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道是什麼難事,不就是跑個腿拿個賀禮什麼的麼?小菜一碟。
江湖上,人們大多很少欠別人人情。尤其是黎青這種名聲比較大的人,很少會答應別人做事,一旦答應了,那手下必然是要有大事發生。誰知吟月只是讓他跑腿拿東西……頓時讓黎青感覺這條件未免太過簡單了。
黎青以爲吟月故意不拘小節,不去刁難對方纔如此說,便道:“嵐玉公子爲人大度,是黎青固步自封了,這下山拿個賀禮這等小事,黎青自然回去辦,只不過……黎青當真心中羞愧,還請公子不要這麼便宜了在下,以便讓在下他日也有個教訓在身!”
黎青的朋友雖然不怎麼樣,但這男人也的確是個正人君子,看她如此簡單的就撇清了兩個人的恩怨,心中也有些不舒坦。
吟月看到黎青如此,頓時心中一陣奸笑。
滄海則是一副看火星人的眼光看着黎青……這人還真會挖個坑自己埋自己。
倘若他知道這賀禮的直徑有一米見方,重量也有三百斤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感覺連哭都不足以詮釋自己的苦逼了。
當初吟月還思考過,到底如何將這麼一大缸酒扛到無極山莊。這三百多斤,毫無借力的圓缸要想抗上去,別說她龍吟月輕功卓絕……
就算是十個龍吟月扛到山頂,不死也脫層皮,起止是一個累?
吟月乾咳了一聲,摸着下巴笑道:“看來閣下真的想以此來換個經驗教訓咯……”
黎青堅定的點了點頭道:“這等小事,自然不必算在那條件之中,他日公子有事差遣,黎青必然鞍前馬後。”
黎青一拱手,瀟灑而又風度翩翩的如同蝴蝶一樣竄下山了。
整個雲海山巔迴盪起了她臭不要臉的笑聲。
這傢伙還真是傻啊!
等他看到那賀禮有三百斤,不知道還能不能這麼瀟灑。
“你這黑心的女人,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滄海好像很同情黎青,連語氣都有些同仇敵愾了。
“不能這麼說,這叫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我這叫近墨者黑,你這狐狸可是比我陰險多了。”她挑眉,回道。
第二日,他們沒有看到黎青。
貌似……聽其他上山的人說,在山腳千米左右的位置,看到有個人滑稽的揹着大缸,看起來甚是苦逼。
又有人說,那個揹着缸上山的人在山腳下看到那缸的瞬間,臉就青了,當扛起那缸之後,臉色由青,直接變成了豬肝色,口中還唸唸有詞說:“媽的,這次太特麼長記性了……”
在竹林間,滄海依舊和無極夫人對弈,她在一旁看着,聽羅綺在一邊小聲的講着山下的趣聞,說道黎青的時候,連無極夫人一向從容如水的表情也是忍不住一樂。
羅綺繪聲繪色的學着當時黎青的語氣,聽得幾人大笑開來,無極夫人邊笑邊道:“怕是黎青這輩子都忘不了這個教訓了。”
吟月不知道,直到多年之後,黎青膝下孫兒圍繞的時候,還曾講起過那段辛酸過往,那個時候的黎青只能感嘆歲月不饒人,倘若他知道當時的嵐玉會成爲最後的龍皇,相比絕對不會有之前那等義氣之舉,也絕對不會如此魯莽了。
不止黎青一個人,所有曾經龍吟月的挑戰者在很久很久以後,都以自己與龍皇一同比試過爲榮耀,向自己的後代們吹噓過……儘管過程和結局十分悽慘,但這無疑是他們這輩子最輝煌的歲月了。
當然……這一切都是後話!
那個時候的龍皇吟月,不知還記不記得,很多年以前,有那麼一些人去挑戰過她……
林間的棋盤之上重複着昨日的戰況,樓隔間再一次傳遞而出楚流音的繞樑琴音,只不過這聲音不是之前的枯木龍吟琴,而是無極夫人交予楚流音的另外一把名琴,飛瀑連珠琴。
飛瀑連珠顧名思義,如同飛騰而下的急湍瀑布,連珠清澈,不得不說,無極山莊不愧是個百寶倉,少了一把枯木龍吟,又出一把飛瀑流湍。
此時楚流音彈奏的正是高山流水,這曲子是與飛瀑連珠琴最爲貼合的,完全釋放了曲中深意,聽得吟月也是心中舒暢。
滄海執起一枚黑子,放在掌心,兩人已經下了半天,她也看了半天……若不是又羅綺在一旁是不是給她講點樂子,要不然就是找楚流音閒扯,她在無極山莊也要呆瘋了。
吟月一直覺得狐狸很陰險,譬如他明明是來借萬宗劍的,結果已經呆了兩天了,他非但連劍這個字都沒提過,更別提萬宗兩個字了。她覺得滄海肯定是暗地裡算計着無極夫人什麼,可研究觀察了這麼久,這狐狸也太能沉得住氣了吧。
又是一天過去,到了天黑,兩個人基本上要一個時辰,或者是半個時辰纔會落一枚棋子。
想她那日在城郊破廟和滄海對弈,不過是一個時辰,就殺的敵我難分了,她向來是個乾脆利落的人,下棋也爽快,哪像這倆人,恨不得一步之後算了一萬步可能。
天黑了。
兩人起身,互望一眼之後,滄海朗聲大笑,無極夫人也是掩面輕笑,彷彿遇到了特別開心的事情一樣。
這兩人笑的莫名其妙,她卻雲裡霧裡,完全不明白這倆人笑啥。
一局棋,一天。
兩人彷彿已經忘卻了時間的流逝一般,擡眼時,已經日落。
滄海將手中的棋子扔到了棋盒之中,笑道:“夫人,這棋又要等明天了。”
“也好!”無極夫人點了點頭,與羅綺一同離開了竹林間。
看着無極夫人遠去,她這才踢了踢旁邊的人道:“喂,剛纔你們倆笑什麼?”
滄海收回目光,落在棋盤上,指着那一局棋道:“你跟着看了一天的棋,可是看出了什麼門道?”
“還能有什麼門道,你這八卦屠龍倒是跟那日我的方式有點相似,不過……差了點什麼。”她伸手挪了一枚棋子。
她當時是以龍眼作爲八卦屠龍的陣眼,一旦棋子落在陣眼之中,棋盤之上的八卦圖龍陣便真的困住了對方的所有棋子,但滄海卻不是用龍眼爲陣眼,而是……龍尾。
這龍尾盤旋在龍軀之中,更是不易發覺,比她藏得深了一層。
滄海聽她說差了點什麼,不由表情一怔,道:“女人,你覺得這八卦屠龍差了什麼?”
吟月坐在無極夫人的位置,這一刻,以無極夫人的角度開始研究起了整盤棋局。
八卦屠龍顧名思義就是祭八卦之陣,屠中央神龍!
滄海雖然八卦陣已成定局,但被困在八卦之中屬於無極夫人的龍棋卻並沒有顯露頹敗之色,反而似有分庭禮抗的意味。
這就好比兩個人一人用刀,另一人使劍一樣,用刀之人已經將刀架在了對面的人的脖子上,可使劍的人手中的劍卻指向了對方的心口。
兩人無論誰先動一下,都會同歸於盡。
她又挪了幾個棋子,正是滄海和無極夫人之前下的最後十幾步,如同回放一樣,她將兩個人的棋子拆開,突然露出了一個神奇的位置。
“哈,就是這裡了!你這狐狸留了一手將陣眼放在了龍尾,可無極夫人卻將殺門放在了龍爪!兩個人都不相信彼此,互相猜疑之後,就是另存一手。結果你們誰都沒有能夠立刻擊斃對方的籌碼。”她笑着將棋子抓了回來,將整盤棋恢復原狀。
滄海聞言,笑了。
兩個聰明人下棋的結局就是,不會給對方看自己的底牌,也不會讓對方察覺自己的弱點。
無極夫人以爲龍眼是八卦圖龍陣的陣眼,滄海則覺得無極夫人的死門是龍尾。
兩個人互相猜忌……最後誰也贏不了誰。
“別再搗鼓這破棋了,我快餓死啦,吃了一肚子點心,一點都不管飽。我得找點好吃的!你要不要一起?”她搓了搓手,心下開始盤算起無極夫人的山莊之中,哪裡有好吃的東西。
廚房?
如今已經晚飯結束了,連下人們都吃完了,廚房能找到兩個菜葉子也算是謝天謝地了。
“這天都黑了,你想去哪兒找吃的?”滄海看着眼底泛光的某人,感覺心中有些不太妙。
“嘿嘿,你知不知道,風池曜那小子後院養了兩根碧霄竹子,還有一隻小玲瓏鳳雛,四年前來過一趟,那小鳳雛還不大點,現在是時候開吃了。”她感覺自己的口水已經要流出來了。
玲瓏鳳雛並不是鳳凰,而是一個類似於鳳凰的禽鳥,飛行速度十分駭人,成年玲瓏鳳雛有飛鷹一般大小,現在三年左右應該還處於成長期,不過飽餐一頓到時綽綽有餘了。
滄海感覺有點脊背發涼。
玲瓏鳳雛的稀有人盡皆知,這女人真不是開玩笑,要去吃了無極山莊少莊主風池曜的寵物麼?
且不論玲瓏鳳雛珍貴性,單憑那碧霄竹,想要栽培成熟,不僅要悉心照料,更是要花費無數的財力培養,要說這一根竹子放到市面上,十萬金都有人搶。
“女人,你當真要吃?”滄海忽然想到,他們三個還有個雲海山巔之約。
日期還沒到,他們先吃了對方的寵物,砍了對方心愛的竹子……這樣真的好麼?
“莫不是狐狸你還有怕的事兒了?哎,你大可不必擔心,別說我吃了他寵物,我就算放火燒了他後院,他又能怎樣?”想到當日風池曜見死不救的那副德行,她就牙癢癢。
姑奶奶不吃光你後院庫存,姑奶奶就不叫龍吟月!
“狐狸,這等不光明不磊落的事情,你還是別參與了。”她哼唧一聲,往風池曜的後院跑去。
滄海點了點頭,好像有她這句話就很放心一樣,若有所思的道:“不是……我只是在思考,你喜歡吃竹筒飯麼?”
吟月差點一栽,回頭道:“你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