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抱着咕咕回到家的時候,陸司淳正在看她的畫。聽見她回來的聲息,他回頭來,笑問:“這麼快就回來了,不多在外面曬會兒太陽?”
餘生便說,“咕咕已經睡着了,我也有些倦……便不曬太陽了,想回來歇息一會兒。”
話畢,她輕手輕腳,將咕咕放在柔軟的小窩裡。
陸司淳展眉一笑,又說,“你這些畫倒是很基礎。學校裡的生活還適應嗎?有沒有什麼不習慣的?”
餘生的美術基礎已經很好了,但因爲要與學校裡的課程同步。所以,她空下來的時候,還是會畫一些素描靜物:花籃裡的玫瑰,小石膏像,卡通玩具熊,玻璃杯子和西洋酒瓶。和着一些零零碎碎的油畫,便靜靜擺放在偌大的書房裡,在畫架上,在層層疊疊的光線中,在滿屋的清香裡,慢慢晾成一種記憶。
餘生看着自己的畫,搖搖頭,“都挺適應的,姐夫。”
陸司淳點點頭。
沉默一晌,他突然說:“畫作是一種可以任意創作與構想的五彩戲劇,也是一種語言。從筆觸和色調上面,就可以看出作畫人的心境來。比如有的人高興,就喜歡溫暖的調子,而有的人心情低沉,則會選擇用冷冷的筆觸來創作。”
“我作畫時,一般先看心情,之後再看景緻。若是心情不好,再美好的景緻也會被我畫得一塌糊塗,若是心情好,再冷淡的色調,也會被我畫得溫情款款。”
“枝枝,你的這些油畫都用筆清冷,貌似喜歡用冷冷的顏色,淡淡的筆觸,畫出最濃烈豐盛的畫來。”
他拈起一張剛剛晾乾的油畫,皺着眉頭,眸心一片光陰濃郁,“爲什麼會畫得這樣冷這樣淡呢?有沒有想過畫得溫暖一些?”
餘生垂下頭。
書櫥旁邊的小茶几上,擺着一瓶茉莉花骨朵,上面還帶着晶瑩的水珠。餘生擡起細長的手指,摘下一朵茉莉花皎潔清麗的花瓣。
日光從百葉窗外漏了進來,她染了桃紅蔻丹的指甲,與那潔白花瓣相映成色,幾縷日光落在上面,盪出幾片亮晶晶的柔光。
“只是喜歡用冷色調而已。有時候……有時候也會用暖色調,只不過,我不習慣。”她說。
語罷,她擡一雙水汪汪的清亮眸子來,靜靜地望着陸司淳。
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的注視。
書影無聲,偌大的房間內一時靜若死寂,唯聞外邊風聲細細,從百葉窗的縫隙裡撲進來,漸急漸密,四周陷入一片惶惶然之中。
陸司淳看着站在一池光亮裡的餘生,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
餘生突然撲哧一笑,“其實我心裡很暖很暖的,姐夫。只不過最近我一直在練習冷色調的油畫,所以才這樣畫的。”
“而且……因爲我不是大家不是名家,所以作品的創作格調與心境無關呢。”
餘生背過身去,她一把拉開百葉窗,昏暗的屋內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日光一層層瀉下來,如同瀲灩波光一樣閃爍。
隨後,她跑出書房,步伐輕快具有節奏感。再回來時,她端着一副白瓷茶具,裡面泡着香氣襲人的茉莉花茶,勻嫩晶綠,有着釅釅的迷人色澤。
“姐夫,請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