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水……」
文君在牀上輕吟着, 發出無意識的呼喚。
夏雨人連忙將吸滿水的棉籤細心的沾溼文君的嘴脣,如今他已經不會再爲這幾聲輕吟而高興的欣喜若狂了----
那天當他和何僢兩人終於發現文君的軀體已經會開始有所反應的時候,興奮的猛摁病牀前的呼叫鈴, 引來了皺着眉頭, 隱隱有着抱怨聲的護士小姐, 但在激動了半晌之後, 他們發現文君僅僅是動了動手指, 也就是說大腦的皮層慢慢的活躍起來,只不過令他們失望的是,文君的雙眼依然沒有睜開過, 至今爲止,除了幾句□□, 文君沒有要甦醒的跡象。
醫生也很納悶, 到現在爲止, 他們還沒有碰見過那麼奇怪的病人,只能對着焦急的夏雨人道一聲「我們也無能爲力, 這種情況我們也是第一次碰到,恐怕只有靠病人自己的意志了。」
「你什麼時候才能夠醒過來呢?」夏雨人喂完水之後,又坐回原位,順了順文君的頭髮,一下一下的輕柔的將多天來有些失去光澤但還是很柔軟的頭髮梳理的很整齊, 他低頭看着文君僅僅像是睡着般的臉, 柔聲說道, 「每天只是發出聲音, 讓我給你忙前忙後, 你也學會逗弄我的胃口了麼?」
「唔嗯……」似乎是感覺到了夏雨人撫弄的力度,文君潔白的脖頸上那一顆小小的棗核上下滑動了一記, 發出了一聲舒服的唔噥。
「你也就睡着的時候最乖了,平時都只會和我擡槓,要不就嘲諷我,」夏雨人像是在回憶以往的快樂趣事,半眯着眼低低的笑了兩聲,「不過,我還是喜歡你有精神的樣子,哪怕是冷冷的說了兩句也好,哎,你說我這個是不是就叫賤骨頭啊?非得自虐一把纔會開心,呵呵……呵呵呵……」
幾句笑聲慢慢被轉化爲一聲輕嘆,「唉……你快些醒來吧,大家都盼着你好呢。」
「夏哥,」小圓從門後伸出個大胖腦袋,對着夏雨人輕聲喚道,「我來看前輩啦,方便麼?」
「方便,來來,進來坐。」夏雨人收整了剛纔惆悵的表情,對着小圓笑笑,招呼他進來。
「夏哥,我託老鄉從家鄉那邊帶來一味土藥,聽說喝了它之後,昏迷不醒的人會馬上醒來的,真的,」小園見夏雨人一副我知道你的好意,不過這個我不太相信的表情,連忙加重語氣說道,「我老家也有個人,不小心從山坡上滾下來之後,就一直沒醒,醫生說腦子沒有毛病,他們也不知道怎麼治,然後當地人就採了這種土藥熬成湯給他喝,一連喝了幾天就睜眼了,可見效呢。」
「見什麼效呀!那純粹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啦!」夏雨人還未開口謝謝小圓的心意,一道幼細的聲音就在身邊響起,夏雨人反射性的擡頭往旁邊一看,沒人?!
「啊呀,你看什麼地方呢,我在這兒,在這兒。」宛如幼兒一般稚嫩的聲音又急又快的說道,這次夏雨人仔細聽了,判別方位應該是從自己的正前方發出的,不過……那兒沒有可以讓人站的地方,那裡是文君的病牀啊。
「真是蠢鈍!低頭看啦!」對方有些不耐煩的指導着夏雨人視線的角度,切,自己不就是稍微矮了些麼,視線都對不準,真是的。
待到夏雨人調整了下顎與脖子的角度之後,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團黑色的絨線?!
「屁啦,誰是黑色的絨線!你這個白癡!我是狐狸啦!」四腳站立在文君病牀上的不明生物似乎像是看穿了夏雨人心中的想法一般,一邊跳腳一邊對着他大喊,要爲自己的身份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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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臺!」伴隨着這聲呵斥,從門外施施然走進來一個男人。
夏雨人暫時先不去理會病牀上那一隻說不清楚是什麼東西的生物,轉身正色的上下端詳着陌生的來客,他身板厚實,大約187左右的個子,穿着一件唐裝,下襬寬寬蕩蕩的,和一般都市人的西裝筆挺大相徑庭,臉孔則是被一叢鬍子遮住,讓人無法窺探到底下的面容,不過一雙眼睛倒是透出異樣的光芒,顯得深邃而神秘。
「你是誰?」他出聲問道。
「我叫珏,它是我的靈寵,硯臺。」男人緩跨幾步走到文君的病牀前,伸手拎起小狐狸硯臺往肩膀上一放,小狐狸也乖乖的蜷起身子,頭尾相連,好似一條絨毛圍脖戴在男人的脖頸上,「我爲自己的寵物出言不遜道歉,令你們受驚了。」
見男人欠身向自己抱歉,夏雨人也就一笑帶過,不願深究,不過他還是很好奇這一人一狐出現在這裡的原因,畢竟一隻會說話的狐狸肯定不是凡物,而能夠收服它作爲自己的靈寵的傢伙,一定也不會是什麼弱腳,於是他出聲問道,「你們……來這裡是……」
珏有禮的笑笑……呃……其實他笑不笑夏雨人也看不出來,畢竟那鬍子濃密將珏的所有表情都擋在後面了,不過夏雨人還是從他那雙眸子裡看到了善意,「我們和你的一位朋友有些機緣,聽說友人出事,他便拜託我們前來相助。」
「友人?」夏雨人有些懷疑的擡眼看去,自己的朋友好似沒有人與他提及過認識這麼一號人物啊?
「是汪晟。」珏見他有些疑慮就出聲爲夏雨人解惑。
「竟然是他。」夏雨人覺得有些不可置信,不過似乎聽到是汪晟之後,他的心裡倒有些認同了,自己認識的人當中,也就這個人最爲怪異,若是他認識的奇人異士,倒也不算什麼了。
珏見夏雨人尚在思忖,也不去打擾,只是目光掃過在牀上躺着的文君,眼中略有光芒閃過----怪不得一直沒有醒來,原來是這樣!
「那珏先生,你,你能治好文君麼?」在抹去疑慮後,夏雨人帶着希冀的眼神望向大鬍子男人。
「當然可以啦,你以爲珏是什麼人呀,天下間沒有事情可以難倒他的。」圍成一團的小狐狸開口說道,因爲臉埋在蓬鬆的尾巴里,所以聽上去有些悶悶的。
珏伸手拍拍它的大腦袋,示意它不要多嘴,然後對着夏雨人說道,「夏先生,你不用過於擔心,文君的身體並沒有大礙,而且我已經知道他爲什麼一直不醒來的原因了。」
「你知道爲什麼了?是什麼原因呢?」夏雨人搶上前去,一臉欣喜的確認道。
「沒錯,他不能醒來的真正原因是,」珏翳動的雙脣中吐出了文君至今昏迷不醒的答案----
「離魂。」
「什麼?!」兩道不可置信的聲音同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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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君覺得自己輕飄飄,輕飄飄的,全身都沒有什麼力氣,他覺得有些奇怪,自己這是怎麼了呢?
努力睜開眼想看看目前自己處在什麼地方,他依稀記得自己昏過去的時候是看見夏雨人來救自己了,然後他便放鬆了自己,結果一安心,之前靠意志硬撐着的神智就被那種錐心刺骨的痛楚給剝奪了,痛楚感一涌而上,佔領了他神志的全部……
喝!等到文君看清楚自己情況的時候,他生生被嚇得吸了口冷氣----
自己竟然在飛!在天上飛!而且還飛到別人家裡去了!
那戶人家應該是挺有錢的,房間裝潢的很好,客廳裡面掛着一副刺繡,沙發是真皮的,會客室裡鋪的地毯是波西米亞特產的山羊毛織品,家裡還定時有傭人服務。
文君在驚恐了一段時間之後,就慢慢習慣了自己目前的狀態,他本來就是一個特別能夠看開的人,隨遇而安是他的本能。
經過了多次摸索之後,文君總結出了以下幾點:
1,他現在幾乎沒有重量,所以身子是輕飄飄的,基本一天24小時是隨着氣流的飄動來覺得自己的動向。
2,自己目前大概就是別人口中所說的靈體,所以沒有人能夠見到他,只有他能看見別人的份兒。
3,雖然自己是靈體,不過牆壁之類的東西還是對自己有限制作用的,所以目前他能亂竄的地方也就僅限於這座屋子
4,他的肚子不會餓,但是看見美食依然會心動。
5,雖然他現在處於隨風飄蕩的階段,但若是自己有很強的意志的話,也是可以控制一小會兒自己的所飄的方向的(這點是他在看見主人吃大餐的時候所得到的經驗)
他也不願隨便就離開這間屋子,一來這是自己一睜眼就看見的地方,二來麼,屋子可以限制他的行動,現在他沒有辦法隨心所欲的控制自己的方向,有了牆壁的禁制他反而可以安心很多,人麼,總是不希望自己漂泊無定的。
所以,雖然有些鬱悶自己可能已經處於“死亡”狀態,但既然還沒有牛頭馬面來帶走自己,在習慣了目前的狀態之後,文君就開始篤悠悠的觀察起自己“同居人”的生活:
屋主似乎是一個小公司的老闆,每天進進出出忙碌個不停,最近他的心情很不錯,可能與每天都有一位神秘人精心熬製的一碗雞鴨血粥有關,屋主的臉上總是帶着笑容。
算起來,自己“寄住”在別人家裡也有二十來天了,文君也挺佩服那位神秘人的恆心的,今天恰巧是屋主的生日,他的好朋友一起到他家來慶祝。
屋主的朋友長得斯斯文文的,叫Williams,還是帶着老婆孩子一起來的。
他很喜歡那個可愛的女孩子,人都說小孩子有陰陽眼,能看見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文君原本是不信的,但沒想到,那個小女孩似乎是真的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存在,自己飄到哪兒,她就跟着到哪兒,可能是隻顧着看他沒有注意腳下,小女孩在玩的時候一不小心摔倒了,還磕破了膝蓋,把屋主心愛的鑰匙圈也弄壞了。
本來這件事情也沒什麼,可是那個Williams的老婆卻暈了過去,然後再醒來時帶出了一個驚天的消息。
「這是……人的眼球啊!」Williams手上拿着敏敏遞給他的黑色球狀物體,白着一張俊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