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意思是,只能依靠嶼梵他自己的能力才能恢復到之前的健康程度,還是說……找回他的主人格?”方水蘇聽到這句話時其實是有些開心的,不管怎樣現在駱嶼梵的身體能夠恢復的可能性又多了幾分,可轉念一想又覺得哪裡不對。
按道理來說,副人格對主人格的怨念其實是很大的。無論是在方水蘇看過的影視劇作品當中還是這些年因爲工作需求去過的療養院之中都不乏有駱嶼梵這樣患上精神分裂症的病人,令方水蘇記憶最深刻的就是那部《二十四個比利》。
這本書以紀實的方式跟蹤記錄了具有二十四重人格的精神分裂症患者的一生,甚至到最後發起這次紀錄的作者去世了,病人還活着。二十四重人格之間有相互的依賴性,但從不干涉其他人格的事務,但不好的一點就在於每個人格的觸發條件都不一樣。這些人格的出現就好像是小時候做過的夢一樣,幻想着能有不同的自己替本我去做那些自己不想要去做的事情,一個替自己上學做作業,一個替自己去參加比賽和考試,當遇到危險的時候會有一個很厲害的自己替弱小的自己擋下外界的災禍……
像這樣的想象,雖然沒能夠實現,但在比利的身上完美的共存了二十四種人格。性格各異,卻又能完美的生存在比利的身體裡,不爭不搶。
“他能夠從那團迷霧當中走出來,就能回到這個世界上,你們自然就能見到你們熟悉的那個駱嶼梵。”“駱嶼梵”面色不改,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樣子,他的話說的滴水不漏。沒有透露一點駱嶼梵的主人格的現狀。可就算他說了,又能怎麼樣?難不成還能讓醫生深 入到駱嶼梵的意識當中把他從所謂的“迷霧之中”撈出來不成?
“你能找得到他嗎?”方水蘇下意識的向這個駱嶼梵求助,希望能夠從他這裡獲得一些消息,可是她忘了,駱嶼梵的這個副人格並不是像她想象的那麼簡單的性格,也許是這時候的狀態讓方水蘇有些恍惚了。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爲難你的。”方水蘇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話有多麼不合時宜,便開口道了歉:“只是……”
“只是什麼?”“駱嶼梵”看着眼前的人慾言又止的樣子,不清楚她在糾結什麼。
“嶼梵的父母最近可能也會過來,不知道你……”方水蘇話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有些爲難的看着面前這個頂着駱嶼梵的臉,內在靈魂卻不是他的駱嶼梵。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駱嶼梵”沒等她繼續說下去,打斷了方水蘇後面的話:“不過我也不能確定什麼時候就突然被他頂替了。”
關於人格轉換這件事情,並不是能夠控制得住的,一切都需要一個契機來點燃這場焰火。只要有足夠的燃料,持續讓這場焰火燃燒下去也不是沒有可能。可現在面臨的情況是,主人格不知所蹤,兩個副人格在爭奪身體主導權,且並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換到另外一個人格身上,一切都是未知的。
“我知道,但是請你一定要在你能夠掌握主導權的時候,儘量的對嶼梵好一點。”無論是作爲駱嶼梵的未婚妻,還是作爲駱嶼梵的至交好友,方水蘇都有立場對“駱嶼梵”說這樣的話:“請你照顧好他,別讓他的身體再受傷了。”
“你真的對他有感情了嗎?”“駱嶼梵”看着方水蘇,眼中的情緒帶上了一些憐憫,在他和主人格爲數不多的交流中,他明確地從駱嶼梵的記憶當中看到了對那個帶着孩子的女人的感情。如果對待他人的感情能用色彩來說明的話,那麼在主人格的腦海之中,季施沁是最爲濃墨重彩的那一部分。
是從前充滿黑白色的駱嶼梵的意識世界中,從未出現過的色彩。季施沁的出現就像是駱嶼梵生命中的一場救贖,帶着他從暗無天日的黑白色當中走了出來,可是那個時候的駱嶼梵好像並沒有發現季施沁對自己的重要性。
三年前的那些事情,其實這兩個人格都是知道的,但他們不能說,也沒辦法說。是他們共同的身體經歷過的事情,但卻因爲那場車禍被有意識的封閉了起來。另一個暴躁型的人格並不記得自己被封閉過的這段記憶,就像是在他的意識中做了一場催眠手術一樣,什麼都不記得了。
“從小到大的朋友了,怎麼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方水蘇並沒有正面回答“駱嶼梵”的問題,而是繞了個彎兒,把他的想法引到了正常的思維之中。畢竟對於方水蘇來說,駱嶼梵是一個不可或缺的朋友,他出了事方水蘇也不會好過的。
更何況……現在方水蘇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想要好好對待的人,想把之前虧欠過的那些都補上的,那個人。
“我心裡有人了,你不用想那麼多。”方水蘇這次大大方方的在“駱嶼梵”面前承認着這個事實,並沒有因爲這不是自己熟悉的駱嶼梵而感到不自在,能夠正視自己感情的時候還有多少?趁着現在還來得及,快些去向他表達吧。
“我也知道,嶼梵他心裡放不下季施沁,可是現在顯然已經來不及了。”方水蘇像是在喃喃自語一般,也不知是對自己說着還是對着病牀上的“駱嶼梵”說着。
“不管來不來得及,‘駱嶼梵’他現在也聽不到你說的話。”“駱嶼梵”殘忍的在這個事實上補了一刀,儘管這是現在的真相,也着實讓人感到不舒服。
方水蘇沒有接“駱嶼梵”的話,只是自己在一旁的小沙發上坐着,眼神有些飄忽。她這樣的狀態讓“駱嶼梵”感到有些不自在,身爲駱嶼梵的副人格之一的自己,從來沒有單獨和一個女性待在一起這麼久過,空氣之中瀰漫的氣氛逐漸變得有些微妙。
“駱嶼梵”也不知道自己這種尷尬的感覺究竟是從哪裡跑出來的,只能強行的將那種感覺壓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