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紅毛狐狸似乎感受到了身前人的甦醒,方纔緩緩的抖了抖睫毛,睜開了一雙狐狸眼。
“醒了?”他聲音淡淡而又柔和,似是怕嚇到了牀上的人。
“你沒走?”她語氣一挑,聽不出來什麼態度。
“你不讓我走,我自然不敢走。”滄海依舊好脾氣。
“軒羽他們呢?”
“事情解決了,他有事先走一步了。”他中規中矩的答道。
“哦,那你現在也可以走了,我要洗臉……”穿衣服這三個字反正是說不出口,她現在是木乃伊的完全體,壓根不需要穿什麼了。
昨天滄海留下的紅披風還在,勉強披在身上還能減少一點回頭率。
“算了吧,看你動彈都費勁。”他絲毫不放過任何打擊她的機會,起身打了一盆水,將她扶起來,慢慢的給她擦臉。
龍吟月全程僵硬,任由滄海擺弄着她洗臉,刷牙,漱口,吃飯……
折騰了快一個時辰,她終於受不了開口了。
“狐狸,你有什麼事兒求我趕緊說,別這麼折磨我了……”滄海有個獨門絕技專治龍吟月各種不服,那就是……折騰人!
這個男人也不知道是她上輩子的仇人還是債主,這輩子總是冤魂不散的跟着她。
滄海苦笑道:“爲什麼你這女人就不能當做是我真心實意想要照顧你一番呢?”
他幹什麼,都會被這女人歸結爲別有用心,的確,他確實是別有用心。
“你這狐狸,眼睛一轉,就知道你在打什麼壞主意,滿肚子壞水,信你纔有鬼!”她出言擠兌着,還不忘張了嘴讓滄海把一口糕點放在嘴裡。
“你就這麼把龍舒言一個人扔到谷裡,也不擔心?”滄海筷子又夾起一口青菜遞到她嘴邊。
某人搖了搖頭,目光掃了掃旁邊的一盤燒雞。
哼哼了一聲,表示拒絕吃菜!
“你怎麼知道我師父不在谷裡?”她腦子轉的極快,和滄海交流,就要有快速挖掘真相的本事。
他師父纔剛走,幾乎跟她前後腳啓程的,他怎麼會知道?
滄海啞然,將菜葉子塞到她嘴裡之後,開始伸手去替她撕那隻燒雞。
“你這狐狸天天神神秘秘的,也不怕憋死。”她白了一眼,很受用的繼續張嘴。
“兩月之後,無極夫人壽誕。”滄海餵給它一條雞肉,漫不經心的說道。
“那正好,風池曜不是還兩月之後約戰雲海之巔麼?可以先去他家做做客,上次去無極山莊蹭了一頓飯,嘖嘖嘖,真爽。”名震江湖四大公子之一的無極公子風池曜可謂是練劍狂魔,之前她在皇城郊外救下滄海的時候,與風池曜約戰三個月之後比試一場,這已經一個月過去了……
沒想到,無極山莊的無極夫人馬上壽誕。
“你去蹭飯也要有個禮帶去吧!”滄海已經漸漸的露出狐狸尾巴了。
“須知本公子蹭飯一向都是兩手空空,怎麼,狐狸你就因爲這事兒求我?說吧,反正我一窮二白,沒什麼東西能拿得出手的。”她明白,滄海肯定看上了她身上的什麼東西想要討過來當賀禮。
不過很關鍵的一個事兒就是,她真的挺窮的。
“一罈一醉萬年。”滄海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你怎麼知道一醉萬年的?”她挑了挑眉,這個事兒只有白景知道,就連她的木瓜徒弟都不清楚。
滄海笑而不語,這是他的秘密。
一醉萬年是一種酒,只在瀚海國的皇都怡醉樓纔會有得喝,曾經有人爲了飲一杯一醉萬年而一擲萬金,可謂是價值連城。但這種酒只賣了三天,便再無銷售。傳言連瀚海國的皇帝想要得到一杯一醉萬年,都沒有門路,更別提其他人了。
江湖上有一句傳言,爲求一醉萬年,寧舍三國山河。
現在滄海一開口就是要一整壇一醉萬年,要求之難,超乎想象。
哪知龍吟月聽到對方想要一罈的時候,只是很若無其事的問他是如何知道的,卻並沒有意想之中的驚訝。
彷彿,這一罈子酒對她來說,根本不是什麼大事兒一樣。
的確……
這一醉萬年,本就是她親手所釀,別說滄海要一罈,他就是要十壇,她也拿得出手。
只是……
“倘若在半月之前,我能隨隨便便就給你十七八壇,不過現在,別提一罈,我連一口都沒有……”她聳肩,這個東西真的不好弄了。
她當初尚未回龍雲國的時候,曾在瀚海國皇城的怡醉樓盤踞過一陣子,由於閒來無事,便將怡醉樓買了下來每天釀釀酒,生活過的也挺自在。不過沒幾天,皇上便一紙詔令將她弄回了龍雲國。
這一大堆的一醉萬年只留了幾壇放在怡醉樓去賣,剩下的都被她帶回了龍雲國。
她當時也沒想到,這一醉萬年會引發那麼大的爭奪,若是知道,她鐵定多留點庫存,哪怕賣錢,她到現在也絕對富可敵國了。
滄海皺眉,似乎在思考着什麼一樣:“一罈都沒有了麼?”
龍吟月點了點頭:“原本我府裡有不少,但估計現在都被抄家充公了,沒出意外,恐怕現在應該在龍舒宣的皇宮酒窖裡擱着呢。”
她要是回去偷酒,沒抓住還好,抓住了還不得被龍舒宣往死裡折磨?
“哦,既然是這樣,那就好辦了。”滄海摸了摸鼻子,笑的十分高深莫測,讓吟月感覺有點嚇人。
“你……又要去龍雲國偷東西麼?”她已經在自己腦補滄海扛着一大缸比他還沉的酒從皇宮裡飛奔而出的樣子。
思及至此,不免自己哼哼的笑了半天。
“你再釀不就是了?”他說的甚是簡單,但吟月聽完之後,差點噎到。
“呸!我釀酒哪有那麼快?速成不是不行,但人家送酒,不是宣武十三年的女兒紅,就是道裕七十年的百年陳釀,你拿着一攤子酒,人家門口宣禮的小廝怎麼念?”
怡醉樓剛釀倆星期的陳釀一醉萬年?
分分鐘瞎了眼好麼!
兩個星期的‘陳釀’欺負沒文化的也沒這麼欺負的吧。
“你幹嘛要跟人家講才釀出兩個星期的事兒?”滄海坦蕩蕩的說着。
“屁話,兩個星期的酒跟二十年的酒,傻子就能嚐出來的好麼!”龍吟月發飆了,這是欺負人家不長腦子麼?
滄海莞爾一笑道:“就算是兩個星期的酒,是我滄海送的,他們也會覺得別具一格,我只不過想借一醉萬年的名聲而已。”
他倒是說的乾脆,的確,他滄海送的東西,怎麼會有不好的呢?就算他拿假貨充數,恐怕人家也得屁顛屁顛以爲這是一個不太像真貨的真貨罷了!
“狐狸就是陰險。”她終於敗給了他的這種不要臉精神。
“多謝誇獎。”滄海抿脣,再次塞在她口中一塊雞肉。
吃完飯,她突然想起小武同志還在中毒昏迷,便讓滄海帶着她趕緊過去看看。
去了壓着鬼娘子洛姬的地方,發現對方早就不見了蹤影。
“喂,人呢?”她指着柴房裡空無一人,語氣不善。
“走了呀。”滄海眨眨眼。
“我還等着要洛姬的血去救小武,你給人放了是怎麼回事?”她氣不打一處來,這傢伙就是一天到晚壞自己的好事兒。
“血給你留着了……半罈子夠麼?”他如玉的手指點了點旁邊的一個罈子,某人腦袋一陣充血。
“你給洛姬放了半罈子血???她還有命走???”滄海果然兇殘,她只不過需要一小瓶血液就夠了,不知道是她對軒羽表達的不清楚,還是軒羽對滄海表述的不恰當,但這裡的的確確有半罈子血。
“我怕你不夠用,想放多放點血,奈何這個女人一共就這麼些血,被我放乾淨了也沒滿一罈……”滄海似有無辜的說着。
“後來,你就送她上路了……”她嘴角抽搐了一下。
“邏輯上是這樣的。”滄海點點頭。
救醒了小燕,作爲小燕的爹,燕小武這個粗獷的漢子又一次老淚縱橫,抓着她的衣袖死活要給她當牛做馬。
“公子,您就讓我給您當個跟班吧,粗活累活,只要您吩咐,我燕小武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燕小武聊表忠心的詞彙着實匱乏的很。
“別,本公子也不用你赴湯,更不用你蹈火,你好好回家,跟嫂子和孩子過日子就好啦。”她拍拍燕小武的肩頭,苦口婆心的對他說教。
“公子救了小燕,就是對我燕小武的大恩,公子若是就如此走了,我燕小武以後都寢食難安啊。”燕小武一個七尺男兒,如同小姑娘一樣這般拽着她,真心讓他束手無策了。
“既然你一直想要報答,我看你一天也沒事做,柳岸的醫館正好缺個撐場子的,你就在這裡呆着吧。”她思前想後,按照燕小武當年十八寨總瓢把子的身份,撐個場子應該不是啥大問題。
“公子吩咐,燕小武一定不負公子所望。”燕小武歡天喜地的下去了,剩下了愁眉苦臉的龍吟月和老神在在的滄海。
“一定要這兩個月之內釀完酒麼?”她苦着臉,真不應該答應他這個事兒。
“恩。”滄海鄭重的點點頭。
“好吧,那你去一趟藥王谷,把龍舒言接出來,我這就趕去怡醉樓……釀酒的工具都在那裡,哎,我還要告訴小白我又偷跑出來了。”她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
“你師父早就知道你跑出來了,那柳岸若是能看住你,太陽都能打西邊出來。”滄海扶額。
“耶?你見過小白?”
“昨日在皇宮見過,咳……”他攥拳在嘴邊輕咳了一聲。
“昨日……我師父昨天就到了皇宮,那麼快麼?他難道是駕着鳥去的???”一日從藥王谷到皇城……她不敢說使出全力用輕功一直趕路有沒有那麼快,但縱然她騎的是千里馬,也斷然不會一天之內就從藥王谷到皇城。
除非是用飛的!!!
滄海臉色鐵青。
“我接到了飛鴿傳書後,也是半天從皇城到了海藍城,豈不是也很快?”滄海動了動脣。
“對哈,難不成你騎鳥來的?”她很冷幽默的問着。
滄海則是十分鄭重其事的嗯了一聲。
他還的確是千山萬水騎鳥來的,只不過那個鳥……大了些。
“信你纔有鬼。”她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