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三胖子何許人也?
正是當初寒水十八寨一人之下好幾千號人之上的二把手。
之所以能讓燕小武那個大老粗一直穩坐總瓢把子的位置,少不得這個牛人。一向下手陰狠,計謀過人,當然這挖的一手好坑她龍吟月還未曾領教過,今天也算是漲了見識。
沒想到,樸三胖子最近還幹起了黑吃黑的生意,看來現在山賊連基本的誠信都沒有了,哎……
當那看着捆綁衆人的少年聽到樸三胖子這個稱呼的時候,臉色一變,一把刀指上了她的鼻尖。
“你,你居然如此對我家老大心存蔑視,我先……我先砍了你!”小少年結巴的頂了回去,看得出對他們老大還挺維護。
她又看了看周圍的那些同夥,一個個面露紅光,都不像是當山賊的料子,更像是一羣山民,傻乎乎的。
“我說小哥啊,你這刀都拿反了,人家是刀刃指着對方,你這刀背衝着我,能砍死誰啊。”她出言提醒,一邊的滄海笑出了聲。
還真是傻孩子,人傻心更傻。
“你……你不用妄圖嚇唬我,我跟你說我可是截過不少道的。”那小哥又哆嗦了一下,抖着手把大刀扶正了。
一邊兒跟着看守的同夥啪一聲拍在小少年頭上,罵道:“沒出息的東西。”
“大……大大哥,他們,他們罵老大……”小少年抖抖索索的迴應道。
“呸,你是不是傻,咱們幹山賊的,祖宗十八代都被人問候過不知道多少遍,來,給你個機會砍了他!”一個歲數大點的山賊推了他一把,小少年又被趕到風口浪尖了。
“那個,閣下,這個我……得罪了啊,阿彌陀佛……”小少年舉着刀,腦袋別向另外一邊,一咬牙,一跺腳……
鋥!
她不知何時,身上那緊縛的繩索已經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地上,這一刀並沒有落下,而是被他屈指夾住了。
手腕稍微用了一下力,對方的大刀脫了手,那小少年嚇得立刻跪在地上高呼:“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山賊當的這麼沒有立場,這麼沒有骨氣,也是醉了。
“好無趣,叫你們樸三胖子出來,這麼大一票生意,他肯定在哪裡躲着看呢,別讓我動手……本公子雖然憐香惜玉,但對大老爺們一向喜歡下狠手。”她是衝着一邊的人說話,這小少年看來還真就沒殺過人。
其他的山賊也是氣勢足,但心虛得很,一時間,居然僵持住了,對方也不動手,就這麼傻愣愣的看着脫離束縛的龍吟月,面面相覷,好像在思考,這傢伙怎麼解開繩子的。
她很是無語,拎起剩下的半條麻繩,稍微一使力,整個麻繩碎成了一段一段的。
瞬間,山賊們掉頭抱頭鼠竄起來。
媽呀,碰到硬茬了。
樸三胖子在遠處觀看了一下沒有異常,正打算回去,就發現下方大坑在陣地中,自己的手下一個個尖叫着大俠饒命,好漢饒命,慌不擇路,臉色一青。
“媽了個巴子的,你們這羣山炮,就知道跑跑跑,敵人就一個,你們人多不知道麼,抄傢伙上啊!”樸三胖子怒不可遏,從草叢裡跳出來,拎着刀指揮着慌亂的手下們。
當目光落在龍吟月身上時,樸三胖子鬼叫了一聲,雙腿一軟,刀哐啷一聲砸在了地上。
“我滴祖宗啊,您老人傢什麼時候來的?”樸三胖子趴在地上跟個球一樣,二話不說就給龍吟月來了一個大禮。
“別來無恙啊,三胖子。”她哼哼了一聲,沒想到這水蠍寨居然是三胖子的產業,這傢伙果然是死性不改,她單槍匹馬挑了寒水寨後,寨子裡大多數的人都加入了驚蟄軍,這沒參軍的不止是燕小武,還有個樸三胖子。
這樸三胖子和驚蟄軍的小統領,滑頭小胖劉小東曾經是寒水寨出了名的胖子二人組,兩個人也是鐵哥倆,屬於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型的。
當年劉小東跟着她從了軍,樸三胖子本也想跟着一起,後來由於他和劉小東村裡皆是老弱病殘,無依無靠,村裡的男人大多數都是山賊,跟隨龍吟月從軍了,樸三胖子如果走了,村子就真的完了。
他這個胖子也算是整個村子裡最有心的,雖然遺憾,但他還是決定去照顧寒水寨子裡那些老弱病殘。
現在她看了一眼,這些山賊多半是驚蟄軍的親屬,一個個只是外強中乾,嚇唬嚇唬人還行,真要讓他們砍個人,估計會挺困難的。
“祖宗,什麼風把您吹來了?”三胖子滿臉堆笑,那一對眼睛看起來都要被肉擠在一起了。
“沒事兒我就不能過來?怎麼了,三胖你不歡迎?”她挑眉,好笑的看着這隻胖子。
胖子很聰明,她當初特別想讓他和劉小東一起打理驚蟄軍,當一個統領。不得不說,三胖子的確有點領袖的氣質,能讓這麼一票山賊們對他馬首是瞻,也算是個本事。
“歡迎歡迎,祖宗大駕光臨,水蠍寨蓬蓽生輝,祖宗您要不要移駕水蠍寨小住兩日?”樸三胖子又顛了顛身上的肉,爬起來十分狗腿的說道。
“剛好我也有些累了,你們坑的這些馬車一時半會也弄不出來,算了……這羣人就在這裡臺車,順路修一修,你跟我回寨子裡看看。”她帶走了寒水寨不少青年,平日裡她也沒什麼糧餉發給他們,都是驚蟄軍自己打秋風,自給自足。
現在想來,她還挺不負責任的。有這麼一大羣追隨者,卻忘了他們也是爹生父母養的,他帶着他們的兒子走了,他們如何繼續生存?
幸虧樸三胖子是個仁義的人。
商隊其他的人看到這個水蠍寨總瓢把子跪在吟月的身邊服服帖帖的,一個個都有些懵,沒想明白到底發生了的是什麼事兒。
他們不是前一秒鐘還被人家截道呢麼?
現在怎麼就輪到他們跑水蠍寨做客了?
一路上,滄海站在她的旁邊,三胖子看了看滄海,頓時身板 又是挺了一下,苦笑道:“祖宗,您一個人已經夠讓小的受驚了,您身邊這位……您確定不會跟着一起屠了寨子麼?”
紅魔滄海,如果尋常人看不出滄海的身份也罷,樸三胖子可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人物,能跟嵐玉公子並肩而行的,扳着手指頭數,也就四大公子之類,或者是什麼牛逼的人物。
加上對方這身紅衣紅面紗……他一瞬間就猜出了滄海的身份。
紅魔!殺人如麻的魔頭啊!
“放心,你不招惹他,他一般不殺人的。”她拍拍滄海的肩,調笑道:“你說是不,狐狸?”
滄海晃了一下,沒吭聲。
樸三胖子長吁了一口氣,倘若這一次只有滄海沒有嵐玉,恐怕……就不是回寨子裡坐坐這麼簡單了。
一路上,在樸三胖三拐兩拐的引路下,繞了不少路,這纔到了目的地。
寒水寨修葺的井井有條,諾達而又寬敞,這倒不像是個山寨,更像是個世外桃源的山村。只可惜,這寨子雖然看起來恬靜閒適了些,可裡面只有幾縷炊煙裊裊盤旋,更多的是蕭索……還有一種死氣沉沉。
“三胖,你不是在騙我吧?你這寨子怎麼死氣沉沉的?”哪能看得出那劫了七八票大生意的水蠍寨如此蕭條不堪?
拋去外面那些挖車的三二十個青年,村裡基本上就沒有男人了。
婦孺和老弱比比皆是,看到三胖子回來之後,一個個臉上方纔展露出一抹笑容。
“哎……祖宗,不瞞你說,其實水蠍寨名聲在外面有那麼丁點的不厚道,但這也是迫不得已……”胖子愁眉不展,兩個手下安排商隊衆人去休息落腳,那幾名手下並沒有帶着他們進村子,而是拐到了村落旁邊的老宅。
只剩了滄海和她,三胖子也才說了實話。
“村子生了瘟疫,現在時下也是深冬,總有老人熬不過去,生多少柴火都沒用……這一個過逝了,處理不乾淨,就生了瘟疫,傳播開來,年輕人身強體壯沒有大礙,關鍵是老人和孩子撐不住,平日裡的過路費並不足以在這個時候支撐住整個寨子……我們只能出此下策。”三胖子說到這裡,眼睛裡的那股狠辣勁兒再一次流露而出。
爲了村裡的這些人,他什麼狠事兒都幹得出來。
“瘟疫?你且帶我去看一看,我瞧瞧有沒有挽救的措施。”她哪還坐得住?這水蠍寨裡基本都是驚蟄軍的家屬,她怎麼能不管?倘若跟隨自己多年的驚蟄軍返回家中,看到四壁家徒,空無一人的時候,豈不是會怨恨她?
“我的祖宗,這瘟疫我也叫醫師過來診治過,說是什麼邪氣入體,只能等死了。”三胖如實說道。
“什麼狗屁邪氣入體,查不出來病情才這麼說,誤人子弟!”她勃然大怒,這也配叫做醫師?解決不了的病症就往鬼神身上推。
三胖感覺到了吟月的憤怒,不說話,領兩人進了村子。
村口的老嫗看到三胖來了,關切的問道:“三胖,怎麼樣,二花回來了吧,平安吧。”
另外幾個老頭和小孩子也涌了上來,抓着樸三胖子的衣袖道:“我家二狗沒事吧。”
“三胖叔,我小舅呢?”一個梳着羊角辮的小姑娘天真的仰着臉,看着他。
這麼多人都將自己的一切壓在了樸三胖身上,他真的是擔子太重了。
“大家都沒事,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便是龍王,你們家裡男人都是跟着這位主人的,這一次龍王來了,便不會讓大家受到瘟疫的困擾。”樸三胖子攥着拳頭,他只能這樣給大家鼓勁兒。
村裡人都知道,他們的兒子,或者是孫子,都跟着龍王的驚蟄軍。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神秘莫測的主人,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斥了一種叫做崇拜的光芒,紛紛俯下身,向她行禮。
吟月有點心酸,擺了擺手道:“大家快起來!驚蟄軍中之人,都是我的兄弟,你們是他們的父母,就也是我的父母!”
她一個個扶起大家,在與衆人接觸的瞬間,手指也依次搭上了大家的脈。
無一例外,他們果然是感染了瘟疫。
但這種瘟疫並不是突發性的,而是延緩的毒素……只會慢慢的讓人們感覺到虛弱無力,這與之前她給龍昭陽和霽月太子云樺下的那種慢性的毒藥有些相似。
只不過,她的毒是經過自己後天調配而成。
水蠍寨中的瘟疫,則是天然而成。她需要了解一下其中的情況,冬天並不適合傳播瘟疫,所以這水蠍寨的狀況甚是詭異。
她百思不得其解,於是招呼過了三胖子,低聲道:“胖子,你這寨子裡可有哪裡比較異常溫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