽着她的袖子說:“皇叔,父皇叫我寫三十遍功過書,我只寫了十遍,寫不動啦。”
“皇叔幫你寫。”
“皇叔皇叔,最近宮裡開了海棠花,可漂亮了,我想去看。”
“叫着你哥哥一起看吧。”她摸着他的頭。
“纔不要,他無趣的很。”
…………
三日,不快不慢。
滄海神出鬼沒,白天還能見到人影,晚上就又消失不見。她從不擔心滄海的安全,他的實力深不可測,饒是她都猜測不出個一二。如今三日之後,他身上的毒都退了,這世間便是再無人能傷滄海一分。
她尋了一簡單的衣袍,穿在身上。要去碎玉軒商討謀反的百年大計,不能太過聲張。
這兩天王府裡夜晚靜的連個知了叫聲都沒了,偶爾能聽見兵戈交接的聲音,吟月也當完全沒有聽見。看來昭陽比她想象的更狠,直接在她府裡安插人手。任何想要接近她的人,統統都被昭陽清理利索。
空氣中瀰漫着一抹桂花香和淡淡的血腥味。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時百花殺。
碎玉軒。
一處別緻而又靜謐的院落,僅僅落座四人。濯洮,戊程束,龍舒宣,龍吟月。
精於算計,善於攻心的當朝宰相的濯洮。
兵馬大將,鐵血肅殺的鎮北統帥的戊程束。
還有一個一心想要謀反的龍舒宣。
幾人都是無話,既然是聰明人,有些話說多了,反倒不利於大局。
三杯兩盞間,濯洮開口了。
“宣王通知我等一聚,這眼下鎮南將軍柳千塵南下抗蠻,皇城兵力正直最緊缺之時,不失爲揭竿而起的最好時機……”濯洮很是明白自己在這羣人中的地位。他參與謀反於他來說並無好處,因本就不是皇親國戚,就算謀反也做不了皇帝。現下在龍舒言手中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地位已經不能再高了,爲什麼這樣一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也要在亂世中攙和一筆。
這一點她很是費解。
但龍舒宣相信他,她也不想多問。
“若是奪權,勢必以乾王爲尊,這時間便由乾王定吧。”戊程束老奸巨猾,在北方打了二十年的仗,沙場如官場,只不過是見不得光的血腥,和無聲的刀光劍影罷了,權謀之術他早就摸得透徹。
龍舒宣自顧自的喝着酒,是不是望着吟月,不知想些什麼。
吟月笑容燦爛道:“既然大家都想讓我想一個時間,那就……五日之後吧,一來柳千塵帶着軍隊剛撤出京城,五日之後回援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這些時日大家也好儘快做些準備,早點做完,也防夜長夢多。”她目光灼灼的盯着濯洮,沒有看龍舒宣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