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告訴了我水的威力,教會我冥想術,借水之力,幻化無形,變化萬端。我給這個冥想術起了個名字,叫滄海一慄。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我是天地間唯一一個水化而生的神仙,即便是一滴水,也有鋪天蓋地的威力。
辭了燃燈,我一路東去,直達東荒。東荒地大物博,人傑地靈,隨地的植物都不可小覷,沒準都是修煉千百年的小仙。多年沒有來過,東荒依舊瑞靄紛紜,祥光繚繞,各色小仙往來夾道,叫吃叫賣,好不熱鬧。
東荒此處好笑,明明是仙山,卻做出個凡間景象,小仙們整天就想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一斤白菜,缺個二錢都要計較半天。這處算是東皇的腹地,我曾經嘲笑過,他卻不以爲意,還專門從天庭引進了好幾樣果蔬,都是又好吃又於修仙有益的。
靠海吃海,東荒也不例外,它以海爲心,離海越近生靈就越多,市集就越繁華。我一路深入,人煙逐漸稀少,待我到達東黃山腳下時,就光禿禿的一座山,除了黃土,啥都沒有了。
見到了東黃山,我思量着,快十萬年了,也不知道東黃山周圍堅不堅固了,想着打探一下地形,就卸了御風術,下地步行。
着地後,走了近半個時辰,東黃山還是遙遙地近在眼前。好生奇怪,好像在原地打轉一般,怎麼也走不出去。我一向路癡,也不在意,沿路一邊留下記號一邊繼續向東黃山走去,繞了近兩個時辰,我老人家腿都酸了,還是不得其路。
這下,我再遲鈍也不得不奇怪了,這路有古怪。我猜想這可能是陷入某種陣法中了,可惜我既懶於修煉,又不行軍打仗,陣法向來是一竅不通的。而且,周遭出現了越來越濃烈魔族氣息。我心想,東荒原就有些魔族,他們在東荒下個*陣捕捉小仙也是有的。東荒的魔族,都是些修行淺顯的,不足爲懼,本上神索性順着氣味最濃的地方尋去,抓了他,爲東荒除害。敢困本上神我,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甚能耐。
走着走着,一面平波無瀾的方塘出現在眼前了。方塘很小,不足一畝,陽光下,水面發出隱隱的光,最最離奇的是,水面坐着個綠衣的小子,那小子正“咯吱,咯吱”地嚼個不停,左右腮幫都鼓的滿滿的,我順着他的手臂看去,他手上正抓着一截白嫩嫩的的小孩胳膊。
吃人?眼見着他又往嘴裡遞,我嚇了一跳,立即上前制止,打落那小孩胳膊。
那小子不解地擡頭看我,一見是我,立即歡快地跳了起來,“月姐姐,月姐姐,你終於來啦,我等你好久了!”
他立即就上來抱我,我不動聲色地避開了。再看那截胳膊,卻原來是一段脆生生的藕。方纔距離那麼近,我怎麼可能看錯,必是有不懷好意之人使了障眼法。
再看那小子,十五六歲的樣子,周身隱隱仙氣,圓潤可愛,身穿淡綠色的底衣,加了胭脂紫彩的刺繡,通體掛着繁複的瓔珞,脖子上還有一串色質通透的古玉,活脫脫,善財童子的模樣。
此刻那小子表情似有些委屈,“月姐姐,主人丟我一個人在這裡,我都坐好久了。”
我看那小子,覺得有點眼熟,又不知道在哪裡見過,於是便問:“小子,你是哪家仙友座下的娃娃啊?”
他撓了撓頭,疑惑道:“月姐姐說些什麼呀,我是大寶啊,什麼仙友不仙友的,大寶聽不懂。”
大寶?
大寶這個名字也很熟哎。
於是我再問:“那你主人怎麼稱呼?”
“月姐姐,主人就是主人呀!”那小子越發不解,想了想又補充道,“大家都叫主人主上,也有部分妖魔叫他晟大人,嗯,很少一部分。”
主上,晟大人?
難道是火魔晟雨,魔界的新領袖?
“那大寶呀,你告訴我,爲什麼叫我月姐姐?”一聲大寶,我突然福至心靈,這小子不就是文三白的學生,郝大寶嘛。
雖然長大了,模樣還是一般珠圓玉潤,一點也沒變嘛。我立即高興地笑道:“小胖子,你都長這麼大了啊!”
“月姐姐,我一直這麼大的,你都說些什麼呢,你今天好奇怪哎!”
“什麼月姐姐,我東方曦曦,跟月亮有什麼關係,至多算是太陽系的神仙,好不好?”跟哥哥還能沾點邊。
“啊啊啊,神仙姐姐,你是神仙姐姐,不是月姐姐呀,”他高興地圍着我轉,激動地都哭了,“神仙姐姐,神仙姐姐,你來看我啦!我等了好久、好久了啦!”
我一時忘了周遭環境,跟他絮絮叨叨地聊起來,問問三白的情況,問問人間的變換,他竟然一點也不知,想起世間變化都三五百年了,他怎麼還是少年模樣,我突然心生警惕,抓過他的手,掐指一算。這個小呆瓜,運氣也忒好了,內裡都成仙了,居然傻不溜秋的,自己還一點也不知道。
“你已經是神仙了,使個口訣就可以飛昇了,”我笑着說道,“想來以前幾罐仙酒可不是白喝的。”
他驚訝地瞪大眼睛,小臉紅撲撲的,嫩地可以掐出水來,“真的啊,那我是不是就可以離開魔界了?”
“自然,你是神仙,住在哪裡都是自願,你也可以住天庭。”
“太好了,”他喜悅地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走來走去,口中直喊,“太好了,太好了!”
唉,大寶啊,你還是一如既往地沒見過世面,去個天庭而已,哪能就開心成這樣。
“癡心妄想!想離開魔界,你膽子倒不小!”突然一聲清亮又陰冷的聲音自天空傳來。
大寶想來受了極大的驚嚇,渾身一顫,怯生生地躲在我身後。
我擡頭,居然發現一張巨大的臉。
多大的臉,居然大到遮天蓋日!
我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錯,然而,還是那麼大的一張臉,他的鼻子都比我身體大。
然後,那臉扯出個僵硬地笑,少年的聲音硬生生傳來,“東方上神,好久不見。”
“我從不不認識臉這麼大的,談何好久不見。”我笑,並默默地想,大臉不是罪,臉大不怪他,不能歧視。
“哈哈,東方上神不但美豔,還很幽默。”那少年裝作一派老成地笑。
我摸了摸鼻子,我不認爲我老人家是在幽默哎。
郝大寶在我耳邊小聲地提醒我,並小小地比劃着,“神仙姐姐,我們是在碗裡,一個紅色的大腕裡面。”
我想了想,問道,“是不是刻着上古仙文的紅翡碗?”
“東方上神果然有見識,正是上古的仙碗,印乾坤。”那少年又笑道。他髮色火紅,燃燒一般,五官精緻立體,眼睛卻是淺淺的藍色,嘴角緊緊地抿着,顯得有一點點的天真。
“自家吃飯的碗,認識是自然的,談不上見識,”我笑了笑,“魔尊,你說,是也不是?”
這隻碗,本上神委實沒什麼好感,少年調皮,惹的事情大了,我哥哥就一隻手拎起我,扔進去閉關。印乾坤,碗中自設乾坤,無限延伸,被扔進來的,無論你多大本事,決計是出不去的。我少年心高氣傲,琢磨了數萬年也不曾參透,想是現在也無計可施。
鬱悶,這次我還是自己走進來的。
越想越鬱悶,我毫不客氣地敲打了數下大寶的頭,要不是以爲他在吃小孩胳膊,我能一腳踏進來嗎?害人精!
大寶委委屈屈地不敢反抗,任我敲打。
那邊魔尊聲音又起,“東方上神,你們神仙都三刀兩面,道貌岸然,本尊不得已出此下策,請您到此,是有一件事情相求。”
求我辦事啊,那姿態可是不一樣的,我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衣服,撩了撩頭髮,扯出一個慵懶地笑:“本上神可不是觀音姐姐,滿足別人的願望,從來不是我老人家的樂趣,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上神您別急着拒絕,這東黃山的檮杌可是十萬年沒有見過太陽了,放出來可不知道會給你添些什麼亂子。”少年一派沉穩。
“那有什麼,”我面上裝出滿不在乎,只懶懶地說道,“十萬年前,本上神能困它一次,十萬年後就能困它第二次。”
“可惜東荒這些修仙的生靈,莫名一場劫難。檮杌兇殘,想必上神不曾忘記,它能血洗東荒一次,就能兩次、三次,您又困在印乾坤中,想想就叫人扼腕嘆息。”
“你有什麼麻煩事情,說出來聽聽,”我志短,立即改口,“偶爾幫助個把個力不從心的魔尊,也不是不可以。”
放棄抵抗,徐圖計謀,也是一種選擇嘛,我試圖自我安慰。
“東方上神深明大義,”少年笑,眼睛晶亮,透着一股得逞的快樂,“我們前任魔尊奈何與上神可是甚爲親厚,正是姑侄關係,奈何不幸遇難,想來姑姑您一定不會坐視不管。”
姑姑?除了天后侄女,我竟然還有個侄子?
一時茫茫蒼蒼,我心頭再無其他,只有奈羅婭兩眉愁鎖模樣,她明明是在生氣,卻好像嬌嗔一般,兩頰嫣紅,脣含水色,她說,“東方曦曦,你一直霸佔着他,你叫我和我肚子裡面的孩子怎麼辦?”
奈羅婭,妖冶嫵媚。
一個女人權勢滔天,活了數十萬年,能用三個女字旁的成語形容,卻甘願無名無份地替東皇太一生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再接再厲!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