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舌婦講了。還沒等長舌婦把話講完,劉富貴就氣得跳起來直跺腳:“長舌婦,這種事情你可不能瞎掰,小心風大閃了你的爛舌頭。”
長舌婦直吐口水說:“呸呸呸,不信你自家到坡頂上去看唄,就在有三個鳥窩的楓樹下頭。”
長舌婦扛了柴,扭着個猴子似的屁股,頭也不回地進了寨子。
劉富貴的嗓子眼乾得直冒火,現在也顧不得進屋喝口涼水了,他順手把鋤頭掛在路邊的一棵楓樹上,然後火燒火燎地去了楓樹坡。
劉富貴不相信會有這檔子事。然而到了坡頂上,他就有點相信了。女兒一擔不大不小的乾柴靠放在路邊上,人卻不曉得去了哪裡。
那棵三個鳥窩的大楓樹離路邊有十幾丈遠。劉富貴輕手輕腳地往大楓樹底下摸過去,樹底下乾淨得很,雜草都沒長几根。
然而林子裡除了有些小蟲和小鳥在叫,什麼聲音也沒聽見。
幹那事總得有點聲音,看來八成是給那臭婆娘當猴耍了。
操你媽的長舌婦,回去看老子撕爛你的嘴巴!劉富貴甚至惡毒地想,要是讓老子在沒人的荒山野地碰上了,老子不光要吃你的,還要抽你幾竿子,看你還敢不敢在人前搬弄是非亂嚼舌頭。劉富貴是五十好幾的人了,但想到要抽長舌婦的竿子,褲襠裡的傢伙還是有點蠢蠢欲動,呼之欲出了。
劉富貴做人本分,這輩子就抽過劉翠花她媽。
長舌婦,這個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的臭娘們,那點地會是怎麼一個樣子?劉富貴首先想到的是,乾柴和烈火。人家是乾柴,自己是烈火嗎?劉富貴相信,火還是有的,是不是烈火就不曉得了。
煙癮上來了,劉富貴一屁股坐在大楓樹底下,從屁股的荷包裡掏出半張菸葉子,還有根歪歪扭扭的竹鞭菸袋,裝了一袋葉子菸。點菸用的是火鐮。火鐮共有三樣東西,一塊拇指大的火鐮巖,一個扁而圓的鐵圈,還有一截四五寸長的竹節,裡面插着焦乾的桐木。三樣東西用麻繩吊在那根歪歪扭扭的煙桿上。用火鐮取火講究一緊二快三準。劉富貴的左手把火鐮巖與竹節裡的桐木緊緊地握住,右手的鐵火鐮舉起來了,正要打火點菸,然而,鐵火鐮和火鐮巖還沒有撞到一起,就硬生生地給他停住了。
劉富貴聽到叫聲了。
這叫聲既不是小鳥的,也不是小蟲子的,而是女人的。
這是女人快要斷氣的叫聲,男人聽了就會熱血沸騰的。
劉富貴是男人,而且是過來的男人,聽到這種聲音自然有點受不了。他很難過,甚至有點悲哀。能不難過和悲哀嗎?他和劉翠花的媽幹了一輩子,也沒有聽到她叫過,甚至哼一哼都沒有。他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白忙活了,沒有麼子收成。
要不是長舌婦事先跟他說了,他還不敢相信這叫聲是自家閨女的哩。
看來要倒黴了,只有倒大黴的人才會在坡上碰到這種事情。劉富貴覺得自己這輩子倒黴透了。如果眼前做那事的不是自家的閨女,他早就衝過去了,把那隻野狗往死裡打,然後照着女人的屁股裡來兩竿子,方纔解恨。
可是,這女人是自家的閨女,跟人家在草窩窩裡幹得正起勁。
起風了。
風從山溝裡斜斜地吹上來了,草木紛紛向一個方向撲倒,所有的葉子都露出了蒼白的底子。
在離大楓樹兩三丈遠的地方,劉富貴還看到了一個白花花的屁股。
劉富貴本來還是有點希望的,但這點希望被這個屁股一點點的搗碎了。
這個屁股像樹葉和草葉一樣,在風中翻飛,不停地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