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師父,我可算找到你了!”打破了氛圍的是滿頭大汗在雪天裡奔波了半個時辰的柳岸。
說實話,他自告奮勇的去弄些野果子這件事情在吟月看來,絕對是腦子抽了。
這冰天雪地的,上哪找果子。
不過柳岸倒沒有辜負她的期望,他真的摘回來了一隊紅綠色的果子,看起來十分的詭異,怎麼看都跟有毒一樣。
看着有些狼狽的柳岸,她心中突然感覺很對不住這個傢伙,人家好歹也是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的瀚海國三十六家醫官的站門人外加首席醫師,現在居然淪落到給她這個木乃伊找果子吃……真是有點讓人大跌眼鏡。
吟月趕緊招呼他過來,還未等說什麼,蒼雪便認清了來人。
“咦?閣下可是瀚海三十六城寒水如意館的首席,柳醫師?”蒼雪仔細打量着來人。
柳岸的確名聲不小,像他這種年少成名,如今已經名震整個瀚海國的人,少有不認識他的,何況對方還是蒼雪。
柳岸醫治過的人真的是海了去了,不過他不曾記得自己何時見過這二人,可出於禮節還是一施禮道:“正是柳某,不知閣下是……”
吟月吃着烤兔,有些不耐煩指了指蒼雪道:“你們這麼婆婆媽媽的,一人一句的慢條斯理的恭維累不累啊。喏,他就是瀚海的將軍,號稱南溟的蒼雪,這個是我徒弟,叫柳岸。”
瀚海國一共三大將軍,北嶽玉卿折,東華墨川,南溟蒼雪。
她不知道姓柳的是不是都是那種文質彬彬的相貌,那鎮北將軍柳千塵除了性子火爆,像個將軍之外,容貌可堪稱人中翹楚了,現在的柳岸也是一副弱質書生的模樣,讓他每次看他,都不禁想捉弄一下。
兩人眼中紛紛閃過一道精光。
“原來是蒼雪大將軍,在下失禮了……那個,柳某的師父,這個也失禮了……”柳岸看着靠在軒羽旁邊大快朵頤的某個無良的師父,一臉的我不認識這廝的表情。
軒羽看了看柳岸,又淡淡的瞥了一眼狼吞虎嚥的龍吟月,道:“沒想到,姑娘竟然是三十六城寒水如意館首席的師父,軒羽也失禮了。”
對方只是這麼淺淺的恭維,卻不勝受用,軒羽這個男人就是一個說什麼都讓人感覺不怎麼討厭的人。難怪能混成瀚海國帝師,的確有兩把刷子。
軒羽面色不動,心中也有些驚訝,他自然不知道柳岸還有個師父,而且這個師父看起來年齡和柳岸完全相仿,反觀柳岸的態度,雖然有些無奈,但的確是對這個師父心服口服,完全的敬佩。
他又開始思索起天地間到底有誰能夠讓這麼一個傲骨嶙嶙的柳岸如此恭敬的服侍。
蒼雪看出了軒羽的思忖,率先開口試探道:“柳醫師,軒羽公子一向敬佩柳醫師的醫術,柳醫師有沒有興趣入宮行醫?倘若入了宮,想必以柳醫師的醫術,也是穩坐首席。何必要在民間埋沒自己呢?”
縱使在宮外混得再好,也不及天子身邊來的榮耀,蒼雪這一句話完全是爲了試探柳岸和眼前這個木乃伊到底是關係有多深。
吟月也是樂得對方試探,瞥了一眼柳岸,心中也是很好奇,柳岸如何回答對方的邀請。
這句話無論是誰,都會答應,但她清楚柳岸,更自信與自己。這傢伙平日裡對自己束手無策,更多的時間是爲了照顧這個有些粗心大意的師父,但他卻從來沒有不耐煩,韌性極好,這一點龍吟月可是做不到。
羽軒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她卻抿脣,迴應了一個簡單而又挑釁的神情。當着她的面挖人?火候還差點呦!
柳岸一聽這話,面上毫無竊喜之色,只是心道,不得了了,有人要當着師父的面挖徒弟……師父會不會一怒之下,給帝師和大將軍都收拾了???
羽軒和蒼雪兩人紛紛以爲柳岸那臉色鐵青是被龍吟月那麼隨意的一望,給嚇的。誰知道……對方雙腿一軟,趕緊跪在了木乃伊的某人面前,恭敬道:“師父,求你別趕徒兒走,徒兒若是哪裡做得不對了,師父懲罰徒兒便是!”
柳岸這麼一跪,一邊的羽冠雪衣的男人終於面容一動。
想他三十六城的醫官首席,身份地位就算見到王侯將相,也是硬氣的很,沒想到這個一身傲骨的柳岸,居然就這麼沒骨氣的給跪了?
龍吟月也沒想到這傢伙真是乾脆利落,跪起來頗有一種千錘百煉的風範。
“咳,快起來,爲師沒生氣……”她一向喜歡捉弄柳岸,可她從來不會吝嗇交予柳岸一些醫術。白景沒有坑柳岸,她的確對於醫術觸類旁通的本事要超過了白景,而且她的毒術,有些連白景都是沒有辦法一一破解。
“師父一定要答應柳岸,不趕柳岸走!”柳岸死跪不起,破有一種你不答應,我就死在這裡的架勢。
吟月小聲嘀咕了一下‘你們姓柳的,是不是都喜歡這麼威脅別人?’
上次一個柳千塵,爲了讓白景隨軍,就來了這麼一套,這會柳岸也這樣。
“我什麼時候說不要你這個徒弟了?蒼雪將軍看上你的醫術,是好事啊,爲師要是因爲這點小事生氣,那爲師早些年就要被你太師父氣死了!”想到白景,她還真就被鍛鍊的對大多數事情都無感了。
生氣?
要是這點事兒都生氣……
那和白景呆了這麼多年,她絕對要英年早逝。
對,還有個死狐狸,簡直這兩個人就是爲了氣她而生的。
軒羽大笑道:“果然,姑娘非尋常之人,能夠讓柳醫師如此心服口服,軒羽還是第一次見到。”他讚賞着,接着道“這普天之下,醫術高明的,莫不是以藥王谷的鬼手天醫白景爲尊,其次是毒步天下的施毒高手嵐玉公子,最後一個只可能是霽月國的千山妙手,殺人神醫夜循。天下當得起閣下師父的,莫不是這三個人了,軒羽見過白景,又素聞嵐玉公子是個風華絕代,豔冠天下的謙謙玉人,與姑娘類型不符,這夜循每救一人,便會殺一人,就更不會是姑娘了……恕在下實在猜不出姑娘身份。”
“恩!你分析的不錯。”她點點頭,她首先肯定不能是她師父白景,其次也不能是嵐玉,因爲嵐玉的身份是個爺們。
這最後一個夜循,她很對這個傢伙怨念。因爲,他欠自己的錢,現在還沒還呢!
“在下還是孤陋寡聞了,不曾瞭解天下竟還有姑娘這樣的奇人。”軒羽的用詞很是考究,他對於龍吟月的定位是個奇人,而不是佳人……主要原因就是,她實在是太奇怪了。
不過這一點無傷大雅,她現在的造型,誰見到都會嚇一跳,也就是蒼雪和羽軒見過世面,素質好……不然之前突然從草叢裡蹦出來這麼一個貨,不被嚇死,也被嚇的一哆嗦。
“嘿嘿,羽公子何必深究小女子的身份呢?這天下間的奇人異事多不勝數,若是羽公子全都知道,那這天下豈不是太小了?”她並不回答,只是莫測而又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軒羽搖了搖頭道:“其實並不是軒某認不出姑娘,只是姑娘這紗布擋着臉,讓在下無法辨認。”
軒羽對自己十分自信,吟月愣了一下,她絕對不會把紗布拆下來,因爲拆下來之後,她的容貌是嵐玉的模樣,若是軒羽不傻,肯定瞬間就會猜出一直以來的江湖四大公子是個女人了。
“這個,本姑娘貌醜,故綁着紗布不欲見人,羽公子何必強人所難?”她微怔,隨即道。
沒想到帝師軒羽這般不拘小節,竟是朗朗乾坤之下要一個女人給她展露容貌。
軒羽眼眸輕眯,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打量女性的方式,再一次認真的看着她。眼前的人眼中盡是洞察之色,直探吟月的瞳孔,那是一雙察言觀色的眸子,在他的眼裡,這個女子看起來如此的清澈明朗,一絲的陰險和狡詐並沒有打碎這種感覺,反而更加真實。
什麼人能有用這樣一雙*不羈的眼,如此的不修邊幅,卻又那麼的吸引着周圍的一切事物,無時不刻的散發着屬於她的魅力和光彩。
軒羽收回目光,微微頷首道:“姑娘的一雙眼,便已經是世間獨有,勝卻人間無數,在軒某眼裡,姑娘是軒某見過的最美的女子!”
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是如何說出這樣一句曖昧非常的話來的,只認爲那一眼太過驚駭,全然不似任何女子。自然而又溫潤,囂張又不狂妄……
“額,咱能別猜了麼?反正我鐵定不會給你看臉,您老人家讓我好好吃頓飽飯成不?”她先舉了小白旗投降,反正她見不得人,軒羽好歹是帝師,架子在那兒呢,總不能不要臉的硬看吧。
再猜,她就挖個坑自己把自己埋了吧。
果然帝師不是好招惹的,讓他再研究一會,恐怕就該從柳岸這邊下手了,萬一這二貨徒弟什麼都說了,她老臉都要丟盡了。
“姑娘請隨意。”他一擡手,眉目含笑。
既然已經開吃,就斷然沒有不吃飽的道理。在柳岸目瞪口呆之下,她就這麼旁若無人的吃了半隻烤兔,末了,還用那一雙油膩膩的小手在軒羽的衣袖上毫不留情的擦了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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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羽也沒有任何不滿的表情,到時蒼雪和柳岸兩個人木了。
果然,龍吟月這種舉動,和尋常女子不同的太多,以至於他們完全不知道用尋常女子的方式來和她對話,會不會有正常的答案。
“嗯,不錯不錯,蒼雪將軍不當個廚子,真的好屈才呀。”她發自肺腑的讚歎了一下蒼雪,不過這話在別人的眼裡,就不是什麼讚美了。
大丈夫就應該金戈鐵馬,征戰沙場,她居然讓他去當個火夫,這不是埋汰人呢麼。
若是別人,蒼雪絕對就拔劍砍了這個願意逞口舌之快的宵小之輩,只可惜,他再也沒有拔劍的意思了。
因爲,對方實在是功力超過他不止一點半點,別提拔劍了,就算給他個*,他也要有本事給放出來。
“哈哈,若是姑娘喜歡,蒼雪他日辭了官,能到姑娘身邊當個火夫也不錯。”蒼雪笑道。
“千萬別……到時候,我不會被你的軍隊亂箭射死,也會被羽公子這個帝師給說死嘍。”她毫不避諱的拿軒羽開玩笑。
這荒郊野嶺之中沒有別人,如果有的話,定會發現,那個一向不假言辭,戰場上征伐四方的男人,居然要給一個女人當火夫,還怡然自得的,而另外一個更嚇人,笑意盈盈的抽出手帕遞給了女子,還任由對方那一雙油膩的手在他雪白的衣服上好一頓擦拭。
這是帝師啊!!!
連瀚海國的皇帝,都沒有嘗試過用帝師的衣服擦手這等高規格待遇。
只能說,龍吟月是個牛人,而且不得不佩服。
酒足飯飽,她拍拍屁股,滿意的打了個嗝道:“前路漫漫,本姑娘就不打擾了,兩位相比也忙,就此別過吧。”
蹭飯的最高境界就是吃幹抹淨,然後溜之大吉。
她現在已經準備 跑路了。
“不知姑娘此去何處?”軒羽看着藥離去的她,問道。
“海藍城。”她擺擺手,可不想在和軒羽有些瓜葛了。
她是怕了王侯將相爭權奪利了,尤其是有了前車之鑑之後,她是有多遠跑的多遠。
軒羽一笑頷首,海藍城?那就是還有機會再見了。
不知……這個女子到底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