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進去,只見兩個殭屍一隻正在窗口往裡爬,那小男孩一邊哇哇大哭,一邊拿着水果刀不斷扎着另一隻正在跟女人打架的殭屍。眼看那殭屍就要咬到那女人的脖子,王樹林想也不想衝着它就撞過去。
他不知道爲什麼會產生這麼大的衝擊力,砰砰兩聲重響,連續推出去五米多遠,連同在窗口正要爬下來的殭屍一起,轟然撞碎了玻璃。兩隻殭屍跌落下去,王樹林差點也要摔下去,被那女人及時抱住腿,這才剎住車。
王樹林只感覺自己的腿被兩團柔嫩的肉包裹,渾身就像通了電,一陣陣地顫抖,在地上發冷一樣打戰。那女人以爲他也嚇得不輕,感激地說:"王勤祥,真的非常感謝你……"
王樹林半天才回味過來,臉上一紅:"別,你也救了我……"
兩人有些尷尬,相對無語。王樹林看到窗口的繩子,說:"你也太不小心了,果籃拿上來以後就把繩子都收起來纔對。不可能總有太陽光的,烏雲一旦遮住,這些東西就敢上街了。"
"我也是一時高興,不小心碰落了繩子。真沒想到這些妖怪能順着繩子爬上來,我以爲它們走路都歪歪扭扭的,不可能會爬。"
"嗯,估計是慢慢就適應了,時間一長,恐怕會變成更可怕的怪物……"王樹林有些出神,想起了那個疊起來的巨怪。
女人忙不迭地抱起兒子,那兒子一瞧就是一臉調皮搗蛋相,桀驁不馴地盯着王樹林,似乎在說:"別想打我媽的主意!"
王樹林對小孩子不喜歡也不討厭,但對這個出口成髒的小混蛋格外厭煩,於是不去看他。
"王勤祥,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現在不叫王勤祥了,倒過來是相親王,多難聽。我現在叫王樹林,換個名字相親,成功機率會大一點兒……"王樹林咕嘟咕嘟灌下半瓶子水,說,"這事兒一句兩句說不清楚,太多奇遇了……反正我就來這邊散散心,後來遇到我的老同學郝明亮……"
那女人一聽之下十分激動,拉住他的手問:"郝明亮是你同學?那太好了!他來救我們了嗎?"
王樹林這纔看清她的臉,驀然想起來了:"翟靜?你是翟靜?"
翟靜沒否認,卻催促道:"快點說呀!"
王樹林不想騙她,遲鈍了十秒鐘,說:"那個……他自己也跑了。還把我的倆朋友給卷跑了……"
翟靜一陣頹然,腦袋靠在牆壁上,不斷地眨眼睛,似乎只盼着這是一場夢,趁早趕快醒過來。
翟靜跟王樹林最早認識時是在王樹林去康小蕾舅舅公司之前。王樹林幹過各種工作,不斷地換單位。有一次他的單位在某酒店舉行年終派對,但公司很小,人數不多,於是另一家公司也包下了餘下的桌子,兩家公司等於臨時一起聯歡。翟靜是另一家公司的員工,能歌善舞,也是單位各種活動的常規主持人,一直單身,眼界很高。這次聯歡王樹林公司的員工們照例一起折騰王樹林以此作樂,笑得翟靜前仰後合。兩個月後陰差陽錯,王樹林竟然與翟靜相親,翟靜當時可能是正好心情不好,看到他後直接說了句:"你覺得咱們還有繼續說話的必要麼?"說完不等王樹林回答,高跟鞋蹬蹬蹬蹬就離開了。其實翟靜雖然高挑漂亮但很瘦,王樹林也沒有對她一見鍾情,因此兩個人也真算不上有什麼芥蒂。不過現在爲人婦已久的翟靜從骨感變得豐滿起來,也顯得別有一番韻味。
翟靜看了看他,嘆口氣說:"你是不是想笑話我,挑來挑去,結果是這個下場?"
王樹林搖搖頭:"我沒這麼想。其實按照你們看來,我要什麼沒什麼,壓根就不該挑。可就算我這樣的,也想找個中意的,所以我也挑。我們這些常年相親的人,並不是對自己定位不準,覺得自己多麼了不起,只是心裡有邁不過去的坎兒,總想着能找到想象中的那個人。心裡也知道這很難,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翟靜沒給他的長篇大論任何面子,說:"我跟你不一樣,我確實覺得自己又漂亮又有才華,必須找個條件好的。"接着她覺得有些太過直白了,抱歉說:"不好意思啊,我並不是說你很差。你可別對我有什麼意見……"
"沒事,我相親次數那麼多,大多數是被拒絕,習慣了,我對你什麼意見也沒有,你也不要誤會。"王樹林沉默幾秒,又說,"我只盼望你們這些女人都能改改觀點。不是說一個毫無魅力的男人就等於齷齪男。不是說一個齷齪男就一定會在亂世裡變成姦淫擄掠無惡不作的壞蛋。"
翟靜頓時煩了:"你怎麼那麼小氣?我現在不是道歉了嗎?我現在知道你不是壞人了,我也謝謝你救命了,你能不能像個男人一樣有點心月匈?唧唧歪歪地真煩人!我小心點有錯嗎?你沒變壞,不等於所有的齷齪男都不會變壞。"
王樹林見自己果然被她潛意識裡歸類於齷齪男,半晌說不出話來。他慢慢地莫到了女人說話的規律,知道沒什麼道理可以講,於是乾脆閉口不語了。
翟靜根本沒覺得自己說話有何不妥,繼續說:"我以前被人騙過感情,從此以後再不想敞開心扉。所以參加工作那麼多年,都二十七八歲了還沒對象,只能不停地相親。後來吧,通過婚介所介紹跟了一個男人,他很帥也事業有成,嘴巴甜會哄人……我那麼愛他,可沒想到他有小&三,我就質問他,誰想到他是重婚,人家那個更早,我纔是小*三!我受了不小的打擊,就打算試着找一個不那麼有錢,但是必須對我好的男人。當然,不是你這種,我必須要找帥的,不帥我真接受不了。可第二個帥的更不要臉,他把我的錢全卷跑了,還騙了另一個又醜又肥的富婆!並且,我發現我懷孕了……本來想打掉,但醫生說我要是打掉,就再也懷不上了……我很絕望,真是不想再輕易去付出感情和接受感情了。那時候正好又被人安排跟你相親,但是我一直走不出來,對不起……"
王樹林不知好歹,以爲她真的很後悔,搖搖頭說:"唉,你們都是這樣,只要夠帥夠有錢嘴巴夠甜,就算騙了你們,你們也心甘情願,回憶的時候還經常能笑出來。可我們這種老老實實本本分分想找個老婆好好過日子的人,卻被你們說成齷齪,垃圾,人渣……"
翟靜的回憶突然被打斷,皺着眉頭斥道:"我正說話你能不能等我說完再說?一點兒禮貌不講麼?你知道個屁,你經歷過我的痛苦嗎?你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愛過!"
王樹林知道沒辦法跟感情中毒的女人辯駁,說:"那你……請繼續講。"
"好在我還有一點積蓄,本來是打算給我爸媽留着養老的,是另一個賬戶,密碼他不知道,也就沒捲走。我想着但凡是個好點的房子,這點錢也不夠在咱們雲口付首付的,但大西北這邊房價便宜。我正好也不想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和他們表面的安慰和實際上背後的嘲笑……炳州雖然交通不方便,物資也不豐富,但安安靜靜,最適合我生活。我就在網上聊了一個真正老實本分的男人--當然,也不是你這種,你太醜了,他起碼還中等……"
王樹林實在無法忍受,怒氣衝衝地打斷他:"我怎麼還'太醜了'?是不是在你看來,我比那些殭屍更醜?"
翟靜給他逗樂了,加上之前太緊張,現在盡情釋放,哈哈大笑起來,心裡本想說"他們活着的時候肯定比你好看",但又覺得太打擊救命恩人,也就不說。那熊孩子也大笑起來,嗓門更響亮,與他媽媽性質不同,他是純嘲笑。
門外的殭屍被吸引,呃呃地朝這邊走過來。王樹林忙站起身,把門關上。
翟靜本來還想說"我一直相信會有好人來救我。但確實沒想到是你",這話也一樣太傷人了,就吞回了肚子。
王樹林關門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了,問:"你怎麼不開槍呢?都這麼危險了。還是說槍裡就一發子彈,你不捨得用?"
翟靜以爲他在試探自己,隨時能顯出禽&獸真面目,頓時警覺起來,連忙擡起槍:"你要是又起了不&良念頭,我勸你趁早死心!"
王樹林有些失望,他覺得這女人一再質疑和鄙視自己,成了常態,便起身說:"行了,別廢話了,你要不要跟我一塊逃跑?"
翟靜舉着槍,眼珠子亂轉,似乎在快速激&烈思索。
"行啦,你別裝了。我再笨我也看得見,你沒子彈了。"
翟靜大驚失色,看了看槍:"你怎麼知道?"
王樹林指着她的食指:"你都已經在扣着扳機了,你自己都忘了吧?看來那個執法員並不是掉了搶,而是打光了子彈才扔的。你撿起來嚇唬人而已。"
翟靜見他看穿了自己,連忙抱住孩子,警惕地問:"你知道了?那你想怎麼樣?"熊孩子舉着水果刀喝道:"媽媽,別怕!我保護你!"
王樹林冷笑一聲:"我沒有義務救你倆,我是憑良心!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要是再這麼侮辱我的人格,我真不管了。"說着,他把手裡的半截刀扔過去,"既然沒子彈了,這個你拿着吧。"
翟靜拿到了刀,鎮定下來,刀子雖然是半截,可因爲是大砍刀,還是比家裡的任何刀具長且寬厚得多,她稍稍放下心,仍舊狐疑。本想反問"你真沒壞心思?",卻還是嚥了下去。
"你還沒說完呢。"
"哦,"翟靜捋了捋長髮,"後來我對他印象不錯,他也接受了我家貝貝,我就跟他一起出錢,買了這裡的房子,我們就一起搬過來了。誰想到他昨晚脖子腫起一個大包,說是被蚊子咬了,但越腫越大。我本打算跟他一起去鎮上看醫生,誰想到……他就在車上變異了!好在他繫着安全帶,我就關上了車門。可鑰匙跟手機都在他身上,我又不敢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