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之上,不怕敵軍有多驍勇,也不怕敵軍裝備有多精良,怕就怕你不知道對方使用什麼套路。
曹德旺不管三七二十一,多年的行伍經驗告訴他,眼前的這些都是紙糊的一般。
看玩笑,騎兵對步兵,佔起你的便宜,要多容易有多容易!
即便對方有手弩,對方有弓箭手,又如何?
所謂一箭之地,指的是最最上成的雕花弓和最最精密的鵰翎箭,發揮到極致的射程,即便是這樣,所謂一箭之地也不過幾十丈。
而手弩的射程就更短了。
我曹德旺,會怕了你這些東西不成麼?即便是大軍進入到了你的射程之內,也左不過是幾十丈的事情,沒等你第二輪連發,我的馬刀就已經砍在你的脖子上了。
在曹德旺看來,這場戰爭,註定是沒有懸念的。
若飛也很緊張,算起來,今天的場面,應該是若飛經歷的最大的場面了,他興奮的坐在馬鞍上,目光敏銳的盯着對方的陣勢。
“宋先生果然料事如神,果真和他說的一般無二呢,”說罷,用沉穩的聲音道:“沉住氣!聽我的命令,手弩準備。”
這些南疆的軍兵,也都是戰意滿滿,慕容涉歸這次率使團弔唁,原也麼有什麼利用的價值,可是在宋玉和獨顯月的有意操作之下,一種情緒便瀰漫了整個南疆的軍隊之中。
“他乾元國也太小瞧了我們!”
“這麼大膽的隨意出入我武陵城,是看我們南疆沒人了嗎?”
“奶奶個熊!老子咽不下這口氣!”
這種情緒應用到戰場之上,便起到了出乎預料的效果。
經歷了短暫的沉寂之後,乾元國一方的隊列之中,傳出了一陣號角之聲,悠遠的號角聲過後,便聽見了急促富有節奏的戰鼓之聲。曹德旺高高的舉起了馬刀,大喝一聲,身後的騎兵將士,也都拔出了馬刀,催動戰馬,朝着若飛的方向奔襲而來。
曹德旺四千之衆,若飛才僅僅三千士兵,在曹德旺的眼睛裡,這三千敵軍,都不夠塞牙縫的。
曹德旺的軍兵,漸漸的加速,待衝到交戰的前沿,已經跑出了急速。
若飛冷靜的觀察着戰場的情況,一隻手提着紫金磐龍棍,一隻手搭涼棚遠望,專門負責觀陣的棋牌官聲音洪亮,清晰的喊道:“五百步!”
“四百步!,穩住!”
“三百步!”
坐在馬上正在衝鋒的曹德旺,幾乎是在看白癡一樣,看這若飛的軍隊,狂笑道:“看啊!對方的長官,是個雛,哈哈哈哈,這即便是沒有騎兵,就是光有步兵的話,也要列陣啊,哈哈哈,兄弟們,殺,咱們教教這個小娃娃怎麼打仗!”
曹德旺的隊列之中,便是一陣的鬨笑。這些乾元騎兵們,揮舞着馬刀,怪叫連天。
若飛卻依舊沉穩異常。
“兩百步!準備!”
就在曹德旺感覺勝利在望的時候,他聽到了這輩子最後一個聲音。
“萬箭齊發!”
在棋牌官一聲令下,若飛手下的軍兵狠狠的扣下了手弩的機括。
一尺多長的箭,破風一般,朝着涌上來的乾元衆將便射了過去。
曹德旺不知道,這手弩,並非是他尋常見到過的手弩,而是在蕭笙手下能工巧匠的改造之下,變得力道十足,兇猛異常。比起來最硬的雕花鐵胎弓,也絲毫不會遜色。
第一輪齊射,就讓曹德旺吃盡了苦頭。衝在最前面的一個千夫長,身中數箭,屍體栽於馬下。身後的騎兵根本就無法減速,無數的馬蹄子,將這位千夫長的屍體踏成爛泥。
隨着弓弦激盪的聲音,曹德旺一方出現了死亡。當然更讓他心驚的是,有很大一部分軍兵,並非是流矢射中而死,而是被活活的踐踏死的。
曹德旺心中滴血,這支強悍的軍隊,是自己賴以生存的靠山,於是他發了狂一樣猛喊:“衝過去,砍了這幫傢伙!”
久經沙場的曹德旺心裡也是一片雪亮,這個時候抽身恐怕是不能了,能做的,只有朝着對方硬衝。
可是當曹德旺的軍兵衝到只剩下一百步的時候,這些手弩士兵卻扔掉了手上的手弩,在身後取出一塊七八尺高的盾牌,兩人合力,將這盾牌狠狠的插進泥土之中。
緊接着,後面的怪異兵器,露出了它可怕的樣子。
這些軍兵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是將圓木一樣的東西架在了盾牌之上,以此作爲支撐,然後一個扶定,一個在後面,竟然像是練氣士做法一般,掐了個指印。手裡光芒一閃,便拍在了圓木之上。
這些傳統的乾元國將領,哪裡會見過眼前的這個東西,這便是蕭笙的遺產之一,無盡天火了。
其實這無盡天火,也就是一個名字,這東西的原理不難,就是取一塊墨晶石,裡面儲存了大量的真氣,當然,這個步驟是需要修爲比較高的人做的,比如樑通達等人,然後,用生鐵鑄造一個管道的東西。上面卻不是什麼銘文,而是精心刻畫的一個符咒。烈火咒。
這東西笨重異常,但是威力卻是不可小覷的。
於是之前蕭笙遴選的那些有基礎的士兵,派上了用場。他們不需要有很多的修爲,只需要使用尋常的符咒,將這東西身上的火咒激活就可以了,就像是用一個槓桿,撬動了一塊巨石。
但是遺憾的是,直到蕭笙這次消逝,這種東西也只成功了九門。也就是說,這樣的殺器,南疆也僅僅擁有九門而已。
但是杜弦月依舊是將這樣的東西,放在了首戰之上。其用意可想而知
一陣法術的光芒閃過,熾熱的火焰,就像是席捲而出的龍一樣,朝着幾丈遠的乾元軍兵席捲而去。
在剛剛的萬箭齊發中倖存的士兵,這次卻逃不掉了。
懷着巨大的恐懼和憤怒,曹德明策馬,衝進了火海。
一陣灼熱的熱浪,也使得南疆軍兵很難受,前面用肩膀扛着盾牌的士兵們,覺得熱浪滾滾,接着就是一具一具燒焦的人屍馬屍,慘嚎着,怒罵着,撞向了盾牌。
這幾乎是來自地獄裡一般的鬼哭狼嚎,伴着無可匹敵的火勢,帶着火焰的獵獵聲,持續了很久,很久......
涿郡的戰場之上,一片狼藉,這場載入史冊的戰鬥,一直持續了一整天。外圍十幾裡的範圍之內,都能聞到屍體焚燒的惡臭,被烈火焚燒過的土地,四處龜裂着,黑焦色的液體匯聚成了河流。已經辨認不出來鮮血的顏色了。
若飛第一次看見這般慘烈的場面,嘴脣緊緊的抿着,臉上青澀的表情終於消失了,轉而變成了沉穩。
若飛成長了,終於變成了一個殺伐無數的將軍,在此後的幾十年裡,若飛就這樣在屬於他的戰場之上,建功立業。
戰報傳到了慕容涉歸的營帳之中,慕容涉歸久久的說不出話。
蕭笙,和蕭笙的南疆,終於成長了,而且以這麼可怕的速度成長着,曾幾何時,蕭笙還是一個落魄的王子,南疆還是一片不毛之地,現在,竟然有和自己叫板的本錢。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大軍在南疆面前根本就擡不起頭,四千騎兵對三千步兵弓弩兵,竟然連一根毛都沒有回來?
而蕭笙一方,緊緊傷亡不到三百人?
這是多麼恐怖的一個比例。
但是隨即,慕容涉歸也深深的感到慶幸。
看起來這一步棋,算是走對了,沒有貿然發動大軍團的決戰,而是派出了曹德旺,果真就試探出了南疆軍兵的真正戰鬥力。
在慕容涉歸看來,這個交換還是值得的。
顏峰是文臣,這是他第一次參與大兵團的戰鬥,也是第一次到前線。雖然沒有親身到戰場上觀摩,但是卻被紙上血淋淋的戰報嚇得不輕,看起來,在赤裸裸的戰爭中,什麼聖人之言,都是蒼白無力的。戰爭,往往是人們撕掉聖賢的虛僞嘴臉,暴露了人們內心真正的野性。
“陛下......”顏峰似乎失去了以往的風姿氣度,從一個氣定神閒的謀臣,變成了一個受到驚嚇的馬駒,他顫顫巍巍的道:“陛下,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慕容涉歸將那封戰報放在了一旁,道:“好在這場戰鬥的消息,嚴密的封鎖了。否則士氣就會低落。不過我們也不必如此悲觀,這些花招,是上不得檯盤的。不過.......”
慕容涉歸鎮定的語氣,似乎感染了顏峰,顏峰也漸漸的找回了一些狀態,道:“陛下指的是........”
慕容涉歸忽然盯着顏峰,道:“你手下的探子,似乎是沒有什麼建樹,蕭笙製造如此神兵,你們都沒有發覺,才讓我們吃了大虧。你現在想辦法找人去查一查,他們使用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顏峰不敢說什麼,便領命退下了。
與此同時,與乾元國大營不同的是,在南疆的武陵城,卻是另一番景象,首戰告捷,無疑給這個處於多事之秋的國家最大的禮物。
這一場大戰的勝利,使這些惶惶不可終日的人,看到了光明。
慕容涉歸的精銳,也不過如此嗎。
人們慶祝,人們歡騰,武陵城的氣氛空前激烈。
士氣高漲的同時,總要有人保持冷靜的。宋玉和杜弦月正在大殿之內,商議着什麼。
宋玉臉上也舒展了很多。這場大戰的勝利,也給了這個幾乎耗盡心血的人一點安慰。
宋玉讀完了奏報之後,深深的一躬身,道:“娘娘,現在的武陵城,萬衆一心,守護國家疆域應該不成問題的。”
誰知杜弦月的臉上,根本就看不出一絲喜悅的心情,只是一聲嘆息,道:“你那裡曉得,這場首戰,我幾乎將我們的家底亮出了一半,消滅的也只是他的四千人,有一些得不償失了。”
宋玉卻不這麼認爲,道:“娘娘,臣以爲,我們必須用這樣的方式贏了第一場,這樣的話,慕容涉歸就會謹慎一些,也會給我們爭取一些時間的。”
杜弦月踱步,走到了蕭笙的畫像前,親手整理了一下供桌上的水果,淡淡的道:“也好,就消耗下去吧!這場戰爭即使消耗幾十年,我們也都耗得起!”
宋玉退出去之後,杜弦月才感覺到體力不支,癱坐在椅子上。
一個弱女子,就這麼憑藉着一己之力,撐起了這個國家,是什麼樣的繁重。杜弦月只有在這樣四下無人的情況之下,才能露出自己柔弱的一面。
蕭笙不在了,如果不堅強,要柔弱給誰看呢?
說罷,杜弦月淚眼婆娑,望着蕭笙的畫像,
畫像,是宮廷畫師在一個月之前趕製出來的,一連畫了幾個稿子,都沒有得到杜弦月的滿意,畫出來的蕭笙,總是覺得那麼不協調,總是那樣的死板,於是這畫師就一直修改,一直重新畫。
最後畫像上的蕭笙,沒有王座,沒有穿着華麗的龍袍,沒有香爐圍繞,而是穿着一身灰色的道裝,臉上溫和的笑着,頭上梳着整整齊齊的髮髻,手裡捏着一柄寶劍。
最後杜弦月選擇了這一副。而杜弦月也終於明白了,畫像終究是畫像,即便是畫的再怎麼傳神,也是死的,也不是那個嘻天哈地的蕭笙了。
輕輕的啐了一口,像是笑,也像是嗔怒,道:“你倒好,自己一個人討清閒,把這麼大的一個國家交給我,笙哥,我過的好辛苦!”
相比人間的亂鬥,天界還是十分的安寧,其原因不是在仙界的衆仙都悠然自得,而是不敢!有超然的天祖在,以及天祖雷霆萬鈞的武力,這些曾經辛苦修煉,一朝飛昇的仙人門,並沒有得到想象中的清福,反而是更加森嚴的等級、
天師堂,就建在一片繚繞的雲霧之中,遠遠的望去,好像是縹緲在半空之中一般。
拾階而上,穿過水汽氤氳的山路,便看見了天師堂的大門,幾個身穿天師堂道袍的人站立在山門兩側,表情肅穆。
倒不如說是僵化死板,日復一日的守護着天師堂的大門,這些人也都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了。
穿過天師堂的大門,便是天師殿了,裡面供奉着繡着天地的錦緞。一排八個明黃的蒲團,整齊肅穆。
天師堂的總天師張道陵正劇中而坐,背對着神龕,面沉似水,望着下面跪着的碧櫻。
經過了這麼一些變數,碧櫻就像是丟了魂魄一般,垂着頭,一言不發。
碧櫻越是這個樣子,張道陵就越是氣不打一處來。但好像又忌憚什麼,壓制着自己的火氣,語氣還頗爲語重心長的道:“徒兒,你現在還不認錯嗎?”
碧櫻也沒有說話,只是倔強的抿着嘴,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上金磚的縫隙。
張道陵嘆了口氣,道:“你去吧!去思過!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出來!”說吧,便拂袖而去。
碧櫻依舊是什麼都沒有說,還站起來,給師父規規矩矩的施禮,便退出了天師殿。
張道陵嘆了口氣,好像是想到了什麼,便一擺手,一陣光芒閃過,身影消失了,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到了隕仙崖附近的一個洞穴門口。
一陣光滿閃過,張道陵塵埃落地。
隕仙崖,是一處極其詭異的地方,不知爲何,這裡竟然沒有一絲的真氣,也就是說,不管你的修爲多深,在這個地方,也只能靠純粹肉體的力量去肉搏,至於法術,根本就沒有辦法使用。
想來想去,竟然是和真氣滋養領域截然相反的地方。
撥開了繚繞在洞口的雲,卻看見幾丈高的洞口出現在了眼前,從外觀上看,這裡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洞穴了,甚至都沒有進行修飾,很可能就是一個天然的。
但是去看着洞穴的守護者,卻是能讓人望而生畏。
只見洞穴的右側,閃耀着一片金黃色。足足有三間房子大小,見有人來了,警惕的動了動,生長着金色鱗片的身體,開始緩緩的移動,身形也是越來越高,從盤踞的姿勢,站了起來。卻是一條威風凜凜的一條巨龍!
只見在微風的吹拂之下,龍鬚,龍發都柔順的飄舞着,漏出了一雙精芒四射的眼睛,充滿着敵意,四隻利爪死死的緊繃着,就像是隨時都能竄出去一般,張開的血盆大嘴之中,兩排鋒利的牙,讓人看上去十分可怖。
張道陵雖然在天界一手遮天,但是在這傢伙面前,還是要保持一絲絲的客氣,於是躬身道:“紫麟飛龍上仙,本天師這廂有禮了!”
這傢伙,就是天祖的坐騎,天界頭號狗腿子紫麟飛龍了。
當看清楚來的人是張道陵的時候,紫麟飛龍也鬆弛了下來,道:“你怎麼來了?”
“奉天祖的命令,來這裡看看。”
“哼!你進去吧!”說罷,便讓開了道路。
張道陵走進了洞穴,大概走了一盞茶的時光,前面豁然開朗,足足有十幾丈高的穹頂上,天然鑲嵌了各種照明的晶石,將這洞裡映照出了一絲幽幽的光芒,面前是一條一百八十丈寬的溝壑,而聯通這溝壑兩端的,卻只有一根碗口粗細的鐵鏈。
鐵鏈的這一端,固定在一塊巨石之上,而在這巨石之上,分明刻着幾行字。
禁忌之地,法術難行,心誠而往,攀援而行!
此刻,就是連張道陵,都不得不挽起袖子,攀援着鐵鏈,只用體術,朝着斷崖的對岸飄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