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人間五月,雖說遠在西北的天山有雪無花,仍舊寒氣逼人,但北出玉門的邊塞,卻正是牧草豐盛的時節,既無南國的烈日,也無天山之苦寒。
蘇籍騎着馬,馬鞍有些破舊,因爲買了一身彷彿白雲的白衣衫,所以他剩下的錢只能買的起這個舊馬鞍。
何況他很懂生活,舊馬鞍騎着其實要比新馬鞍舒服。
如同京城裡的權貴服用寒食散後,喜歡穿寬大的舊衣一樣。因爲舊衣很舒適,不會傷到服用寒食散之後變得敏感的肌膚。
當然,要是有錢買墊上蜀地雲錦的新馬鞍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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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天生就有些窮命,當不得幾天富人。手裡有點錢,就喜歡花出去。
更何況花錢也是很快樂的事。
蘇籍哼着小調子,身下來自大宛的烏駒在豐盛的牧草地,撒開蹄子縱情奔馳,好似在草上飛一樣。
馬上的少年白衣飄飄,亦像是在牧草上飄飛的白雲。很久以來他都想知道像白雲一樣在天空裡自由自在是什麼感覺,可惜他的功力還不到那一步,不過要是找到那件寶物,倒是可以飛起來了。
玉墜掛在他脖子上,時時傳來冰涼的氣息。
馬兒是良馬,跑得很快,牧草也有半人高,蘇籍心裡想着,他要到哪裡碰運氣。他注意力並不太集中,所以等他看到前面有個身着綠裙的少女時,已經距她不足十步了。
“如果她被撞到,她穿綠裙子也該佔一半過錯。”蘇籍心裡又默默補充道:“誰叫她是花一樣的少女,穿着綠葉一般的衣服呢,剛纔無意識時,我只能當她是一朵花。”
勒馬已經來不及,改變方向也是不可能。
電光火石間,蘇籍從馬上下來,將綠裙少女撲倒。當然,他還有別的辦法,不過這樣最簡單。
然後馬兒從綠裙少女和蘇籍頭頂上飛過。
蘇籍打了個口哨,馬兒繞了好大一圈才跑回來。
綠裙少女驚魂稍定,用草原話說道:“你打算壓着我多久。”
蘇籍笑了笑,起身上馬,揚塵而去。
綠裙少女不由愕然,她可是草原上的明珠,這人居然都不向她賠禮道歉,更不多看她一眼。
好吧,剛纔模模糊糊間,她覺得那個人居然好似比她還好看一點。
“他應該來自中土,如果是奸細,晉國也不會派這種人來,更不像是商人,畢竟皮膚比我都好,不像是經常奔波的人。咦,這是他掉下的東西。”綠裙少女撿起一枚月牙模樣的小玉墜。
“還挺可愛的。”綠裙少女嘀咕道。
忽然間馬蹄聲響起,綠裙少女望過去,看到那匹烏駒好似閃電般衝向她。
不過這次沒有撞到她,馬駒被控制得很好,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馬駒上的蘇籍一擡手,好似有根無形的釣鉤,將綠裙少女手裡的月牙玉墜順走,掛在腰間。他用草原話道:“這東西是我的。”
綠裙少女驚訝不已,同時回道:“我又沒說我要留着,你這麼急着拿走幹嘛,不過你是怎麼隔空拿走它的,難道你會巫法?”
蘇籍道:“這是武學,跟你們裝神弄鬼的巫法可不一樣。”
綠裙少女撇嘴道:“我們天奴族可沒有人學巫法,只有東胡人才會喜歡。”
東胡國是目前草原上最強盛的國家,當然用最大的部落來形容也很合適,草原的國家制度跟中土的國家制度確實沒得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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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東胡國的人能驅使獸潮南下,多年來算是晉國邊塞的一個難以解決的麻煩。
蘇籍道:“原來你不是東胡人。我看你眉目,居然有點我們中土人的樣子。”
綠裙少女用發音有些不準的中土話道:“我們的祖先也是諸夏的後代,可不是東胡國那樣的野蠻人。”
蘇籍略作思忖,便道:“你們天奴族的祖先是姒淳維吧。”
綠裙少女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蘇籍道:“大晉國的史書有記載,只有一支諸夏的苗裔在一個叫姒淳維的人帶領下去了塞北草原。你既然自稱是諸夏的後代,當然最有可能是姒淳維的後人了。”
赤漢神朝是上古夏國的後裔,姒姓。諸夏便是赤漢神朝在中土之地分封諸侯國的統稱,大都也是姒姓。當年赤漢神朝覆滅,諸夏的苗裔多數消亡,只有少數諸夏苗裔逃出中土。
蘇籍心道:“作爲諸夏苗裔,大都自認爲有天神血脈,所以他們在族名上加了個‘天’字。想必是他們怕遭到東胡的猜忌,不敢太過高調,纔在族名後加個‘奴’字,畢竟兒子給父母當奴,也算孝道,還顯得低調謙遜。聽說如今東胡國的內部傾軋很劇烈,已經好幾年沒有南下,看來草原很可能改換霸主,若是天奴族能成氣候,我倒是可以暗中相助一番。”
他是中土人,如果草原改換霸主,自然更傾向於有中土血統的諸夏苗裔部落。
當然要是讓他深入參與其中,那也是不可能的。
而且天奴族要是惹他厭憎,搞不好他還會翻白眼殺人。
不過最近他比較修身養性,這段時間也就翻過一次白眼。
蘇籍道:“帶我去你們部落吧。”
他頤氣指使,綠裙少女氣憤不已,說道:“憑什麼你讓我帶你去,我就要帶你去,你剛纔還沒向我道歉呢。”
蘇籍道:“我可是救了你一命,而且你自己穿着綠裙,在牧草里根本不顯眼,要是被撞倒,也怪不了誰。”
綠裙少女聽到第一句,心想也是這麼一回事,怨氣消了不少,她道:“附近有狼的,我要是不穿綠色衣服掩飾一下,被發現了怎麼辦。”
蘇籍道:“你不知道狼是不能分辨色彩麼,你穿什麼顏色對它來說都一樣,而且狼尋找獵物主要是靠嗅覺,視力只有在夜間才比較好,所以它們捕食大都選在晚上。”
綠裙少女將信將疑道:“真的麼,不過你說的倒也不是沒有道理,狼確實喜歡在夜間出沒,只是附近出現了一頭紫狼,部落的老人說那是戰敗的狼王,現在淪爲獨狼,不管白天夜裡,要是落單被它撞到,都很危險。”
蘇籍道:“既然是獨狼,確實不好預測行動,你既然知道危險,爲何還一個人跑出來。”
“薩納爾大叔在打鐵,叫我幫他取一壺月牙泉的水回來淬鍊劍胎用。他腿腳不便,我只好去幫他。”綠裙少女道。
蘇籍神情一柔,說道:“原來你還是個熱心腸的姑娘,對了,我叫蘇籍,你叫什麼名字?”
“溫朵娜。”綠裙少女道。
蘇籍點頭道:“你名字挺好聽的。”
溫朵娜道:“雖然你會草原話,不過你真知道我名字的意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