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大內。
高大的雙子樓矗立在顧予茗眼前,逼得她只能仰頭,聽說是f大百年校慶的時候建的,當初很多早已隱居的老教授還聯名上書反抗,說此舉是鋪張浪費,還破壞f大風水。
風水什麼的顧予茗是不懂,可是在她這樣一個建築系一年級新生眼裡,這樣高的建築,光是節假日的用電量就要耗去不少,s市又是臨海城市,這樣高的建築,會帶來不小的高樓風,而且建築佇立在f大一衆古樸樓宇中,更失去了和諧的美感。
“看屁啦,你老公不在這裡上課。”程雙雙在望着雙子樓發呆的顧予茗面前晃了一晃。
顧予茗窘迫,但還是沒中計:“阿則纔不是我老公。”
話音未落,顧予茗直覺背上被重重一拍:“老婆~”
“滾,誰是你老婆!”顧予茗立刻抗議,卻被沈亦則死死按住,撒嬌道:“小茗茗,你的行李好重,上次我幫你搬之後腰椎間盤突出了好幾天呢。”
小茗茗?顧予茗暴走,這傢伙原來都記得?
“我看你老公不是腰椎間盤突出,”程雙雙實在受不了眼前這對情侶這麼膩味,揶揄道:“是腎虧。”
沈亦則一點都不惱,牽起顧予茗的手:“我知道你這是嫉妒,算了,我和阿茗不生你的氣。”
見沈亦則牽起自己的手,顧予茗拼命地往回縮,沈亦則見狀伏在她耳邊悄悄地說道:“你這樣一副肩不能碰,手不能牽的樣子,知道的你是我女友,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南山庵的尼姑呢!”
不就是演戲嗎誰不會啊!顧予茗被成功刺激到,當這些年偶像劇都是白看的是吧,立刻親熱地挽起沈亦則的手臂,哎呀程雙雙你怎麼這麼沒眼力見我們家阿則正帶我到處轉轉呢你個單身狗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
於是順利氣得程雙雙咬牙切齒地揚言要和顧予茗恩斷義絕,一雙帆布鞋踩的咚咚響揚長而去。
見雙雙的身影消失不見,顧予茗有些擔憂,想着等下究竟要給這傢伙買多少她喜歡的山崎黑森林蛋糕才能被原諒。
然後看向了自己的手,嘗試掙脫,卻被沈亦則緊緊握住。
“阿則,雙雙她已經走了。”
沈亦則的口氣卻並不友善:“你這是一個女朋友該說的話?”
又嘗試了一下,顧予茗終於作罷,嘆了口氣:“阿則,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女孩子。”
“所以呢?”沈亦則好看的濃眉挑起,薄脣抿成一條線。
“所以,你牽我的手,我不可能沒有感覺,或者說,和你牽我的感覺完全不同。”顧予茗坦言。
沈亦則臉上卻漾出一絲滿足的笑,接着說道:“我有和導師打過招呼,我自己也在留意s市的器官捐獻庫,雖然希望渺茫,但總歸是聊勝於無。”
看見沈亦則,顧予茗臉上全是愧疚,接着看向f大樹齡悠久的梧桐:“阿則,有時候我多希望,如果我們之間的關係就是相互利用,該有多好。”
“相互利用?”沈亦則重複這個字眼,破口而笑:“阿茗,我們之間永遠不是這種關係,你是我女朋友,是我們沈家上下認定的未來的媳婦,你可以依賴我,你必須依賴我。”
你只能依賴我。
“好,不是利用。”顧予茗認命地笑:“那就是相互取暖,可是阿則,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已經沒有家了。”
“你的確沒有告訴我。”男生嘴角有一絲埋怨:“從我陪你去元華寺到你高考,你不讓我參與,甚至,從不願讓我知道。”
“不是不願,”顧予茗低下頭:“只是這一切,本都和你無關。”
“誰說的?”沈亦則聞言生氣地摟緊顧予茗的腰,強迫得她正視自己:“你的事統統和我有關,全部。”
顧予茗扳着沈亦則有力的右手,卻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有些惱怒:“阿則,我說過了,你這樣……”
“我就這樣!”沈亦則霸道又固執:“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當事人,你妹妹當時認錯的人,就是我!”
顧予茗沮喪地垂下頭:“我以爲你不知道。”
“這麼說,你當時就知道?”顧予茗的反應終於讓沈亦則串起所有的盲點,爲什麼那個時候明明紫珊沒事她會在醫院門口那麼洶涌的哭;爲什麼她會在元華寺打翻她以爲寫着她和祝長庚名字的河燈;爲什麼她已經和祝長庚分手卻還是讓他配合在醫院附近演那場戲。
“這麼說,你全知道?”沈亦則嗓子涌起酸澀:“原來,你這麼喜歡,祝長庚?”
然後毫無意識地,放開了女孩。
顧予茗見狀,感激地笑,搖搖頭:“或許吧,可是,現在的我想要再努力地嘗試喜歡上別的什麼人。”
“那如果他在出現在你面前呢?”沈亦則抓住顧予茗的手。
“你們會,再續前緣嗎?”
顧予茗走着的腳步停住。
“我想不會。”
“怎麼不會?”沈亦則大吼:“若是他也喜歡你,有什麼不可能?”
“當然不可能。”顧予茗聽了這句轉身,她臉上仍然掛着笑容,聲色卻頗爲慘淡:“或許在外人眼裡,我很喜歡阿庚,所以寧願不告訴他一切,可是對我自己來說,我又有多喜歡他呢?說到底我還是爲了我妹妹放棄了他。”
沈亦則眉眼全是驚詫,倒並不是爲了顧予茗的心聲,而是她那句‘在外人眼裡’。
他,這個外人。
顧予茗卻沒注意到,自顧自地開口:“其實在那之前,我一直都以爲阿庚不喜歡我,至少,沒那麼喜歡我,這樣一來,也就是少了追求者什麼的,他的日子還是可以過得很好。”
“可是不是這樣的。”顧予茗抓着沈亦則的領子:“而且照紫珊這個樣子,只要紫珊沒有康復,我就不可能會接受阿庚;可是隻要紫珊一旦不在,阿庚知道真相,就不可能會接受我!”
“所以出局的那個人,只能是我,必須是我!”顧予茗聲討着,滿眼委屈。
“所以你說,要怎麼再續前緣?怎麼能再續前緣?”
沈亦則被顧予茗抓着領子,看着眼前的女孩滿是無力地蹲在地上,想要伸出手安慰,卻發現剛纔的霸氣此刻間通通不見。
“所以,你想要再喜歡上別人?”沈亦則眼光微微發亮。
顧予茗點點頭,揚起頭,經歷了剛纔的失控,大概覺得有點丟臉,遮掩道:“我很花心的,應該很容易。”
“其實,我也在努力着喜歡上別人。”
你之外的什麼人,什麼人都好。
“那我們這對情侶就一起加油吧。”顧予茗破涕爲笑,她和阿則,總是帶着多棱角和誤解,但不可否認的,他們就像刺蝟,彼此相擁,刺傷了自己,卻給對方帶來了溫暖。
“阿茗,”沈亦則再次牽起女孩的手,這一次,顧予茗沒有抗拒:“我是你男朋友,你要溫暖,我可以給你,你沒有家,我也可以給你;你想要愛情,我更可以給你,”沈亦則哽住,“我更可以給你找,但前提是,你要讓我走近你心裡。”
“而不是,一個外人。”
“好,不是外人。”女孩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摟住了男孩:“這樣才比較像是一個女朋友該做的事情對不對。”
沈亦則心滿意足地接受,調笑着:“這是第一次你投懷送抱。”
“我又不是柳下惠,坐懷不亂,這麼個高富帥,不吃豆腐白不吃。”顧予茗理直氣壯地解釋,雖是親暱,卻還是保持着該有的安全距離。
沈亦則笑,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月餅。
“阿茗,生日快樂!”
“你怎麼知道?”顧予茗又驚又喜,接着不滿道:“大少爺,女朋友做壽你送個月餅,你真夠敷衍的。”
沈亦則一臉無辜:“你生日今年剛好中秋節重合啊。”
顧予茗沒再理會,吃貨本色上身,拆開包裝,咬了幾口。
“五仁!沈亦則算你狠!”說完便要吐出來。
“別吐別吐。”沈亦則立刻制止:“你難道沒看出來嗎?五仁,吾人,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那我還是吐了吧。”顧予茗翻白眼。
“爲了我吃完,好不好?”沈亦則開始耍賴:“中秋節過生日,沒幾個人有你這個福氣。”
顧予茗聽話地開始吃。
“其實我爸爸說,我出生那年,也是中秋節。”
十八年前的那個中秋節,顧予茗失去了母親;十八年後的中秋節,顧予茗失去了整個家。
“你成年的這個中秋節,有我陪你。”沈亦則語氣從未有過的認真:“阿茗,我和你,終會團圓。”
女孩眼眸半垂,像是在思考着什麼難題,半晌,卻還是那句。
“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