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吟月才知道,不是白景不救碧清,當她給碧清診病的時候,她發現,碧清本就是無藥可醫,而且碧清還有一個身份是……落月宮的左護法,那個魔教之中的人。
一日,她看到碧清來到藥王谷的萬叢山上,靜靜的躲在山崖邊上,眺望着遠方。
吟月當時醒來之後發現碧清的人不見了,便四下尋找起來,卻是在這懸崖邊看到了碧清。
她說,她一生罪孽太多,想在這裡結束了自己,不想在拖累陳斌。
那時候的吟月忽然知道,有一種情感能夠叫人放下自己的屠刀,能夠讓一個嗜殺成性的人變得溫順善良起來,那個字叫*!
一箭楓紅陳斌與碧清本是死對頭,一個是正道的強者,一個則是邪道的屠殺者。可兩個人就是相識了……相愛了,從那之後,陳斌放下了自己的身份,與碧清兩個人脫離了自己的那個世界,遠赴塞外,再也沒有人能夠找到他們。
可碧清的仇人何其多?就算江湖人放過了碧清,落月宮也不允許有人能夠輕易的離開。
碧清身上的斷腸散本就是無藥可醫,又何須多此一舉,費盡心機的去救治呢?她當時只是腦子一熱,覺得自己師父是以仇報怨,後來才明白,其實不救有時候並不意味着冷血無情。
碧清活着,要比死去更痛苦,這一點是吟月在那幾天才發現的事情。她每天都想放棄,若不是有丈夫陳斌一直想要找出救她的方法,她或許早就已經自盡死了。
爲了那個男人,碧清一直在撐着,可她現在好累,撐不住了,尤其是吟月想不出能夠拯救她的方法……如果讓她從來一次,或許她不會進入落月宮,也不會成爲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女魔頭。
她不後悔認識陳斌,那是她這一生唯一一件正確的事情。
或許,本來她選擇救碧清就是一個錯誤!碧清選擇放棄,她只能看着眼前這個人,無奈,束手無策,根本就幫不上忙。
吟月看着陳萌萌那長相與陳斌和碧清有些相似的臉龐,他很秀氣,更像碧清多一些,沒有陳斌的那種威武粗獷,但卻繼承了陳斌那肌肉之中強大的爆發力。
這個少年將來不可限量,只可惜……呆在了一個錯誤的地方。
“麻二,萌萌,你們兩個又跑哪兒去了?”就在吟月還在看着陳萌萌的時候,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着是一個粗獷的聲音傳入耳中。
陳斌回來了。
“糟了,老爹回來了,麻二,你快把弓放回去!”陳萌萌趕緊踢了一腳旁邊的傻愣愣的麻二,麻二看起來沒少受陳萌萌使喚,,一個激靈,趕緊抱着弓往屋裡跑。
陳萌萌這個小傢伙深知聲東擊西,趕緊飛一樣衝出了門,大喊一聲:“爹爹,我在這裡呢!”隨後抱住了陳斌的大腿,眼角還往回看,想要瞅瞅麻二是不是已經把東西放回原位了。
麻二在遠處比了一個放心的手勢之後,陳萌萌這才放了心。
“你今天怎麼出來的這麼快?莫不是又和麻二在院子裡戲耍了?我讓你背的書背下來了嗎?”陳斌的聲音很是嚴苛,但這麼多年,吟月還是聽出了他聲音中的滄桑。
這個男人在妻子死了之後,心灰意冷,隱居在這裡,不僅自暴自棄,更是讓陳萌萌和麻二也受苦了。
陳萌萌是碧清與陳斌的兒子,麻二則是陳萌萌小時候的玩伴,因爲父母雙亡,陳斌看他聽話,便一起養着了,也好讓陳萌萌有個伴。
這一養,就是六七年。
“爹,咱家來了兩個漂亮的哥哥姐姐,還說認識你呢!”陳萌萌天花亂墜的將之前的所見所聞跟陳斌說了一遍,陳斌帶着他再一次回到家中的時候,直接看見了兩個人。
一個是女子,他不認識,但有些眼熟,不記得在哪裡見過。但另外一個人陳斌曾經有過幾面之緣。
瀚海國帝師軒羽!
陳斌饒是見過大風大浪,在退隱江湖七八年之後,還是頭一遭見到有人能夠找到這裡。當初他不管世人如何阻攔,一定要和碧清在一起,那時候也引起了江湖上許多人的不滿,但他不在乎,只要有自己愛的人和愛自己的人,那就足夠了。
陳斌的仇家不多,但也不少,這此番突然前往,不由得讓陳斌有些警戒。
“你們二人何故闖入我家?”陳斌並沒有展露身份,他已經在這裡隱居了多年,就連鄰里都不知道他到底之前是幹什麼的,在衆人眼中,陳斌只是一個農夫,每日耕田,種地,也爲了那嚴苛的賦稅而疲於奔波。在他們眼裡,陳斌與其他人都一樣,沒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陳斌這些年變化很大,就連吟月這個和他有過接觸的人,都有些認不出來眼前這個中年男子,好像歲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蒼老,頭髮有些蒼白,但那一雙眼睛依舊如同鷹凖一般犀利,讓人不敢直視。
“一箭楓紅陳斌,陳大俠,我想我應該沒有認錯。”軒羽拍動着手中的玉尺直接道破了對方的身份。
陳斌看到對方直接開門見山,目光一緊,將陳萌萌護在了身後,又戒備的看着吟月。
當年吟月是以皇叔龍吟月的身份呆在藥王谷的,那個企圖想要救碧清的人,在陳斌的記憶中是個男人,故此他對吟月只是有些熟悉的感覺,卻並沒有發現對方的身份。
吟月仔細的打量着這個多年未見的男人,心中有些不忍。愛果然是讓人瘋狂的東西,一個當年如此驕傲的男人,如今卻落得如此田地。
“帝師軒羽,別來無恙……不知兩位找在下有何事?”陳斌問向軒羽。
軒羽聳聳肩,笑道:“只是路過,順便找個馬車,休息一下好趕路,青鳥剛要落下,就看到你那寶貝兒子差點要把我們兩個人射下來……”
陳萌萌掩飾的再好,也架不住被軒羽這麼戳破了。頓時,萌萌滿臉的憤恨,看着軒羽的表情十分兇狠。
他爹從來不讓他碰牛角弓,每天就讓他看書,背書,死也不想讓他當一個武者。這讓陳萌萌很苦惱,所以在陳斌外出的時候,陳萌萌都會偷偷的玩一些喜歡的東西,譬如父親的牛角弓。
當然……練手的人肯定是必不可少的。
從小到大,麻二就扮演了一個悲情的角色。
吃飯睡覺被陳萌萌打!
陳斌聽到陳萌萌又偷偷的動了自己的弓,頓時怒目緊盯着他,聲音也多了一些憤怒道:“陳萌萌,我讓你讀書你居然又偷偷用牛角弓?是爹打你打的少了是不是?”
陳斌作勢已經揚起了手,下一秒就要拍在陳萌萌的身上。
陳萌萌也沒動,閃也不閃,好像被陳斌打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陳斌打陳萌萌,陳萌萌欺負麻二……這儼然已經成爲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死循環。最可憐的就是麻二,他總不能打陳斌吧……
麻二作爲這個生物鏈最底層受虐的羣衆此時此刻終於好像想要說點什麼了。
只見麻二頗爲有義氣的衝了上去,擋在了陳萌萌的面前對陳斌道:“阿爹,是我給萌萌拿牛角弓的,你要打就打我吧。”
吟月一挑眉,看不出這麻二一天到晚被欺負,還有點兄弟一起,知道有難同當啊。
陳斌也是不止一次看麻二用這招,壓根不管對方,直接將麻二扒拉到一邊兒,開始進行家暴活動。
吟月哪兒能看着陳斌這邊家暴還無動於衷,只能慢悠悠的開口道:“陳大俠,你們先打着……我和軒羽先行一步,打擾了啊。”
陳萌萌還以爲吟月要說些什麼,已經準備好躲過一劫,沒想到對方居然說先走一步,讓他繼續家暴,頓時……陳萌萌感覺,眼前這個女人簡直要比那個男人還壞。
果然是雪中送炭不如火上澆油啊!
吟月作勢便要拉着軒羽離開,陳斌終於鬆了手,狠狠瞪了一眼陳萌萌,轉而向吟月道:“這位姑娘看着面熟,不知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吟月成功的打斷了陳斌想要家暴一番的心情。
吟月苦笑了一下,抿脣道:“不曾見過,但在下早就耳聞一箭楓紅大名,如今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
她奉承了一下,委婉的將自己的身份掩蓋過去。
陳斌自嘲道:“何來聞名不如見面一說,我已經不問江湖世事,既然兩位是路過,不妨到寒舍坐坐,恐怕兩位今天出城是不行了,今天城中所有馬車都被派出百里之外去迎接一個叫什麼天師的傢伙,想要僱馬車,少說也要明天。”
“嗯?所有馬車都去迎接?還有這種事?”吟月挑了挑眉,這城中少說也要有那麼一兩個驛站,輪馬車再少也要有個七八輛,難不成都去了?
這是請一個人,還是請一羣人啊!
“嗨,我們斷川城就兩架馬車,一個是城主那老傢伙出門用的,另外一個就是驛站公用……這個城根本就沒有人來,也沒有人出去,方圓百里都是荒漠,大家只能自給自足。”陳斌娓娓道來,看得出,在這裡好像真的是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看得出你的兒子對射箭很有天賦,倘若不是我們擋下了這一箭,恐怕現在應該是躺着說話了,閣下爲何不讓你的兒子習武?”軒羽看着一邊被罰站不動的陳萌萌,想到剛纔對方差點因爲自己的告密捱了一頓揍,便決定問一問。
誰知說道這裡,陳斌整個人就如同變了一樣,看着房間內的角弓,冷聲道:“武功和江湖,我都不希望陳萌萌再去觸碰,那是一個生死各安天命的地方!我寧可他呆在這斷川城庸庸碌碌一輩子,也不會讓他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