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關在洲

自古由川入滇,有兩條道路,一爲途經大渡河的靈關道,一爲途經昆明的五尺道。這兩條道路,都從成都出發,在距大理城東南百里之遙的雲南驛匯合後穿過大理古城,經下關鎮,通向緬甸、印度等國,這便是赫赫有名的博南古道,又稱蜀身毒道(注:身毒爲古印度之譯名)。

從大理城出發,無論是經五尺道前往昆明,還是經靈關道前往成都,都需經過雲南驛。因此,雲南驛自古以來便是大理城通往中原的咽喉要道,亦是博南古道和茶馬古道的交匯之處。

現在,關在洲就坐在雲南驛的一個馬店(注:爲馬幫提供歇腳、補給的客店)裡,悠閒地品着茶,靜待魚兒自投羅網。

昨日下午,關在洲接到大理知府王大人的消息,說原大理捕頭鐵蒼山的兒子和同夥已經越獄。他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馬上帶了手下,乘快馬疾馳到雲南驛,在此設下天羅地網。他相信這兩個小孩如果要離開大理,必須要走雲南驛這唯一的通道。雲南驛距離大理雖僅有百里之遙,但他相信,以兩個小孩的腳力,最快也要今天中午才能走到這裡。

關在洲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他這一生幾乎從未出過錯,他也不允許自己出錯。因爲出錯,就意味着失敗!

他絕對不允許有一個想爲父親報仇的孩子逃出大理,然後在未來的某一天帶着仇恨出現在他面前準備要他的命。——在敵人要他的命之前,他要先結果了敵人的命,哪怕這個敵人是個孩子!

本來他想着將鐵蒼山的兒子在大牢裡關一輩子就算了。他沒想到這兩個小子竟然能從戒備森嚴的府衙大牢裡逃了出來。但他們既然逃出來了,那他就得抓住他們。——他不能爲自己留下任何隱患。

關在洲一直是一個很謹慎的人!

到目前爲止,他覺得自己做的很好!他把握住了每一個可以把握的機會,才奮鬥到今天這個地位。

他本是一個無名無姓,連自己父母都不知道是誰的流浪兒。後來被管家莊的管老莊主收留,成爲管家莊的小廝。因爲管老莊主的收留之恩,他對管老莊主充滿了感激和愛戴。但他對管老莊主有多感激,就對管少莊主有多不齒。

這個管少莊主整日花天酒地、縱情聲色,將管老莊主的積蓄揮霍無度,讓他深爲痛恨。他痛恨爲什麼他這麼聰明能幹,卻只是一個小廝,而管少莊主這麼紈絝無能,卻是他的少主;他痛恨爲什麼他連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是誰,而管少莊主卻一出生就是大富大貴。他更痛恨命運的不公:爲什麼他不是管老莊主的兒子,卻只能是管家莊的一個小廝。

不過關在洲清醒的知道,他再怎麼痛恨命運的不公,也改變不了現實。所以,他決定要通過奮鬥,自己改變自己的命運!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是關在洲的座右銘。

通過他的聰明和能幹,他很快成爲了管家莊的管家。成爲管家之後,他不想眼看着管老莊主的積蓄被管茂揮霍一空,所以他利用職務之便,將管家莊的財產一點點的轉移到自己名下。

“等到管茂將管老莊主的積蓄揮霍完的時候,我就用我名下的財產爲管老莊主養老。到時候管老莊主纔會發現,我纔是他最能依靠的人。”他這樣告訴自己。

可惜管老莊主不理解他的苦心!

當管老莊主發現他轉移財產的事情之後,便將他趕出了管家莊!

關在洲很氣憤!他氣憤管老莊主不能理解他的苦心!他氣憤管老莊主寧願把錢讓管茂糟蹋完也不肯讓他沾一點邊。

“等着吧!我一定要讓你後悔!我一定要讓你後悔這麼對待我!”

關在洲離開大理後,四處拜訪名師,學了幾年拳腳武功。有一年來到杭州,恰逢江南新崛起一個幫派叫採石堂,堂主花不落,下轄風、虎、雲、龍四壇三十六香主,乾的是私採銅礦的生意,黑白兩道通吃,勢力覆蓋了大半個江南。關在洲心想這是個機會,遂想辦法加入了採石堂雲壇。他精明能幹、智謀過人,短短几年功夫,就升爲副香主,深受採石堂雲壇壇主沈聚雲的器重。

不過關在洲深感採石堂人才濟濟,他在杭州總堂要想出人頭地太難,於是向壇主沈聚雲請求派遣自己到雲南來。

採石堂正在江南地區極力擴張地盤,雖知雲南多銅礦,但鞭長莫及。現在關在洲主動請纓赴雲南開闢新地盤,沈聚雲自然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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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在洲攜了幾名心腹手下回到大理後,先去找管家莊的麻煩,將管老莊主氣的一病不起,又設套與管茂賭博,贏了管家莊的地契,奪了管家莊,改名“蝴蝶山莊”,成爲江南採石堂在雲南大理的堂口。

蝴蝶山莊位於蒼山雲弄峰下,距離點蒼派住地雪人峰不遠。關在洲奪得蝴蝶山莊之後,覺得點蒼派是雲貴兩省第一大派,點蒼掌門梅亦奇又是西南武林第一人,便想着去拜會一下。於是備下四時禮物,上雪人峰拜見。不料來到雪人峰觀海小院後,不禁大喜過望——觀海小院附近長滿了銅草花。關在洲一看這銅草花的長勢、顏色、規模,便知這下面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大銅礦。

這個大礦,將是他來雲南後立的第一功。他絕不允許其他人知道這個大銅礦的存在,所以他派人將觀海小院旁的銅草花剷除的乾乾淨淨,以防有內行人發現這個銅礦。

剷除銅草花容易,但是要開採這個銅礦就難了。首先面臨的問題就是:這個銅礦位於點蒼派的地盤內。要開採這個銅礦,必須將點蒼派的觀海小院拆掉。私採銅礦,動靜不小。官府那邊倒好說,使銀子就行,沒有幾個官不貪的,清廉如水的官兒他關在洲還沒見過。倒是這個點蒼派的問題,比較難解決。

關在洲思前想後,覺得還是先開門見山,找點蒼派談判,試試口風再說。

他爲點蒼派開出的條件很豐厚:一、由採石堂負責,在蒼山十九峰任意一峰,爲點蒼派建造一所規模是現在觀海小院十倍的住地;二、只要點蒼派同意搬走,即刻奉上白銀五萬兩;三、由關在洲個人出資,爲點蒼派祖師和歷代掌門塑石像立於蒼山,永垂千古。

點蒼派掌門梅亦奇沒有絲毫猶豫就拒絕了他,並表示:觀海小院是點蒼派祖師所留遺產,對點蒼派而言意義重大,他絕不會將觀海小院遷走。

關在洲不死心,又不斷加大了條件和籌碼,但梅亦奇到後來乾脆連門都不讓他進了。

關在洲怒了!

他已經如此誠心,開出的條件又如此優厚,這個梅老頭竟然拒絕了他的好意。這不是故意和他作對嗎?他實在想不通這個梅老頭爲什麼要做如此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關在洲下定了決心:這個銅礦他非開採不可!觀海小院也非遷走不可!如果梅老頭還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他只好滅了點蒼派!

要滅點蒼派,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點蒼七劍的武功不是吃素的,梅亦奇的武功更是獨步武林,就是採石堂主花不落親來也不敢說能必勝。所以,要滅點蒼派,靠武功肯定是不行的。

那就只能靠毒藥!

最簡單但卻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在點蒼派師徒的飯菜裡下毒,將點蒼派的人全部毒死。

但關在洲不打算用毒藥。

因爲他還有另外一個想法。

他雖然精明能幹,智謀超羣,但在採石堂始終不能佔據要職。因爲他身處於一個以武功論高下的江湖,而武功卻是他的短板。不必說採石堂主花不落和風、虎、雲、龍四壇壇主,單說採石堂各壇三十六名香主,個個武功都遠超於他。如果不是他爲採石堂立下了大功,眼下這香主之位,怕還得等好幾年再說。

所以,他決定要想辦法彌補他武功上的短板。

武功的高低,主要取決於內功心法。武林九大門派之所以能長青不倒,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各派都有秘不外傳的內功心法。有的門派其內功心法甚至只傳掌門人——而點蒼派的內功心法神運經,就一向是隻傳掌門一人。

所以,關在洲想:如果能學會點蒼派的神運經,他的武功,只怕會超越風虎雲龍四壇主,成爲採石堂一人之下的大高手。

所以,他決定將毒藥改爲迷藥。點蒼七劍可以死,但梅亦奇不能死。他要利用梅亦奇學會神運經。

迷藥當然要用無色無味而又藥性極大的。而採石堂的九轉迷魂散恰好符合條件。

如何將迷藥不知不覺下到點蒼派師徒的飯菜裡也是個難題,但這個難題難不倒他。

關在洲派人觀察了一個月,摸清了點蒼派師徒買菜、做飯的規律,決定從菜販子樑三入手。——到點蒼派的廚房下藥難,但在樑三的菜裡面下藥就簡單多了。

但他沒想到的是,當他下了迷藥,殺死點蒼七劍,將梅亦奇囚禁在蝴蝶山莊地牢後,無論他用什麼辦法威逼利誘,這老頭就是不願意吐露神運經的內功心法。他一怒之下,割斷了這個老頭的手腳筋脈,讓他成爲了廢人。

在這個硬骨頭的老頭兒面前,他感受到了失敗的滋味。這個老頭寧願讓神運經失傳,也不給他吐露一個字。

不過,他關在洲是不會失敗的。

現在,他有了一個新的計劃。——從大理城一路趕來闖進雲南驛天羅地網的兩個小鬼,將成爲他計劃中最完美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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