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臉來看着餘生,以笑掩飾心裡的驚惶,“枝枝,你要相信我。”
多麼雲淡風輕的一個笑。
透過朦朧煙雨,男人的眼睛幽深如潭,笑意嫋嫋,餘生緊緊盯着他,只覺心頭被一隻手緊緊攫住,喘不過氣來,就快要窒息至死。
爲什麼到了這個時候,他還能笑得如此輕鬆?
爲什麼她的記憶,他要一筆帶過?
爲什麼十年之後,他們之間的過往,他可以如此不動聲色地抹去?
相信他……
她突然咯咯咯的笑起來,“姐夫,我當然是相信你的。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最親的人,就是姐夫和媽媽,我又爲什麼不相信你呢?”
聞言,陸司淳像是鬆了一口氣,凝重而幽深的眼裡,漸漸漫出笑意,脣邊也跟着綻開了一抹不容人察覺的淺淡笑痕。
看着他的笑,餘生垂下眸去,她瞅着自己細長白皙的手指,目光怔怔的。有什麼東西從她清灩灩的眸子裡落下來,恰好砸在手指上,碎了。
冰冰涼涼的,像眼淚。
一路無言,臨別的時候,她從包裡拿出一張燙金鏤花的邀請函,“對了姐夫……這是一張vercal時裝秀場的邀請函,我的畫也會在裡面展出。”
“我希望你能夠過來。”她說。
“好。”陸司淳接過她手中的邀請函,揚脣笑了笑。
餘生下車時,他將傘遞給餘生,擡眼看她。眸底是漠然的神色,分明透着疏遠無法親近,卻在他展眉一笑間溫潤如玉,他說:“枝枝,你該知道。無論我做什麼,都是爲了你好……從你十六歲起,我便恨不得把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都給你……所以後來,我給了你最好的丈夫,最好的婚姻,我現在只希望,你能夠幸福。”
“可若是我不幸福呢?”餘生笑着反問。
“如果你不幸福……枝枝,正如你說的那樣,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們是親人了,所以我分外珍重你……定是不肯有任何人傷害你的,包括我自己。”
雨下深寒透心,餘生沒有撐傘,犀利雨水在眼前飄飄揚揚,只一瞬間,她披散在肩頭的黑髮,和長長的紅綢裙,便被雨水給浸溼了。
視線變得模糊,餘生脣畔勉強牽出一抹冷笑。
“陸司淳,爲什麼你老是這樣冠冕堂皇?這樣義正言辭?每天這樣活着,照顧你的正義,照顧我的感情,累不累?”
“枝枝……”
看着在雨中微微發抖的她,他忍不住悵然一嘆,便伸出手去拿她手中的傘,欲幫她撐開。
“別碰我——”
餘生擡起傘,一把拂開他的手,嘶啞憤怒的嗓音破空而來,仿若一柄利劍,見血封喉。下一刻,她轉身便跑上了樓。
陸司淳看着她漸行漸遠的纖薄身影,眼裡閃過刀鋸般的痛楚,面色悵然若失。
“枝枝,你是想起什麼來了嗎?”
餘生躲在臥室裡啜泣了一會兒,便洗了澡,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再出來時,所有的東西都被搬上樓了,而陸司淳早已走了。她下了樓,一邊拾掇着舊物,將東西分類,一邊將房間騰空。
什麼東西都是舊的。
舊的書,舊的畫,舊的字,舊的照片,舊的衣裳。連光陰都是舊的。她翻開舊的相冊簿,發現上面有被蟲蛀的痕跡,很淡的幾點,就留在那舊人兒的笑容上。又翻了幾頁,照片的主角漸漸從她自己轉爲一些漂亮的圖案和文字。
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