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你這是要幹什麼?”她的脣動了動,卻被滄海輕輕的按住了。
“你別動,等我弄好了再說。”他手指不曾停頓,將她的青絲綰起,手腕一繞間,一個清麗淡雅的公主髻便出現了。他再一次將那梳妝檯上的一隻火紅色的千金步搖插在了髮髻之上,長長的流蘇貼順的滑落在耳邊,看起來曼妙異常。
吟月心中打鼓,難不成這傢伙有給人變裝的愛好?
罷了,反正隨便他折騰,到時候自己能看到龍圖就行。她也一不做二不休,眼睛一閉,隨便滄海怎麼擺弄了。
不知對方又折騰了些什麼,有些略微意的道:“幸虧你白的自然,不然我少不得要給你來兩層青石灰打個底子,睜眼看看。”
他側開了身子,將身後那面光滑的銅鏡讓給了她。
出現在鏡中的,哪裡有嵐玉的半分影子,那鏡中之人臉龐恍若天人,肌膚細嫩,雙眉修長如花,眸中閃爍着一抹流光溢彩。高挑的鼻樑下,一雙桃紅色的薄脣微微上翹,鏡中之人一笑,彷彿整個屋子都活色生香了起來,細緻清雅,超凡脫俗間又多了一抹妖豔的色彩,這一眼望去,竟然連她自己都移不開目光了。
“狐狸,看不出你還有這種本事……”她一向手笨,對於化妝這種事兒儘量就是能從簡,就絕對不妖嬈的類型。
其主要原因還是因爲她笨,對於這種女子的精細活,怎麼也弄不來,粗糙了二十年,她還是頭一次見過自己這般裝束。可惜這地方不太對,不然少不了她要嘚瑟一番。
“現在勉強能看了,把衣服脫了,換上這個。”滄海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了一套與他身上衣服相仿的紅色紗衣。
那紗衣極爲輕妙,落在手中竟然感受不到什麼重量,那並不是滄海的衣服,而是一件女子的紅衫。
她倒是沒怎麼太過避諱,反正裡面穿了裡襯,走不了光,她便徑直當着滄海的面將自己的那身白衣男裝脫了下來,換上了紅衣。
“現在能告訴我你要幹什麼了吧。”她和滄海兩人站在鏡中,一個高挑纖長,一個細弱柔美,第一次她覺得有點那麼相得益彰了。
她從未嘗試着穿上紅衣,這一次答應了滄海的條件試穿了一把之後,倒真的發現,自己穿紅色的衣服也挺好看。哎,必須是天生麗質難自棄,穿什麼都有型,扮男扮女都給力啊。
她在滄海的面前轉了一個圈,像是一個翩然起舞的火紅色的蝴蝶一般,美得驚心動魄。
就連滄海那一向平靜如水的臉龐下也多了一抹驚豔,他突然有些後悔讓她去做那件事情了,他多想她的這種美麗永遠都只展現給自己看……
“你只要到前面跳一支舞便可。”滄海說這句話的時候幾乎是咬着牙的,他已經後悔了!!!可事到如今,又沒了辦法。
“啊?狐狸,你怎麼不早說!!!”她瞪大了眼睛,沒想到這傢伙居然叫自己跳豔舞啊,她堂堂龍吟月,一代皇叔,江湖四大公子,如今淪落到青樓跳豔舞,別說,還有那麼點獨具匠心,別具一格!
滄海皺眉,出言道:“你還是別跳了……”他哪敢讓這副模樣的吟月出去見人?今天這裡的人一個個都是達官顯貴,要是真的想要佔她的便宜怎麼辦?
此時的滄海全然忘了吟月不僅僅是個女子,還是一個武功高強,幾乎與他能打個平手的女人!!!
區區幾個王公貴族,她根本就不怕,大不了就卸了對方的胳膊腿,一走了之。
可他就是這麼不開心,別人看到她的美麗,他很不高興!!!
“那怎麼成?我都答應你了,不就是一支舞麼,隨便跳跳,沒要求吧。”她擡頭直視着這個比自己高出了大半頭的男人,一瞬間有一種兩個人已經拜堂成親之後,入了洞房的感覺。
兩個紅衣妖嬈的身影靠在一起,如何看,都是那麼美好。
“嗯。”滄海不說話,只能點了點頭。
“那就好,好久沒跳過舞了,等會有你看的!”她也不拘泥,大笑起來。
今天她心情還不錯,尤其是滄海的手法高明,感覺自己漂亮了不少……女人嘛,總會在自己覺得美的時候心甘情願做一些出格的事兒。何況她龍吟月本就是個不拘小節的人,這輩子放浪形骸慣了,不就一個豔舞麼,跳唄!還以爲什麼天大的事兒!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一陣蕭索細碎的腳步聲,然後緊接着門簾撩開,另一個女子嬌美柔嫩,一步三晃的扭了進來,還帶了另外一個年輕的男子。
“薛公子您別這麼猴急呀,先坐一會……奴家跳完那一支舞……啊!!!!”那女子正半倚在一個叫薛功子的人身上,眉目含春,雙頰泛紅,儼然是即將激情上場的模樣。剛一進來就撞見了房間裡另有他人……
吟月背對着來人,正欲回頭,只聽見兩個悶響,身後那兩個人已經被滄海隨手敲昏了。
某人咂舌道:“下次咱能不這麼壞別人好事麼?”
滄海抿脣,看着她的臉,輕嘆道:“你果真要去跳舞?”
“誠然一支舞換個龍圖,也不算我虧,跳跳不會少塊肉,你若覺得虧欠我,大不了回頭給我跳一個舞,我一定會更開心。”她笑的燦爛如花,又是讓滄海一陣恍惚。
外面傳來了一箇中年女人的傳訊:“梓葉,該你了,快別打扮了!”
那婦人應該是在叫那個剛纔被滄海敲暈的女人,現在她要頂上了。
匆忙間,她再一次問了問:“跳完就沒事了吧?”
“恩,跳完走人便可。”滄海點了點頭。
“好咧,你放心,剛纔那洛神雖美,但還差點火候。”她踢了踢旁邊被打暈的兩人,外面的老媽子又喊了兩聲,她只得捏了個嗓子諂媚的道:“來啦,來啦!”
人多混亂,風花雪月樓的老媽子也沒看清來人是誰,今日可謂是雲集了三國的貴客,不僅是他們樓裡的頭牌會出來獻藝,整個瀚海國乃至於別國出了名的青樓頭牌,都一齊上陣了。
這給皇上選秀女,首先要身體乾淨,他們這些頭牌大都是賣藝不賣身,一時間也是場面冗雜,老媽子一個人忙活不過來了。
梓葉正是海藍城來的頭牌,老媽子只見過一次就拋到腦後了,下面這支舞是她的,但她完全沒和周圍的人配合過。
急匆匆的到樂師旁邊,她從衣袖裡掏出了一錠金子塞給了對方。
“這位小哥,麻煩下一個曲子就奏滄海一笑!”她笑眯眯的遞着金子。
彈琴的樂師聞聲擡頭,當目光落在吟月的身上時,整個人臉色刷的一下紅了,連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風花雪月樓中的樂師可謂是見過萬千美女仍能不動聲色的存在,可當他看到吟月之後,卻恍然發現,這世間的女子,竟然是那麼的平庸無常,唯獨眼前這個人儀態萬千,步步生蓮一般遠在天邊,卻又近在眼前。
“姑娘……可是梓葉?姑娘不是選好了白頭吟的麼?”
樂師只感覺耳畔清風,嬌聲魅影,施施倩倩,迤邐榮華,一舉一動都攝人心魄。
吟月抿脣輕笑道:“莫不是小哥覺得我適合那種深閨怨婦的曲子?”
白頭吟的確幽怨了些,她既然答應了滄海,那就選個跟滄海有關係的曲子吧。
那小哥木訥的點了點頭。
她莞爾,看着樂師傻呆呆的樣子心下感覺一陣好笑。
當她離去了之後,樂師小哥還是一副傻笑的樣子看着空氣,好像整個人都凝固了一樣,直到旁邊的奏鼓小師傅過來在他的眼前使勁兒的晃了晃鼓棒,這纔回過神來。
當舞臺的簾子再度拉起的時候,樂師奏起了滄海一笑,曲意悠揚,蕩氣迴腸。兩旁伴舞的侍女們已經被她摒棄開來,這個舞,只有她一個人。
只見那簾後施施然走出一紅衣華服的女子,伴隨着一聲短笛的升調,她步履輕擡,仿若冰晶美玉互扣絲絃,錦瑟和鳴,笙簫迴響。那舞池中的女子在輕舞曼紗間長袖如水,赤腳踩着鼓聲,明明體態柔媚,卻又激盪斐然,當玉足每一次踩着鼓聲落地,彷彿是踩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頭最柔軟的位置。
她如同一朵盛開的紅色血蓮,與琴音鼓瑟交相和鳴,翩然若神,嫋嫋多姿,素手微微上揚間,不知引起了多少男人伸出了手想要去觸摸,如果說上一個舞是洛神之美……那她便是這天地的驚鴻,長空一鶴,燦陽高掛,熠熠生輝,可細細看來又仿若萬頃碧波,皓月千里,端得是百家大成,天下無雙。
無論是撩身,垂眸,亦或者是長袖翩然,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引起了無數人最原始的慾望。
美的極致變成了一種神奇。
她的面容間掛了一副火紅色的面紗,似醒似醉的朦朧更讓人心中如同被一隻小貓輕輕的抓撓一般,不能自拔。火紅色的紗裙如同波浪一樣盪開又迴旋,更如同撩撥在每一個人的身前,香風陣陣。
在這舞進行到了一半的時候,她終於開口隨着那琴樂唱起。一語既出聲音悠揚,頓時杯盞落地,所有人都停止了自己的動作。
滄海笑
滔滔兩岸潮
浮沉隨浪只記今朝
蒼天笑 紛紛世上擾
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 煙雨遙
濤浪淘盡 紅塵俗世記多嬌
清風笑 竟惹寂寥
豪情還剩了 一襟晚照
蒼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
沒有人知道她是何時落場的,也沒有人記清了她的容貌。衆人心中只有一個舞姿迷人的仙子,她的歌聲沁人心脾,難以忘懷。
那一刻,所有人的心中,只有那一首,滄海笑……他們已經忘記了舞,忘記了一切。
滄海笑,滔滔兩岸潮……
有此天人,何愁蒼生寂寥,紛紛世擾?
下面的姑娘們一個個面色蒼白,他們完全不用再上去獻藝了。有了這滄海一笑,她們再多也只能叫做譁衆取寵。
“妙!”率先出聲的是那粉色珠簾後面的人。
霽月國太子云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