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坦了嗎?”
邊說這話,駕車的陳鵬舉邊從車臺上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了把頭瞥向窗外的肖勝。
接過紙巾的肖勝,並沒有吭聲。而是無聲無息的擦拭着眼角!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也許別人不懂,但作爲肖勝的發小,陳鵬舉他心裡很清楚。
肖勝對這次事件,之所以在情緒上這般激進。有其他的客觀因素,可最主要的還是陳寨村的人,寒了他那顆熱忱的心。
這些分發至村民手中的福利和待遇,原本就是他肖勝的個人收入。不需要高額的勞務費,就能請到一大批閒來無事的婦女爲他‘耕地’。
無論經濟壓力有多大,他都保證着每一個上工的村民,只要開口隨時都能分發工資。哪怕你只幹了一上午……
他想建立一個彼此信任、彼此包容且團結的內部環境!他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我絕不會像陳麻六那樣,把賺錢的路子全都建立在傷害陳寨村村民的利益基礎上。這能賺幾個錢?夠省城一套三室一廳套房的總價嗎?這裡是爲我狗勝遮風擋雨的地方。”
“家,可以不精緻、不奢華,但一定要溫馨。”
然而這一次,陳大兵等人的行爲着着實實傷透了他的心。也間接的打破了他理想中的‘伊甸園’。
國人同情弱者,不管這個‘弱者’之前到底做了什麼,可只要他們看着‘可憐’,作爲強勢的一方,就可能會被冠以任何一種怵目驚心的‘標籤’。
在陳寨村人眼中,無論陳大兵他們做錯了多少,你肖勝就不該置氣。畢竟,人家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母嗎。
這些的理由聽似滑稽,可事實上就是這般。
所以肖勝怒了,在肖衛國與那些愚昧的村民一同指責,甚至出手掌扇他的時候,肖勝內心的憤怒和委屈,徹徹底底的爆發了出來。
當他‘字字誅心’的去拷問所有陳寨村村民時,他們也只會沉默不語。
都是成年人了,爲什麼不能爲自己的行爲負責?
“很多道理,陳寨村那些老傢伙們都懂得。他們之所以合起夥來起鬨,這次非逼着我低頭的根本原因就是——如果有一天,他們也這樣做的話,就會免於承擔一切的後果。人心吶,特麼的是真得不能直視。”
說完這句話的肖勝,隨手把紙巾扔到了窗外。同時,掏出手機的他撥打了李春華的電話。
“通知下去,礦上的所有工資待遇恢復到去年水平。取消八小時制,各種福利一刀斬。包地所請的長工,全部按照市場價且壓一個月工資。願意幹就幹,不願意幹都特麼的滾蛋!通知小壯,帶人給我在工地、礦場上看着,誰特麼找事,就教他做人。我說的這些,以文字的形式張貼到村口。即日執行……”
也已經知道具體發生什麼的李春華,在聽到肖勝這話後,毫不猶豫的回答道:“明白了……”
就在肖勝離開陳寨村不過一個小時,已經整理成文的李春華與房小壯一同,把這份告示貼在了礦場、工地及村口。
還未從剛剛肖勝的‘發飆’中反應過來的衆村民,在看到這樣一份告示後,瞬間議論紛紛的炸開了鍋。
此起彼伏的‘抱屈’聲,響徹在整個村口。就連葉薇和陳大柱,在得知消息後都急匆匆的從村委會趕了過來。
“李經理這是怎麼一回事?福利待遇,怎麼說降就降了?”
聽到這話的李春華,毫不隱瞞的回答道:“陳寨村村民之所以要比其他村的勞工工資高,是肖勝把自己該得的那一份分紅,拿出來平攤給大夥的。可現在他發現,孝心換不來疼心,只會滋生出一批連臉都不要的‘白眼狼’。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葉主任如果換成是你,你還會做嗎?”
‘嗡……’
在李春華說完這番話後,現場又是一片譁然。不少人吆喝道:“不能因爲陳大兵一家做了什麼吃裡扒外的事情,就一棒子打死啊?”
“對啊,對啊!”
就在其中一名村民說完這話後,李春華冷笑道:“今天早上陳寨村上工的就七人。其他的全都有恃無恐的來幫着所謂的‘鄉里鄉親’。那七人的待遇不僅不會被削,還會都加百分之十。如果各位有不想幹的,可以來我這裡登記。勝哥說了,即便三月沒滿月,也按整月工資給你們。這是他對所謂的鄉親們,最後一點感情了。”
“三條腿的勞力不好找?可兩條腿的真不難。離了陳寨村,他肖勝已然是‘淮城勝哥’,淮城響噹噹的人物。”
在李春華說完這些後,全村人大都倒吸一口涼氣。就連葉薇和陳大柱,都沒想到肖勝會做的如此‘徹底’。就在葉薇準備掏出電話準備給肖勝打過去時,就有一名婦女再次發聲道:“你把我們的地包走了,現在又降我們的工資待遇,這日子怎麼過啊?”
“是啊是啊!”
“這位大嬸,我剛剛所說的喂不熟的白眼狼,就包括你!看清楚了,是恢復原來的待遇。陳麻六乾的時候,我也沒見你餓死啊。關於包地,勝哥也說了。如果現在誰後悔的,可以拿着合同和地畝錢來我這進行登記。他全部退還。”
“另外,就在一河之隔的沛縣,當地村委會及村民願意無償把地租借給肖勝五年。前提是,返聘這些在家留守的婦女們上工。捫心自問,你們現在所拿的這些報酬,與你們的勞動力等價嗎?是其他村的村民,羨慕不來的。你們所不珍惜的,是他人奢望而不可及的。”
當李春華說完這話後,所有人沉默在了那裡。連掏出手機的葉薇,都怔在了那裡。
“葉主任,你就不用跟勝哥打電話了。你見過他決定的事情,什麼時候朝夕令改過?用他的話說:生我養我的陳寨村人,特麼的傷透了我的心。”
待到李春華剛宣佈這一件事,頭裹得跟糉子似得的陳泰順,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李春華旁邊的房小壯,趕緊撥開人羣上前攙扶着他道:“順子哥,在家好好休息。出來幹啥……”
“沒有!那個華哥,今天上工那七個人名單呢?人都在這嗎?”
“陳泰彪……”
“在,在我們在!”
“哦,在就好!另外,還有三個昨晚幫着抓兇手的。陳泰生……”
“在,我們也在。”
霎時間,隨着陳泰順唸完名單,這被剝離出來的十個人,已然與陳寨村其他戶的待遇,形成了天壤之別。
“狗勝的原話:患難見真情。你們把我狗勝當自己人,那我狗勝絕不會虧了你們。是這樣,狗勝在舊縣接下了棚戶改造的拆遷工程。”
當陳泰順站在村口老槐樹下,宣佈這件事時,所有跟着瞎起鬨的陳寨村村民心裡都追悔莫及啊。
肖勝這一套組合拳,直接是鑿在了衆村民的心底了啊。
跟風起鬨的,都特麼的成了犧牲品。而這些緊跟肖勝步伐的,看來是要‘發達’啊。
“這是狗勝的面子工程,必須得找自家靠得住的人。待遇不用說,狗勝說了你們工資是工資,年底的分紅是分紅。不保你們年底都開個小轎車回來,但最少讓你們過個肥年。而且,各位都是幫着狗勝在淮城打響第一炮的‘老人’。”
“懂我的意思嗎?看看房小壯,已經獨挑大樑了。看看螞蚱和河馬,都當老闆了。看看我,一個在牢裡服刑五年多的勞改犯,現在在淮城都當老總了。”
當陳泰順說完這些後,圍着他的十多人‘嘿嘿’大笑了幾聲。但臉上呈現出一股炙熱的嚮往。
“對待自家人,狗勝從來都不吝嗇。這一點都是有共識的!但醜話說的前頭,這是政府工程。狗勝跑上跑下賣臉纔拿下來的。上面催的也緊!活不輕,但在那裡吃穿用度沒得說。”
就在陳泰順說完這話,這十多人裡有年長的直接開口道:“順子啊,狗勝的爲人俺們都知道。你只需要告訴俺們啥時去、都幹啥就行了。”
“拆遷,拆遷自然是拆房子啦。具體的會有人帶你們,這一點你不用多想。時間大概在十天以後!當然,這是雙向選擇,你們要是戀家,不想去舊縣。說我就想在家門口礦上幹活!可以……你們十個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是代班不用下井,工資待遇漲百分之十。”
聽到陳泰順這話的,幾個人臉上都露出了掩蓋不住的喜悅之情。而在一旁聽着陳泰順在那口若懸河說話的其他村民,則一個個腸子都悔青了。
“都跟家裡人商量商量,畢竟都是家裡的大勞力,舊縣雖然很近,可咱也不能隔三差五的就回來對不對?另外,你們十個的家屬,如果願意仍可以在地裡幹活。工資待遇還是之前的!有孩子在鎮裡上幼兒園的,肖勝那邊已經跟幼兒園商量好了,會單獨開一班校車就停在村口。僅供你們十個人的孩子上學!”
“有在淮城上學的,也都在我這登記一下。狗勝那邊也都打打招呼。像陳叔的兒子下學了,沒工作?只要他願意吃這份苦,狗勝給他份工作幹。”
“轉達下狗勝的原話:只要咱們幾個齊心齊力,除了他現在還沒找到的媳婦,不能給你們。其他的只要他有,都會分給大夥。一個人富起來那不叫富,大夥都富起來出門纔不會被人看扁了。最少,相親的時候不會被人看不起吧。”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