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雲與鐵寒商量好了越獄的計劃,兩個人便開始刻意與獄吏姚忠吉套起近乎來。聶雲的嘴又靈巧,馬屁功夫又好,不幾天功夫便和姚忠吉稱兄道弟,熟絡起來。
這天閒談之間,聶雲故意道:“姚大哥,我們兄弟倆已經被關在這大牢裡三個多月了。多承你的照顧,我們兄弟倆商量了一下,想請你喝頓酒,打個牙祭,一則是感謝一下你的照顧,二則自己解解饞。”
“哈哈,小聶啊,你這不是說笑嗎?你倆身無分文,怎麼請我喝酒?”
“姚大哥,你別看兄弟年紀小,實不相瞞,兄弟以前是混黑道的,我大哥就是青龍山飛鷹堡的金鷹。兄弟年紀小,只能幹些放風聯絡、打探消息的活。只因鐵蒼山鐵捕頭以前放過我大哥一條生路,因此聽說鐵捕頭死於非命,我大哥爲報救命之恩,派我來接鐵捕頭的公子——也就是這位鐵寒兄弟前往飛鷹堡,不料卻因此被牽連,抓到這大牢裡。也真是倒了大黴了。”
“原來你是飛鷹堡的人啊?”飛鷹堡三鷹是雲南著名的大盜,姚忠吉自然聽說過。聶雲這套瞎話編的其實並非十全十美,但姚忠吉哪裡會去仔細推敲。
“是啊,閒話且不說了。姚大哥,今晚夜深時分,你去江風寺天生橋西邊左手橋墩下,找到一個月牙形的黑色石頭,向下挖一尺,裡面有一吊錢,你取出來,明日到雙月樓買一壺好酒和幾個好菜帶來,咱兄弟仨喝個痛快。剩下的錢就歸大哥所有。”
鐵寒在旁邊不悅道:“小聶,你做的好人情。這錢有我一半,你也不問問我的意見。”
聶雲笑道:“姚大哥不是外人,對咱倆又這麼照顧,況且錢又不多,送給他又算得了什麼?”
鐵寒向姚忠吉道:“姚大哥,你別多心。這剩下的錢給了姚大哥,我一點意見都沒有。只是小聶你應該和我商量一下,不該私自做主。”
姚忠吉將信將疑,笑道:“多謝兩位兄弟美意,我今晚就去瞧瞧。”
第二天,姚忠吉提了三隻燒雞一罈酒,眉開眼笑的來到聶雲和鐵寒的牢內,喜道:“兄弟真是信人,橋下果然有一吊錢。大哥今日給你帶了一罈好酒,咱哥仨好好喝一回。”
三人圍坐一起,聶雲和鐵寒也不客氣,一人拿了一隻燒雞吃了起來,他二人不會飲酒,一罈酒讓姚忠吉喝了大半。
過了幾日,姚忠吉愁眉苦臉的來到牢內,唉聲嘆氣。聶雲問道:“姚大哥,爲什麼事煩惱?”
姚忠吉愁道:“兄弟不知,我有個兒子,今年十歲,想給他定門娃娃親,看中了東城藥材鋪黃老闆家的閨女,不過他家跟我要五十兩銀子的聘禮。因此發愁。”
聶雲心裡暗笑:哪有定娃娃親要聘禮的?嘴上卻道:“這有何難?大哥你今晚夜深時分,去蒼山雪人峰觀海小院旁有一棵歪脖子樹,樹下有塊大石頭,你搬開大石,向下挖三尺,裡面有一百多兩銀子,都歸你了!”
鐵寒佯怒道:“小聶,你怎麼不跟我商量就把埋銀子的地方說了出去?”
聶雲笑道:“一百兩銀子而已,算得了什麼?”
鐵寒無奈道:“也罷,姚大哥對我二人不錯。這點錢不算什麼,反正你我二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去,總不能讓銀子爛在地裡。”
姚忠吉忙千恩萬謝而去。
到了第二日,姚忠吉拎了一個大食盒和一罈酒,還未進牢房內,就大聲喊道:“兩位兄弟,大恩不言謝,這是我從雙月樓特定的酒菜,今天大哥一定要敬兩位兄弟幾杯!”
聶雲鐵寒相視一笑:今日飯菜的水平升級了!
如此又過了十幾日,姚忠吉這天又愁眉苦臉的來到牢內,唉聲嘆氣。聶雲問道:“姚大哥,又怎麼啦?”
姚忠吉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說道:“唉,別提了。我住的那個宅子最近鬧鬼,嚇得你嫂子不敢在家裡住,這幾天天天跟我鬧着要搬家。”
聶雲哈哈笑道:“不就換個宅子嗎?姚大哥,還是老規矩,包在我身上!”
姚忠吉忙道:“你有辦法?”
聶雲笑道:“當然。只是不知道大哥你要換的宅子,需要多少銀兩?”
姚忠吉忙伸出三根手指道:“不多,三百兩。”
聶雲沉思不語。
姚忠吉忙上前一步,惴惴問道:“有困難麼?”
聶雲沉吟道:“困難倒沒有,我還有一千六百兩銀子埋在大理城內,取出三百兩給大哥倒沒什麼,只是這一千六百兩銀子是我們兄弟倆最後的家當。我得跟我兄弟商量一下。”
鐵寒接口道:“這還有什麼商量的?不成不成!取出三百兩銀子事小,問題是這埋銀子的地方不就暴露了嗎?咱倆還要靠這銀子養老呢!不成不成!”
聶雲向姚忠吉一攤手,無奈道:“我兄弟說的也對。姚大哥,不是兄弟信不過你,實在是我一個人做不了主。”
姚忠吉忙賭咒發誓到:“兩位兄弟,蒼天可鑑,我姚忠吉只取三百兩,絕不會再多取一兩。”
聶雲甚感爲難,轉頭向鐵寒問道:“兄弟,你看怎樣?”
鐵寒皺眉道:“我二人在這牢中,需得靠姚大哥關照。因此,姚大哥這個幫,我們肯定得幫。不過,我們兄弟也必須給自己留條後路。嗯……這樣吧,姚大哥,我說個法子,你看成不成?”
姚忠吉忙道:“兄弟快說,什麼法子?”
“我們兄弟二人今晚和大哥同去埋銀之處,給大哥取了三百兩銀子之後,由我二人將剩餘的銀兩重新埋好。然後大哥再把我們二人送回牢中,這樣我才放心。”
“這個嘛……”
“大哥你放心,我們倆絕對不會逃走。況且我們倆人小力薄,加一起也打不過你,如何逃得了?”
姚忠吉暗自琢磨:“這筆銀子是他最後的家當,如果不答應他的要求,他自然不會告訴我埋銀子的地方。我若答應帶他們同去挖銀子,就算這兩個小子存了逃跑的心思,只要我加倍小心,諒他們也跑不了。退一萬步講,如果這兩個小子說的是真的,找到銀子之後,我就把他們倆的性命結果了又如何?有了這一千六百兩銀子,我還當什麼鳥獄吏?”
當下計議已定,便笑着說道:“我自然信得過兩位兄弟。要帶你們倆出去倒也不難,只是兄弟的銀子如若埋在城外,晚上城門關閉,咱們也沒法出城啊?”
鐵寒道:“這個大哥放心,這筆銀子數目太大,我們不敢埋在城外,是埋在城內我家附近一個絕密的所在。”
姚忠吉點頭道:“好,只是哥哥我也要上下打點,準備一番。明晚子時,我準時來接你們出去。”
聶雲交待道:“對了大哥,明晚你要準備三個鐵杴,銀子埋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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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鐵寒與聶雲兩人心中整日都是惴惴不安,不知道事情會不會有什麼變故。兩人靠在牆角,誰也不願說話,心慌意亂的等到子夜時分,只見牢門輕響,姚忠吉從外面打開了牢門,朝兩人招手示意出來。
鐵寒與聶雲大喜,忙站起身來,輕手輕腳的走出牢門,跟在姚忠吉身後向外走去。三人走出大牢,七拐八拐來到監獄院內,只見一個獄卒已等在院門口,看到三人出來,向三人招了招手。姚忠吉走到那獄卒旁邊,塞了一塊銀子在獄卒手中,輕聲對那獄卒說道:“兄弟放心,我去去就回,回來後還有重謝!”
那獄卒擺了擺手,三人忙快步走出大門。
姚忠吉走到大門右側高牆下,掀起牆根下的一片草蓆,露出三把鐵杴,招手讓鐵寒和聶雲來取。
三人一人拿了一個鐵杴。姚忠吉悄聲問道:“兄弟,怎麼走?”
鐵寒道:“跟我來!”三人一路無言,一直來到鐵寒家中。姚忠吉認得這是捕頭鐵蒼山的家,心中暗想:“這就是了,這麼多銀兩,自然是藏在他自己家中最爲保險。”
鐵寒家門鑰匙早已在牢裡丟失,三人翻牆而入。鐵寒摸到房內,找到一根蠟燭點亮。
姚忠吉問道:“兄弟,銀子埋在何處?”
鐵寒指了指院子裡的石桌,道:“就在這下面!”
三人來到石桌旁,一同將石桌擡起,慢慢移到一旁,已是累的滿頭大汗。歇了一會,姚忠吉道:“挖吧!”三人藉着蠟燭亮光,在院內挖了起來。
挖了一會,聶雲嚷道:“太累了!我要歇一會!”手拿鐵杴,坐在旁邊休息。
再挖一會,鐵寒也嚷道:“大哥,歇歇吧,太累了!”停手不幹,走到姚忠吉身後,手拄鐵杴站在地上。
姚忠吉心急如焚,一心想挖出銀子,如何肯歇。聶雲走到姚忠吉面前,伸手指點他挖的位置方位。鐵寒看看時機已到,在姚忠吉身後高高舉起鐵杴,一鐵杴拍在姚忠吉頭上,登時將姚忠吉拍暈在地。
兩人從屋內找出一根麻繩,將姚忠吉牢牢捆住,聶雲怕他醒來亂喊,又找來一塊破布塞到姚忠吉嘴裡。兩人忙活完,累的夠嗆,雙雙癱坐於地,互相看了一眼,都是長舒一口大氣。
聶雲問道:“小鐵子,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鐵寒狠狠說道:“查出是誰害了我爹,爲我爹報仇!”
“我是問你具體有什麼計劃沒有?要怎麼查?怎麼報仇?”
“自然是從蝴蝶山莊查起,兇手八成就是蝴蝶山莊的人。”
“然後呢?”
“然後……自然是想辦法殺了兇手,爲我爹報仇!”
“哈哈,我怕你這樣仇還沒報呢,自己的小命就先沒了!”
“怎麼說?”
“你想啊,明天府衙大牢發現咱們兩個不見了,還不得滿城搜捕。咱們倆啊,在這大理城是呆不下去了!況且,你不是說那蝴蝶山莊的兇手和知府有勾結嗎?咱們現在是鬥不過他們的。依我看,咱們得先逃出大理城,然後找個地方學本事。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你學成了本事,再回來報仇也不遲。”
鐵寒知道他說的是實情,低頭沉思不語。過了一會,擡頭問道:“可是天下這麼大,到哪去學本事呢?”
“我聽人家說,天下武功出少林,當然首選少林寺了。”
“去少林寺那得先當和尚吧?我可不想當和尚!”
“我聽人家說少林寺有俗家弟子,可以不用當和尚。”
“好,那就這麼定了。”鐵寒一拍大腿,站起來說道:“明日辰時城門一開,咱們就出大理,去少林!”
聶雲正要說話,只見姚忠吉在地上動了動,醒轉過來,掙扎了幾下才發現自己被繩子綁在地上,動彈不得,嘴裡被塞了破布,說不出話來。
鐵寒見他醒來,頗覺對不住他,歉道:“姚大哥,對不住!兄弟身負血海深仇,必須要逃出大牢才能報仇,所以不得不借你之力逃出大牢。”
姚忠吉怒視鐵寒,嘴裡發出“唔唔”的聲音。
聶雲笑道:“姚大哥,承蒙你帶我們倆出來,我們兄弟二人感激不盡。不過話說回來,你也不吃虧啊。我送了你一百多兩銀子,夠你花十來年了!你該謝謝我們纔對啊!”
當天夜裡,鐵寒聶雲二人不敢睡覺,將身上的破衣爛衫除下,各自換了一身鐵寒以前的舊衣服穿上。鐵寒又將家裡所有的銀兩銅錢蒐羅了一遍,找出十幾兩銀子和一吊銅錢做爲盤纏。耐心等到卯時六刻,悄悄出門,一路趕到大理城南門,剛好辰時已到,守兵打開城門,二人連忙走出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