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傢伙沒死!但他左臂連同半邊肩膀沒了,紅中帶點爍金的血液滴滴答答。
滌贇上人的前兩步還有些踉蹌,但緊接着就朝身上的傷吹了口白氣。
傷口飛快結上一層霜,凍住了。
杜長老的神魂內爆威力很大,連仙人之軀都遭不住。
劉長老咬牙:“我去收了他!”
話音剛落,另一名妖仙從林子裡鑽出來,站到滌贇上人身邊,天宮軍隊也圍了過來。
“來不及了。”肖文城一把拽住劉長老,“他既露面,晚點再對付他!你看島西也有異動。”
賀靈川喃喃道:“天魔可以利用仙人的身軀?”
他腦海裡有些疑問,豁然開解。
方纔的噬腦蟲妖,是賀靈川先發現的。看他們堅定地站在自己這一邊,幻宗仙人對他們的印象好了起來,也多了幾分耐心。
“過去這麼多年,天魔也收集一些仙人皮囊,專用在這種時候!”劉長老咬着後槽牙,“只有仙人的身軀可以承受天魔的降臨,可以讓天魔在人間也發揮力量、少受限制!”
普通人類或者修行者當中,有幸能充當天魔皮囊的特殊體質是十萬無一,天魔找起來都費勁。比如奈落天身爲剎利天衆的主神,爲了拿到賀靈川的皮囊,還得跟賀淳華簽訂契約,承諾給他很多條件。
即便如此,這些皮囊頂多承受天魔十分之一二的力量,一旦超過,軀體就會崩潰,一旦超時,軀體還是會崩潰……
所以天魔只能降下分身,並且在人間行動總是束手束腳很不方便,時限又短。
但如果套用仙人的軀殼,那就不一樣了!
作爲上古時期跟天魔打得有來有去的大能,仙人的身體承受能力極強,也不存在隨時崩潰的風險。
唯一的難題,是不好搞啊。
這時候,賀靈川終於明白,天魔爲何那樣熱衷於掏挖仙人洞了。
除了消滅老對手之外,它們還覬覦對方的身子!
難怪杜長老落敗之後也不投降,直接自爆。因爲他清楚自己的下場。
“即便奪取仙人皮囊,他們也不能隨時隨地套在身上,到處亂躥吧?”直到今天之前,賀靈川就沒見過任何一個使用仙人皮囊的天魔,一個都沒有!
可見仙人皮囊也不是好衣裳,想穿就能隨時穿。
“不能。”肖文城順口道,“我們受到什麼限制,他們也同樣跑不了!”
殘存至今的仙人,爲什麼都躲在洞天福地?因爲外界靈氣不足,長期曝露在外,會導致他們自身的靈力大幅度下降,乃至最後消亡。
奪取了仙人軀殼的天魔,同樣會受到這個條件的制約。所以,他們也不可能有事沒事兒就下界溜達。
“所謂‘神降’的過程極度消耗魘氣,天魔若是帶着五分力量降臨,那麼進入皮囊之後可能就只剩兩三分了,近半能量都消耗在路上。”神界的魘氣現在多麼珍貴,哪個天魔也不能沒事就打一把消耗,“並且據我們所知,天魔降臨人間好像還受到某些制約,不能長久存在。這也是師尊長久研究的方向。”
劉長老補充:“另外,天魔雖然可以佔據我們的皮囊,可一旦在戰鬥中受傷,恢復起來就很慢。”
鳩佔鵲巢,畢竟比不得本尊親自操控,就連肌體骨血的運行都不如原本暢快。
賀靈川目光微動:“等一下。他們已經動用了仙人的軀殼,那麼降下來的是天魔的分身還是主體?”
“如果是大天魔降臨,可能只是個分身。”肖文城冷冷道,“如果是所謂的從神及以下,那就可以做到近乎本身親臨!”
他指着鏡中的滌贇上人:“我希望降到滌贇身上的是個完整的天魔,這樣等我抓到它,一定讓它好好享受真火灼魂!”
“完整的天魔之力!”這纔是天宮膽敢衝入上古真仙洞府的底牌吧?“這仙人的皮囊是隨時可用麼?”
“不,他們事先也得準備很久!神降不是個簡單的儀式,因爲兩界壁壘的存在,天魔打算投射過來的力量越多,神降過程越艱難。”
作爲天魔的老對手,這些上仙很清楚大神降的複雜和曲折。
賀靈川恍然。
從前他和朱大娘大鬧墟山、火燒摘星樓,天宮派出來的是兩頭鬾獸、一位天神分身,也就是百戰天來了一次小神降。
爲什麼天宮沒有派更厲害的皮囊出動?賀靈川現在想來就有些後怕,多虧自己當時制定的是速戰計劃,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刻鐘,天宮也來不及啓動更強大的防禦。
誤打誤撞的一次幸運。
“天宮今次殺入顛倒海,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連天魔都就位了。”賀靈川看得目不轉睛,“他們的準備一定周全,今天這場對抗纔剛開始。”
恐怕會有巨大的傷亡。
……
又過半個時辰,肖文城的神情越發凝重了,因爲哪怕幻宗全力阻止,緊鄰湖畔的石河子地區,還是又建起了一座妙湛天的燈塔!
昊元金鏡的畫面顯示,這片區域很快模糊,燈塔結界屏蔽了幻宗在此的一切特權。
這是天宮建起的第六個燈塔。
從沙盤上看,它們中間還有些空隙,但只要再建兩座,就能大致銜接起來了。
肖文城走到沙盤邊上,伸手一指:
“天宮建立了六個燈塔結界,但在這具沙盤上並無顯示!”
這具沙盤顯示顛倒海的山河地貌,銀珠島上每一棟小屋、每一塊田地,甚至山頭的小樹,都清晰可見、人物可動。
這是實景沙盤,牢記銀珠島的每一點動態變化。
但賀靈川早就注意到,天宮建起燈塔之後,不對,確切地說,是燈塔上方的真實之眼睜開之後,結界內的一切變化都不顯示在沙盤之上了!
雙方那麼多人投入戰鬥,戰場上不知怎樣千瘡百孔,也不知多少人被打倒在地。可這一切在沙盤上都不見了。
沙盤顯示,這六個地方空無一物!
就像天宮隊伍不曾入侵之前那樣,安寧祥和。
甚至這沙盤上也沒有燈塔本身,沒有真實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