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透骨,凍徹心肺。容輝覺得後背漸涼,最後一陣哆嗦,睜眼只見蒼穹如幕,彎月高懸,到了破曉時分。又見碧霞和朱芯各自盤坐,瀟璇卻蜷縮在了自己懷裡,會心一笑,在她耳邊輕輕吹氣:“瀟璇,醒醒,天亮了!”
瀟璇耳朵麻癢,身軀微顫,睜開眼來,纔有些難爲情。又見另兩人似乎沒醒,忙爬到容輝身後,眼觀鼻,鼻觀心,盤膝坐好,開始調理內息。容輝不由好笑,也正襟危坐,借陰寒之力淬鍊修爲。
碧霞待容輝閉上眼睛,嘴角微微抽搐,泛起一抹笑意。微笑一閃即逝,繼續打坐調息,直到日出東方。
容輝身體漸暖,斂氣收功,睜開眼招呼衆人:“太陽出來了,起來啦,起來啦!”
瀟璇應聲睜眼,站起身見碧霞周圍散着一堆箭矢,連忙詢問:“這是怎麼了?”
“這是‘罡風雷’,可以撕裂空間!”說着拿起一隻圓筒遞出,仍不多說一句。
容輝雙手接過,見是由兩隻箭鼓疊成,兩三斤重,一尺正方,側面還用靈箭綁了一圈,那“血魔劍”符寶,則被夾在了中間。瀟璇睜大眼上下打量,忍不住問:“這是‘罡風雷’嗎?”朱芯被響動吵醒,也湊上前看。
容輝沉思片刻,邊想邊說:“應該是吧!巽爲風,兩陽壓一陰。我的靈箭上刻的全是‘離火陣’,聚的也全是‘火靈’。火主升,一響而散。‘血魔劍’旨在吸人精血,主收斂,屬‘金’系法則。以‘厥陰石’催動,就能牽制火勢,使威能持續發散,或許就能撕開空間。”說完向碧霞一揖,誠心讚歎:“仙子辛苦了,佩服,佩服!”碧霞聞若未聞,仍然看着殘月出神。
瀟璇看見生路,欣然追問:“這麼說,我們只要找到‘陣眼節點’,就能出去了!”又問朱芯:“有沒有節點的線索!”
“節點應該在寢殿裡!”朱芯搖頭苦笑:“天星風水之神秘,就在於每月、每日、每時、每刻、都有相對的吉星,這墓城雖在空間正中,上應‘紫薇’。可若不知墓主的生卒時刻,就想找到真正的墓室,還不如下海撈針。”
“這施工破土的,總會留下些痕跡吧!”容輝知道陣眼不好找,一時也沒辦法,索性藉着日光,走到平臺邊張望。戈壁茫茫,只零星般散落着諸多岩石,連根草都沒有。“岩石?”容輝心頭一亮,連忙招呼衆人:“大家看,那些岩石若即若離,會不會就是陣基!”
碧霞聞聲輕笑:“纔看出來嗎?”瀟璇和朱芯聽了,精神一振,也各尋方向,湊到臺邊觀望。容輝心裡鬆了口氣:“總算找到條出路了!”心念急轉,沉思所學,卻無半點頭緒,不由苦笑:“誰認識這個大陣!”
“如此大陣,必還套着疑陣、殺陣和幻陣。”朱芯憑高遠眺,邊看邊說:“陣基也有真假之分,沒搞清楚前,千萬別胡亂嘗試!”
容輝一想也是,撇眼見碧霞沒有反對,不由嘆了口氣:“生路渺茫啊……”
話音未落,朱芯欣然驚呼:“大家快來看,那裡有個盜洞!”
“盜洞?”容輝心頭一喜,拉瀟璇湊到南邊查看,只見巴掌大的墓城中一馬平川,不由輕疑:“哪有洞啊!”
朱芯喜笑顏開,指給衆人看:“那裡,‘獻臺’和‘陵臺’之間,看那土紋,是不是和周圍不一樣?”
容輝凝神查看,只見朝陽斜照下,光影交錯間,的確有片地皮和周圍不同。若非朝夕時分,憑高俯瞰,絕難發現。正目測範圍,瀟璇已先開口:“三丈寬,九丈長,應該是墓道吧!看土紋,的確被人動過,我們有救了!”
碧霞見幾人一倡一和,微微蹙眉,也湊上前看。容輝瞥眼看見,心頭暗笑:“感情您也是位只看天上,不顧地下的主!”
“不對!”衆人正高興,朱芯臉色漸沉,正色詢問:“蠻子既然立塔鎮壓此陵,怎麼會再打開墓道,破壞墓裡的風水!”
瀟璇覺得有道理,點頭贊同。容輝卻不以爲然:“塔照豎,墓照挖,這有什麼呀!蠻子也是人,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纔是人乾的事!要是沒這個盜洞,我還不敢進去呢!”
朱芯兀自不信,碧霞蹙眉嗔眼。瀟璇隨即恍然,又不住腹誹:“這種事,只有你幹得出來!”反手掐了容輝一把。
容輝素有經驗,繼續勸說:“蠻子又不是傻子,要是碰見這麼大一座王墓,還不挖開來撈一票。那橫掃什麼天下還,圖個什麼?窩在家裡,牧馬放羊多好啊!”
碧霞蹙眉輕嗔:“怎麼,你好像幹過這個!”
“以前沒幹過,打這以後,可就保不準!”容輝厚着臉皮說:“幹什麼,不重要,關鍵是得活着,還得越活越好!反正你們也進來了,當淑女更好!那五塊水晶,我要了!”說着掛上弩機,裝好箭匣,又把乾糧和水筒遞給瀟璇和碧霞,招呼衆人:“走,下去瞧瞧!”當先帶路。
容輝下到第五層,先雙手合十,向石像交代:“您也別怪我們,俗話說殺人者,人恆殺之。挖人祖墳者,人恆挖之。您要是不先打開這座古墓,咱也掉不進來,這就是因果報應,天道輪迴!”說完鼓盪靈力,按住石像肩頭,用力推出。
石面摩擦,“嗡——”,一聲悶響,順勢而倒。砸在地上,“哐當”一聲,仍完好無損。瀟璇隨後跟來,微覺尷尬。朱芯見了,滿臉鄙夷。碧霞只當沒看見,繼續下行。
容輝也不在意,從懷裡摸出兩面錦緞,欣然微笑:“好東西呀,還好沒落下!”說着揚手抖開,包了三塊給瀟璇,另兩塊和“罡風雷”一起,包給自己。背起來雖不下十斤,可稍往錦緞裡注入靈力後,卻輕若無物。
瀟璇見那錦緞和包乾糧的一模一樣,滿心羞愧,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眼見容輝背起水晶往下走,只好拿起包袱,背在了身後,快步跟上。
衆人下到陵臺,再看墓城,見棱見角,察至入微,感覺又不一樣。朱芯輕咬嘴脣,怯怯地說:“這下面,會不會不乾淨啊!”
容輝隨口打了個哈哈:“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心裡乾淨,處處乾淨!”說着圍石塔轉了一圈,又走到獻臺前查看土色。雖被殘存禁法干擾,如負巨石,卻無危險。凝神感應,招呼衆人:“這裡本有個‘引力陣’,如今仍不可小覷!”低頭細看,接着說:“這裡的土層的確被翻開過,顯然他們進去後,又安全出來了!”再無所得,又不住抱怨:“這墓道不好挖呀!”說着回了陵臺。
“還是先去看看鼓書吧!”朱芯低聲建議:“可別犯了什麼忌諱!”
容輝從善如流:“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去看看也好!”當先開路,又帶三人走出陵城,跳出月城,回往鼓臺。石臺之間,朱芯環顧四周,又不知如何下手。容輝感想敢猜:“雖然沒有鼓槌,可拿到了他們的鎮陵聖物,應該可以代替吧!”說着和瀟璇解下包袱,攤開水晶,接着問:“這有五塊水晶,該用哪塊!”
“這裡只有三、四面好鼓!”朱芯正色囑咐:“不好亂試啊!”
碧霞低頭掃了一眼,指向一塊說:“用這塊,注入‘木靈力’!”
“這塊?”容輝拿起一塊橢圓形水晶追問:“你確定?”擡頭卻見碧霞看也沒看自己,不由腹誹:“哥遲早會被你玩死!”手隨心動,緩緩注入木靈力,待水晶“嗡嗡”輕顫,擡手擲出。
水晶劃弧線,正中鼓面,“咚——”,一聲悶響,又被反震回來,落入了容輝手中。他託着水晶,細看鼓面,除了一層青光,半個字符也無,不由嘀咕:“沒動靜啊!”
“天上!”瀟璇失聲提醒,衆人應聲擡頭,只見碧空如幕,顯出一衆影像。容輝屏息凝神,也只能看出是兩撥人在打仗,分和來去,然後混戰在了一起。仔細辨別,一方頭纏包巾,身披毛氈,顯然是古姜國人。另一方各持一柄金戈,上刺人頭,下絆馬腿。一個個青面獠牙,凶神惡煞,近非人類。
衆人眼見古姜國人被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羣,忽然眼前一花,仍是碧空無垠。他先是一愣,忙問衆人:“怎麼沒了?”
瀟璇小聲抱怨:“你注入的靈力太少了吧,圖像也不清晰!”又催容輝:“再試一次!”
容輝依言照做,揚手擲出水晶。鼓面一震,水晶飛回,卻不見圖像出現。呼吸之間,卻聽一聲悶響。循聲只見鼓架飛散,化作了一堆木屑,不由苦笑:“這,這不能怪我!”
“方法沒錯,只是這裡沒有云,所以看不清楚!”朱芯略作思量,仔細解釋:“書上記載,古姜國人從雲上而來。縱非事實,也該和雲有關。如此盛景,本該在雲中顯現。這裡沒有云,纔看不清楚吧!再說鼓也殘了,能‘聞聲顯像’,就不錯了!”
容輝點頭贊同,找到第二面好鼓,依樣擲出水晶。“咚——”,一聲悶響過後,空中又現盛景。
容輝看清圖中情景,不由輕疑:“挖礦?還是水晶礦!”只見古姜國人在山洞裡挖出水晶,然後扔進火爐,最後由煉器師鍛造成刀、劍、垂、杵等兵刃。只是影像模糊,又旨在寫意,實在看不清鍛造過程。
他還想細看,眼前一花,圖像又無。只好看準第三面好鼓,再擲水晶敲擊。鼓面輕震,水晶彈回。“咚——”,一聲悶響,鼓架飛濺。
容輝一陣頭疼,眼見只剩最後一面好鼓,喃喃祈禱:“還有什麼,就看它了!”說着再擲水晶。“咚——”,一聲悶響,水晶飛回。只見天空一花,衆女已各俱華氈,正圍成一圈跳舞。一個個喜笑顏開,似在慶祝。羣淑環繞中,一個白鬚老頭正端着陶碗,向一衆手扶兵刃的的男子敬酒,直至盛景散去。
“這唱得是哪一齣!”容輝摸不着頭腦,詢問衆人:“這三場皮影,沒頭沒尾的,什麼意思!”
瀟璇也不太懂,又看向朱芯。朱芯正色解釋:“墓誌銘一般記錄墓主人生平的重要事件,這鼓書盛景就是墓誌銘。想她們慶祝的,也是一件大事!”
“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瀟璇明眸流轉,邊想邊說:“古姜國人開始和人打仗,打不贏。後來用了水晶武器後,就打贏了,然後喝酒慶功!”
容輝卻更關心那些水晶武器,擡頭見日行漸高,就招呼衆人:“好了,至少我們知道了這水晶還能造出神兵利器!走吧,該去幹活了!”說着收起水晶,又帶衆人回到陵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