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楊勇嚴詞厲色的警告蘭若寺之人切不可將那日之事亂說,可獨孤皇后豈是泛泛之輩。太子深夜帶領大批侍衛出宮,這等動靜如何能瞞得過她的眼睛,只稍作打聽,便已知曉楊勇已去過了蘭若寺。
淨憂雖然一人獨住,可也是個耳聰目明的女子。蘭若寺之中本就有她薛府之人,楊勇前腳剛走,後腳便有人匆匆來報。她知曉忘憂居已不是可以久居之地,是以慌慌張張便帶着佩兒與家丁逃竄了。
蘭若寺的人哪裡受得住獨孤皇后手下之人的凌厲,一個個都被打得遍體鱗傷。淨慧原還想坦白忘憂居之事,可如今哪裡還敢往自己身上攬罪呢?想起前幾日楊勇來過,便心念一動,只說她們盡職盡責的懲罰雲凌,她xing子剛烈,已然咬舌自盡了,太子爺親自將她的屍身帶走了。而淨憂,早在半年前便一命嗚呼了。
可惜淨慧煞費苦心,但她和蘭若寺那些尼姑,仍是受了滅頂之災。
重陽宮中,即便添了許多暖爐,但仍是暖不了獨孤皇后此刻的心。
“薛縈…”
這個名字在獨孤皇后的腦中一閃而過,心裡便像被萬蟻吞噬一般痛苦不堪。手上緊緊用力,水蔥似的長指甲幾乎要將自己的手心掐出血來,一節節瘦弱的手骨咯咯作響。
不過一想起她在半年前便被折磨致死,心中卻又不禁舒了一口氣,緊握成拳的手又不禁逐漸鬆開,嘴角也浮起了一絲安心的笑意。只靜靜地端起一盞熱茶,滿意地飲了幾口。
“皇后娘娘大可放心,奴婢已經動了刑,想來蘭若寺的姑子沒膽不說實話。那昔日的薛美人是半年前在山上撿柴之時,一個腳滑跌下了山谷。”
獨孤皇后端着白玉茶杯的手一愣,聽得這話不禁輕浮一笑,連帶着頭上的鳳釵墜子在空中搖晃不止:“什麼,撿柴?呵,連那雙爪子都沒了,她拿什麼撿柴?”
那嬤嬤也是會意一笑:“蘭若寺的姑子們向來會折磨人,那便不得而知了。”
“嗯。那她們當時可尋到屍首了?”
那嬤
嬤面上一僵:“跌下了深谷之中,想來是尋也尋不到了。”
獨孤皇后的眼皮一跳,隱隱覺得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身後似有一襲涼風拂過她的後頸,讓她不禁一個哆嗦,心中竟添了些恐懼。
她連忙搖了搖頭,將茶杯重重一扣,心中莫名的燥火噴涌而出:“真是沒用。本宮將人交給了蘭若寺,她們便這般敷衍本宮麼!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連屍骨都沒尋,便來敷衍本宮說她死了麼?”
那嬤嬤只低頭不語。沉默了片刻,獨孤皇后才靜了靜心神,緩和道:“是我急躁了。想來跌下了深谷之中,是再無存活的可能了。”
那嬤嬤連忙屈身行禮,安慰道:“是,薛美人必死無疑。娘娘不必再多慮了。”
“只是,本宮倒沒料得那姓雲的狐媚竟這麼快便受不住了。不過她也確實xing子剛烈,自盡便也罷了。只是可惜了勇兒,大抵是要與本宮有了隔閡。”獨孤皇后嘆道。
“男女之情,總是不及血濃於水的母子之情。”那羅也不相勸,只淡淡道。
“希望如此吧。”
***
再說雲府之中,雲定興乍一見自己失蹤了三個月的女兒竟跑回了家中,着實是又驚又喜。想着若是自己替她安排雲府中事反倒惹人注目,便也同意了她暫住在瑛孃的房間之中,藉口說瑛娘如今染病,念她在府中辛勞多年,無論是飲食亦或是其他都給予照顧。
“凌兒,你不知,前幾日太子殿下才打探到你身在蘭若寺中,還連夜帶人前去尋你呢。可惜,不知你竟然已經逃了出來。”雲定興沉吟道。
雲凌心中一動,隱隱覺得有些喜悅浮上心頭:“他怎麼得知我在蘭若寺?”
他,當真來尋自己了!
日夜思念。原來,他還沒有將自己忘記!
雲定興搖了搖頭:“這事爲父便不知了。”轉而見雲凌的神色,又笑道:“看來殿下對你當真是很好。這三個月來,他屢屢招我入東宮商議尋你一事。唉,連爲父都險些放棄了,可殿下仍然是
…”
似有滾燙的液體從雙眸之中奪眶而出,幾乎要將自己臉上的細嫩的肌膚都燙傷一般。見到父親一直盯着自己,又不禁透露出女兒的嬌羞之態,連忙用袖子抹了抹淚痕。
雲定興也不見怪,只繼續道:“唉。你若是還在蘭若寺中,正巧還能讓殿下尋得你,你便可以名正言順的與他回到東宮了。如今你偷跑了出來,若再想回到東宮,恐怕…有些名不正言不順。”雲定興思索着形勢利弊,不禁連連搖頭。
雲凌低下眸去,只撫着自己微微突起的小腹,淡然道:“名正言順的問題,恐怕不是我該考慮的,而是皇后娘娘了吧。她是以怎樣名正言順的理由將我送出宮去的,我便以怎樣名正言順的理由回來。”
見雲定興似面有難色,雲凌又舒緩了語氣,道:“爹爹,我是一定要回東宮去了。哪怕是爲了我腹中的孩子!”
雲定興也不再阻攔。自己的女兒若是不回東宮,又能如何呢?難道躲躲藏藏一輩子?如今又有了身孕,哪怕是今後風頭淡了,依着她的氣xing大抵也是不會再改嫁於其他人了。於是心中一嘆,道:“好,待考慮周全了,我自會爲你安排!哎,怎麼沒見佩兒與你一同回來?”
心中一疼,忙接口道:“哦,佩兒…我念着我二人雖在淨憂師太的幫助下逃出了蘭若寺,可蘭若寺之人定會來尋我們。我二人若在一起實在太危險了,目標又大,容易被人尋着,所以讓佩兒暫且躲了起來,只我一人回了雲府。”
初見面,雲定興最關心的自然是雲凌如何回府,雲凌大多也照實說了,但惟獨略去了淨憂扣住佩兒來要挾自己去刺殺獨孤皇后一事,對於淨憂的身份也是諱莫如深,只道她心地不錯,幫助她逃了出來。
這等大事若是爲人知曉,恐怕雲府滿門都會遭到滅頂之災。
雲定興也沒有生疑,只讚歎女兒的心思細膩,稱口道:“好,難爲你想的這麼周全。哎,你也莫急,回東宮一事麻煩諸多,還是要過上些時日,待爲父打聽清了宮中的形勢,再做打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