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陵七重。
石階蔓延,而在石階之上,繁星之下,卻坐着幾個老者,他們衣服邋遢,面目滄桑,如癡如醉的擡起頭,看着這秦陵裡所有的東西,彷彿可以窺探光陰的奧秘。
時間最久的,在這個秦陵裡面,已經帶了數十年,他們進入秦陵,窺見了秦陵裡閃現的光陰奧秘,所以想要在這裡追求更爲廣闊的天地。
但是越看便越沉浸,越沉浸便越癡迷,便乾脆留在了這裡面,只爲了求解這個天地間的秘密。
但是,差一點……
哪怕他們已經閱讀了《光陰卷》的六卷,但就是還差那麼一點,就差那麼一點,就可以成爲千古第一人!
他們已經忘了時間,忘了天地,甚至忘了,今天又是一年一度的秦陵試。
夜晚降臨,他們還沉浸在星辰刻畫的光陰裡,但是在瞬間,他們感覺到了一絲不同。
彷彿,那堅不可摧的光陰,被切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
而那缺口,卻是秦陵的第一重。
他們被那股莫名的感覺給吸引的往後看去,但是,只看到天石之壁屹立在那裡,紋絲不動。
於是,他們再次轉過了頭,然後擡起腦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但是誰都沒有看到的地方,白天那被風吹走的,刻在天石之壁下面的字,竟然再次一個個的浮現出來。
星光照下,於是那星光便停頓在那裡,然後,隨着少女寫下的字跡而發出淡淡的光芒。
慢慢寫就的光陰。
——
夜幕已經降臨。
秦陵第一重之後的黃金榜之後,便是皇家給黃金榜上的人辦到歡慶宴會,由青崖書院住持,而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是青崖書院的慶功宴,因爲這麼多年來,黃金榜上的前三甲都是青崖書院的,而且榜上的人大多數都是青崖書院的人。
而今晚,也不會有意外。
每年的臨安大道的盡頭,都會擺上百桌宴會,來慶賀。
其實,也是一個告別。
因爲誰都知道,哪怕名牌發放了兩萬,但是實際上,只有少數的人能夠進入秦陵第二重。
青崖書院萬餘名弟子,進去幾千人,剩下的人都統一穿着青崖書院的弟子服,然後站立在兩邊。
到處都是燈火通明,東都的百姓能夠進入棧道上觀看的畢竟是少數,而更多的人,還是守在了臨安大道上,等待着,他們的目光落在青崖書院弟子的那身衣服上,充滿了佩服和羨慕。
而青崖書院的弟子們也將身子站得愈發的筆直。
他們自然知道自己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
那本來便是他們的驕傲。
謝夫人帶着她的三個兒女站在那裡,一身得體的衣服配合着淡淡的微笑,真的是說不出的優雅大方,得體溫柔。
每個人都知道,六如居士的夫人,同樣擁有着整個東都夫人都難以企及的涵養。
夏日的星光比旁人燦爛些,酒水和歡慶的煙火都已經準備好,哪怕是今晚陛下不會出現,但是最終還是會有完美的落幕。
而在這個時候,前方傳來歡呼聲:“人回來了!”
哪怕青崖書院的弟子知道今年的輝煌還是屬於他們,但是現在眼底仍然忍不住滑過一絲歡喜的光。
謝夫人的臉上依舊帶着一絲笑意。
人們看向臨安大道的盡頭,便看見青崖書院的弟子走在前面,其他的人也浩浩蕩蕩的跟着。
“猜猜今年的榜首會是誰?”
“那還用說,肯定是青崖書院的弟子呀!我們知道的哪年不是?而且你知道今年青崖書院的弟子誰去了嗎?”
“誰?”
“弟子首座,莫非白。風雲榜上的人物。”
“哇……那肯定是沒跑了!”
……
人們興高采烈,在兩邊高呼着青崖書院以及其中一些出衆少年的名字,卻並沒有發現,青崖書院弟子的臉上,似乎帶着怪異。
旁邊的禮官雙手託着謄寫好的黃金榜,快步向前,然後遞到了謝夫人的旁邊。
謝夫人含笑接過。
黃金榜只錄取百名,然後從最後一名挨着挨着的喊。
人們看着最高處的那張桌子,那張桌子,肯定都是青崖書院的弟子佔滿了。
謝夫人代替所有人的面打開黃金榜,然後,讓身邊的兒女幫忙,將黃金榜貼在了旁邊的一面牆上,這面牆,也被稱爲黃金牆,黃金榜上的名字會從最後一個開始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所有人從臨安大道上伸長了腦袋,便聽到禮官的聲音隨着那黃金榜上閃現的字響了起來。
“兩米,赫連越。”
而一個穿着青崖書院弟子服飾的少年便走了出來,然後在人們的歡呼聲中登上了高處,坐到了最末尾的一張桌子前面。
“兩米一,秦橫。”
又是一名青崖書院得弟子。
禮官的聲音還在繼續,一個個幾乎都是青崖書院的弟子,旁邊的文武百官看了都默默的點頭,而到了最後,圍觀的百姓也就越來越興奮。
終於到了前三甲。
“莫非白!莫非白!莫非白!”百姓們的聲音鋪天蓋地的響了起來。
他們不在乎第三名是誰,不在乎第二名是誰,現在,他們在乎的是榜首!
黃金榜的榜首,除了莫非白,還能有誰?!
謝夫人含笑,謝家的兒女也帶着與有榮焉的感覺,青崖書院的弟子更是將目光灼灼的落在莫非白身上。
莫非白站在那裡,臉色忽明忽暗,卻最終什麼都沒說。
而禮官終於隨着那黃金榜上顯示出來的字唸了出來:“二十八米……”
人們瞬間便炸開了,二十八米,第四名都才十八米,沒想到第三名竟然直接提高了十米!
但是瞬間,禮官的聲音便將所有人堵了回去。
“……莫非白。”
……什麼?!
人羣中那呼喊的聲音頓時一滯,他們口中呼喊莫非白只是因爲確認莫非白會是榜首,但是現在,他竟然是第三名?!怎麼可能?!
所有人都將目光驚詫的落在莫非白身上,然而莫非白卻只是頓了頓,然後便朝着那高處走去,但是,哪怕坐在最高處,他依然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屈辱,他代表的是整個青崖書院,但是現在,他卻給青崖書院丟臉了。
他坐下,僵着身子。
而在人們詫異不明的目光中,黃金榜上再次散發出一陣光芒來,而所有人看着那道光,便聽到了禮官的話。
“二十八米一。”
二十八米一。
雖然只高了一分,但是竟然還是壓了莫非白。
禮官將名字唸了出來:“謝池春。”
所有人聽到這個名字,都愣了愣。
謝池春?!這不是謝院長的寶貝女兒嗎?自從十五歲那年被送出去,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年,但是這五年,這個天才少女都在明珠榜的前列,是無憂姑娘之後的第一人。
傳說中的謝池春容顏美麗出塵,性格溫柔,尤其是一把聲音宛如出谷黃鶯,曾經有世家子看到過謝池春坐在高閣前長歌,最後還害了相思。
所以,當禮官念出“謝池春”三個字的時候,大家都愣了愣,但是在愣了一下之後,所有人又忍不住發出期待的聲音。
怪不得壓了莫非白。
而人們的目光立馬往回來的人羣中搜索,但是一眼看去,卻根本沒有傳說中的少女。
而就在大家拼命搜索的時候,擁擠的人羣中,伸出來一隻粗糙的手,然後將前面青崖書院的弟子一分,站了出來。
所有人:……這不是男的?!
身穿破衣,甚至連腳下的靴子都是破的,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露出的腳背。
這位所有東都人心中嬌美溫柔的少女站到了所有人面前,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似乎覺得沒什麼不好意思,接着,便大跨步的朝着高處走去。
她沒有去看謝夫人,也沒有去看她身邊的兄妹,走得一樣的容光煥發。
而就在她剛剛踏上石階的時候,一個聲音嬌斥道:“我纔沒有你這樣的姐姐!滾出我們的地盤!”
說着話的是謝夫人身邊的謝琳琅,十四五歲,手裡拿着劍,狠狠而厭惡的看着站在那裡的謝池春。
謝池春臉上仍然帶着笑,她淡淡挑了挑眉:“你?能阻止我?你可知道破壞這個宴會是什麼後果?”
謝琳琅的一張臉漲得通紅。
謝夫人連眼睛都沒有看謝池春一眼,道:“琳琅,不要說話。”
謝琳琅恨恨的閉上了嘴巴。
謝池春的眼底滑過一絲自嘲,然後扯了扯嘴角,掩埋眼底那一絲傷痛之意,繼續向上走去,坐在了第一張桌子的第一個位置。
人們的驚愕伴隨着謝池春的落座而漸漸平靜下來。
連謝池春都是第二名,那麼,誰會是榜首?!
除了明珠榜和青雲榜的前三甲,沒有誰想得到,誰還能壓得了謝池春,畢竟,二十八米,對於年輕的他們而言,實在難以想象。
而黃金榜再次散發出刺目的光。
而在那樣的光裡面,禮官的聲音也帶了一絲不穩的響了起來:“一,一……”
然而卻再也念不出來。
然而所有人都隨着這顫抖的聲音而抖了一下,一,一百多?!怎麼可能!
但是,所有人的心底卻浮起一個人的名字,那個曾經創造了無數傳奇的少女。
宋晚致。
而在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亮了起來,已經有人開始四處的尋找。
謝夫人心底好奇,但是還勉強撐得住,但是她身邊的兒女連同青崖書院的弟子都忍不住回頭,而這回頭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禮官終於顫抖的將話語說了出來:“一千三百二十一米。”
所有人瞬間炸裂,文武百官都在瞬間站了起來,百姓宛如被雷劈了一樣!
怎麼可能!
天石之壁最高處也才這麼高,這個意思難道說的是,那人竟然在最高處寫了這樣的話語?!
怎麼可能!
但是,沒有不可能。
黃金榜上,從來做不得假。
如果有錯誤,根本不會顯示出來。
但是,一千多米,這簡直就是神話!
禮官沒有念名字,以爲它不知道該怎麼念,黃金榜上,只有一個五個花瓣的爪子印。
人們開始將目光往擁擠的人羣裡投。
不會真的是晚致小姐吧?!可是,除了晚致小姐,還有誰有這樣的能力?!
而就在人們緊張而期待的搜尋的時候,一隻小白團子卻昂首挺胸的走了出來,兩隻爪子背在身後。
即便它這個樣子顯得分外的可愛,但是所有人還是默默的將自己的目光移開,繼續在人羣中搜尋。
小白:……爺在這裡!你們不是要瞻仰爺的絕代風華嗎?!
但是誰都沒有在意它。
而當小白氣勢洶洶的向着高處走去的時候,所有人這才反應過來,哪怕是謝夫人那樣的鎮定功夫,也微微張大了嘴巴。
然後,謝夫人轉過頭去看那黃金榜上寫着數字的上方,這一看,頓時僵在原地。
這……到底算什麼事兒!
爪子印。
謝夫人將目光落在那隻小白團子的腳下,略略一看,便知道便是這隻小動物。
而小白卻早就哼了一聲,然後踏上了高處,接着,一下子跳到桌子上,二郎腿一翹,對着所有人揮了揮爪子。
所有人:……
一時之間,不管是文武百官還是百姓弟子,都感覺一種對強者的信念在眼前崩塌。
他們的榜首,竟然只是一隻耗子?
如果待會兒皇帝陛下來給榜首簪花,這……不能想象。
謝池春站在那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而她一笑,瞬間,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而當她坐下之後,之前的謝琳琅卻再也忍不住,一下子站了起來,對着謝池春道:“我不服!你還敢自稱自己是謝池春!我們謝家,根本沒有你這樣的姐姐!”
謝琳琅是青崖書院的小師妹,頗受大家的寵愛,這樣一說,所有人又再次將目光落在了謝池春身上,旁邊的一個青崖書院弟子道:“我也懷疑她根本不是謝池春。之前她還說過還要將青崖書院踩在腳底下,然後罵我們書院的院長虛僞,青崖書院的弟子都可以作證!”
“是的!我們可以作證!而且謝池春小姐溫柔貌美,音如黃鶯,又豈是你這般粗鄙樣子?”
“如果真的是六如居士的女兒,又怎麼會說出對父親不敬的話語?”
“哦,你難道忘了,之前跟在她身邊的那個少女還自稱是晚致小姐,結果連點金聖筆都拿不起,然後拿着一支小筆卻連一個字都沒點亮。”
……
一波波的聲音傳來,而人們竟然沒有料到還有人敢冒充晚致小姐,一時之間,都將目光往人羣中再次看去。
而隨着人們的目光看去,在秦陵中待過的人也紛紛讓開。
在人羣后面,素衣少女和布衣男子便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兩個人卻連目光都沒有變。
人們瞥了他們一眼,卻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卻又說不上來,只能淡淡的轉頭。
而在那邊,謝池春卻站了出來,她朗聲道:“我是不是謝池春,讓謝夫人認認便是。”
她說着,手一提,將身後的那個凳子拿了起來,然後用力一掰。
“咔嚓”一聲,凳子掰成了兩截。
謝池春拿着桌腿,朝着謝夫人走去。
所有人看見她拿着一隻凳子腿,臉色頓時一變,旁邊的謝琳琅頓時大吼起來:“你想打我孃親?!”
這個一身破衣,甚至連頭髮都還凌亂着的少女,站到了謝夫人面前。
謝琳琅和旁邊的謝俊生瞬間提着劍立馬站到了謝夫人面前,便是周圍的青崖書院弟子也全身戒備的看着謝池春。
他們十分的害怕這個少女惱羞成怒對手無寸鐵的謝夫人下狠手。
謝池春的眼底閃過一絲譏諷的笑意,在謝夫人面前站定。
謝夫人也是目光冷淡的看着她,對着謝琳琅和謝俊生道:“讓開。”
“娘!這個白眼狼你怎麼……”謝琳琅急得跺腳,但是在謝夫人的目光下,還是往後退開。
謝池春將那凳子的腿掂了掂,非常的有重量,很結實。
所有人都緊張的看着她。
她到底想要幹什麼。
謝池春擡起頭來看着對面的婦人,然後,舉起了手中的凳子腿。
“你若是……”謝琳琅恨不得拔劍就給她刺過去。
然而話還沒有說完,那邊謝池春便冷聲道:“滾開!”
謝琳琅被這句話吼得連連後退。
而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這個形容落魄的少女卻雙腿一曲,然後跪了下去,她的手裡依然舉着那個凳子腿,眼底帶着倔強而決絕的光。
“你說我不是你女兒,那麼,你敢打死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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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二更,晚上九點~沒有就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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