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聶雲

聶雲自小沒有父母,從他記事起,就跟着爺爺一起生活,相依爲命。他本來有一個家,位於大理城南郊外的茶花村。自從七歲的時候爺爺死後,他餓的沒辦法,就跑到城裡去找吃的,受盡了人間冷暖、世態炎涼。時間一長,慢慢就變成了乞丐。

他八歲的時候回過一次家,不料自己的家已經被從外地逃難到茶花村的一家三口給佔住了。聶雲想反正自己家裡家徒四壁,什麼都沒有,扔了也沒什麼可惜的。便大方的把自己家送給那一家三口住。從此以後,他就再也沒回去過。

當乞丐不是個好營生。俗語說得好,上山擒虎易,開口告人難!聶雲行乞時受盡了白眼,還要忍飢挨餓。有時候實在餓得不行,他就跑到人家的雞窩裡偷幾個雞蛋,甚或將整隻雞抱走,打個牙祭。有時趁人不備,也偷幾個小錢。

當了一段時間乞丐後,他看丐幫弟子甚是威風,就連城裡做生意的老闆們,對丐幫弟子也是畢恭畢敬。雖不知其中的道理,便想着加入丐幫也是好的。

他找到盤踞在城隍廟一帶的丐幫首領王大頭,表達了自己想加入丐幫的迫切願望。王大頭一口答應,當即便在城隍廟爲他舉行入幫儀式。先拜祖師爺範丹,再拜師父王大頭,然後由王大頭向他宣佈幫規:

一戒越邊抽舵(注:不準偷鄰居和同行);二戒頂色臥蓮(注:不準嫖幫內弟兄之妻);三戒點水發線(注:不準當內奸泄密告發);四戒引馬上槽(注:不準暴露丐幫內部的惡行醜事);五戒溜邊拐將(注:不準借幫內弟兄的東西不還或拐走別人徒弟);六戒挑燈撥火(注:不準在幫內挑撥是非);七戒欺孤傲相(注:不準欺壓同行中的老弱孤殘);八戒遁逃扯謊(注:不準欺騙自己人和逃跑);九戒偷言耳哄(注:不準偷聽別人私活外傳);十戒迷糊吃大(注:不準討得的錢財不公開交出)。犯幫規者,輕則罰跪罰錢、鞭抽棍打;重則割舌剁手、挖眼刺耳,再重則裝袋投江、挖土活埋。

聶雲聽了這十條幫規和懲治辦法,大驚失色,想不到當個叫化子還要守這麼多規矩,特別是第十條,自己討來的錢財還要上交,違背便有性命之憂,甚是不公。他當機立斷,向王大頭表示自己改主意,不加入丐幫了。

王大頭因他年幼,也不生氣,只是向衆丐嘲笑道:“小兔崽子,沒種!”

既然加入丐幫不成,便不能在丐幫的地盤行乞,亦不能在丐幫的地盤歇宿,否則便要被丐幫的弟子圍毆驅逐。大理城內基本上都是丐幫的地盤,聶雲無法,便跑到大理城外乞討,晚上便住在斜陽峰下的江風寺。

這天他在大理城郊外討了一天飯,到了傍晚,什麼也沒有討得,飢腸轆轆,擡頭看見雪人峰就在眼前。心想聽人說點蒼派的住地就在這雪人峰上,上去瞧瞧也不打緊,要是能有機會偷上一把長槍短劍的,拿到城裡鐵匠鋪也能換幾個錢。他心裡存了這個主意,便不免做賊心虛,鬼鬼祟祟的來到觀海小院外,四處觀察一番,發現觀海小院旁不遠處有一棵歪脖子樹,便手腳並用的爬到樹上,準備等點蒼派衆人睡着再進去偷點東西。

熟料竟然就此目睹了一場兇殺案!

殺死點蒼七劍、劫走點蒼掌門的幾個黑衣人走後,聶雲方纔敢爬下樹來。他害怕院子裡的死屍,本想掉頭下山,逃得遠遠的,又怕此刻下山會遇到那幾個黑衣人,躊躇良久,心裡一橫:“幾個死人而已,怕他作甚。反正點蒼派的人都被殺了,我去拿幾件值錢的東西也不打緊。”

當下計議已定,輕手輕腳的推開院門,走了進去。他不敢看地上的死屍,也不敢進有死屍的廂房,兩步並作一步,輕輕鑽進點蒼派掌門的臥房內。

進得房內,聶雲大失所望,屋內僅有一牀一櫃一桌,別無長物。聶雲打開櫃子抽屜,翻來覆去找了一遍,什麼值錢的玩意也沒有找到。回頭看見牆上掛着一柄寶劍,頓時大喜,衝過去將寶劍摘了下來,心想:“這把寶劍倒能賣幾兩銀子。”轉頭又想:“若是官府查案,這把寶劍如此顯眼,自然能追查得到。若是官府查到這把寶劍是我賣掉的,我豈不是說不清楚?看來這把寶劍不能拿。”轉身又將寶劍掛回牆上。

聶雲什麼東西都沒找到,甚爲失望,正準備離開,忽然想起一事:“有一次我曾經潛入一戶人家偷東西,看到那家人把錢匣藏在櫃子抽屜的夾層內,這個點蒼派掌門的錢,會不會也藏在抽屜的夾層?”

他一想到這裡,頓時興奮起來,走到悶櫃前拉開抽屜仔細察看。

抽屜下果然有夾層。

聶雲屏住了呼吸,打開夾層,眼前赫然出現一個黑色的錢匣。他歡呼一聲,忙打開錢匣,一看之下,頓時激動萬分——錢匣裡滿滿的全是銀兩,足有一百兩之多,此外還有幾吊銅錢。

聶雲取出兩錠銀子攥在手中,腦中一陣眩暈,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老子發財了!老子發財了!”

狂喜過後,他決定立即離開這是非之地。於是從櫃子裡隨手找了一塊青布當包袱,將錢匣裡的銀兩和銅錢全部倒進去包好,然後把錢匣放回抽屜夾層,又把抽屜放回到櫃子裡,急急忙忙拎着銀子走出觀海小院。

聶雲剛走到歪脖子樹下面,又停了下來,暗自琢磨:“我偷了這麼一大包銀子,帶在身上很是不便,先不說會不會引起捕快的注意,就是遇上幾個地痞無賴、土匪惡霸將我搶了,我又有什麼法子?不如先把銀子埋在這歪脖樹下,我只帶上銅錢,待銅錢花完,我再晚上悄悄的來此取上一錠銀子繼續花,豈不妙哉?”

聶雲打定主意,返身回到觀海小院,在柴房摸黑找了半天,找到一把鋤頭,回到歪脖子樹下挖了個深坑,將幾吊銅錢從包袱裡取出來,然後將包銀子的包袱放進深坑內,用土埋上。他唯恐會忘記埋銀的位置,又找來一塊大石頭壓在上面做爲記號。待放好石頭,已累得滿頭大汗,坐在地上歇了一會,起身將鋤頭放回柴房,隨即走出院來,踏着月色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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