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地一聲,厚重的門板整個往裡倒地,震起一地煙塵。
舒靖面無表情地踩着倒在地上的門板往裡面走去,手上的一疊紙已經被她用力捏得不成樣子。那是塗山蘇蘇片刻之前親自送來的情報,是血衛所有成員目前爲止最詳細的履歷。
稍稍掃了一眼,舒靖的表情就徹底陰了下來。
當今天子爲了擺脫李盈的陰影,急於建立只屬於自己的班底,在成立血衛時,不問過往不問人口,只看實力。哪怕是惡貫滿盈的大惡人,只要他敢投,皇帝就敢收。
血衛裡的人,如果全拉出來挨個砍了,冤枉的人也許有,但絕對不會超過一隻手的手指的數量。
也因着這份新到手的情報,舒靖的行動方針就從一開始的“威嚇”改成了“清除”——有瑤光和通天教主這兩位在身邊,橫掃天下都沒問題,更何況是本來就沒有多少絕頂先天高手的血衛呢?
這是今天晚上的第三家血衛駐點了。
和之前兩家一樣,如此巨大的動靜之下,院子裡瞬間就涌出大片人羣。許是在京城橫行慣了,連對手都還沒看清楚,就已經有人破口大罵上了。
舒靖面無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人羣,帶着渾身的肅殺之氣,右手向下一揮,朱脣輕啓,對眼前之人宣判最後的結局:“全殺了吧。”
院子裡的人正想取笑舒靖的不自量力,卻只見舒靖身邊的少女上前一步,手中的連鞘長劍一揮……
鮮血鋪滿了整個地面,流到了舒靖的腳邊時卻被一股奇異的力量攔阻住,沒有沾到舒靖身上。看着眼前一地的屍體,舒靖卻沒有初次見到時的反胃不適。只是揉了揉眉心,往後面招招手:“你們兩個看看,有沒有幸存者。”
雲睿和紫塵知道舒靖所說的“倖存者”絕對不是指血衛。而是指被血衛擄來玩弄的可憐人。之前在第二家時,也是由瑤光清掃掉所有人的敵人後,在通天教主的示意下。雲睿和紫塵遵照舒靖的命令入內尋找倖存者,只是一個都沒有找到。
當時。聽到回報的舒靖幽幽地嘆了口氣:“我們來晚了……”塗山蘇蘇的情報上寫得很清楚,那裡有好幾個人,跟京中發生過的少女失蹤事件脫不開干係,只是有皇帝護着,加上他們很知趣的沒動大家小姐,只敢對平頭百姓出手,所以才能逍遙到現在。如今一個人都沒找到。可見那些女孩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這一次,舒靖也沒抱多大的希望,只是想着以防萬一才讓雲睿和紫塵去搜尋的,照通天教主所言,紫塵天生的直覺強悍到令人髮指的程度,由她出馬絕對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過了一會,紫塵就從裡面出來了,只是表情很是憤怒,走到舒靖面前數尺遠。紫塵深深吸了口氣,強壓下怒氣,對舒靖道:“靖姑娘,能否請您過來看一下。”
“?”舒靖不解。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好。”
瑤光自動自覺地跟了上去,通天教主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紫塵領着他們走到後院的一個沒什麼特色的屋子面前,深吸了一口氣,咬着牙說道:“睿娘在裡面,靖公主您進去就知道了。”
在舒靖和瑤光魚貫而入之後,通天教主要進去之前,紫塵一伸手,攔住了門,堅決不讓通天教主通過:“師尊,您不能進去。”
通天教主一愣:“紫塵?怎麼回事?憑什麼!”他素來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想做就做,除了自家師父和兩個師兄勉強可以勸他一勸之外,其他人根本就攔不住他要做的事情,更不用說紫塵只是他的弟子而已。
紫塵也知道自己的師尊的性情如何,有些爲難地說:“只是師尊,男女有別……”
“呃?”
“裡面,裡面……”紫塵的臉上飛起兩朵紅霞,支支吾吾了半天還是說不出口,只是臉紅得快要燒起來了。紫塵終究是雲英未嫁的大姑娘,有些事情還是說不出口的。
見着自己那個平日裡除了外貌之外看不出半點女兒家嬌羞之色的弟子如此作態,通天教主隱約猜到了什麼,也不爲難自己的弟子,站在門外等候,連眼神都很自覺地不往屋子裡面飄。
通天教主放棄進屋的打算,讓紫塵鬆了一口氣。說真的,如果通天教主死活非要進去,紫塵知道自己是攔不住的,但攔不住也要攔啊,雖然師尊是出道之人,不受世俗禮法的約束,但有時候也是要避嫌一二的。
好半天,舒靖才黑着臉從屋子裡面走出來,對紫塵說:“我沒記錯的話,這裡離上官相府倒是不遠,還請紫塵你去打擾下上官相,請她借些衣物過來。”
紫塵連忙應了,然後直接縱身一躍,跳上屋頂,踩着屋脊直接走直線。
“這裡面……”通天教主以眼神詢問舒靖。
深深吸了口氣,舒靖這才覺得自己快被氣炸的胸膛平靜了一點,牛頭不對馬嘴地說了一句:“據京兆尹統計,這三年來,京中一共失蹤了二十七個年紀在十四至十八歲左右的美貌少女,因爲失蹤的都是平民百姓,倒也沒有引起上面的重視。”
通天教主一下子就聽明白了:“你是說,這二十七個都在裡面?”
“不。”舒靖的臉色黑得跟鍋底似的:“裡面只有七個。”
“另外二十個呢?”
舒靖的臉更黑了,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力壓下快要爆表的火氣,恨聲道:“全部都被賣了,賣到下九流的窯子裡了。”
通天教主是出道之人,不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一聽舒靖的話就全部明白了:“怪不得紫塵丫頭和你都氣成這個樣子了。”
舒靖恨聲道:“我現在倒覺得,這麼一劍斷頭,死得太便宜他們了。”
通天教主支招:“那就跟地府打聲招呼,讓他們往重裡判。反正這種程度的罪行,本來就得上刀山下油鍋走一遭的。”
“地府?”舒靖尋思開來了,“好像淵虹跟地府很熟?”只可惜鬱清長公主身體也不好,病痛纏身,蕭雪就把淵虹留下了,只帶着勾陳就上京了。
通天教主一揚眉:“她當然熟。”巫教的巫尊,跟地府能不熟嗎?
幾句閒話的功夫,紫塵已經抱着一個大包袱從屋頂上跳下來了,匆匆說了句:“海棠說她馬上過來。”就直接進屋子裡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陸陸續續有幾個少女迫不及待地從屋子裡走了出來。雖然被關起來凌辱了許久,但依舊美貌如昔,也怪不得能一直被留到現在了。其中好幾個,一走出屋子就哭了起來,哭得撕心裂肺天昏地暗。
這一哭,倒把其他人的眼淚也給惹來了,舒靖閉了閉眼,勸慰道:“放心吧,害你們的人已經被誅殺了,再也沒有人可以欺辱你們了。”
這個時候,少女們纔看到院子裡倒了一地的屍首,頓時幾聲尖叫劃破了夜色。
尖叫過後,便是一片死寂,少女們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屍首,表情變幻莫測,看得舒靖擔憂地上前一步,又猶豫着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好半天,少女中年紀比較大的一個終於大笑出聲,聲音裡刻滿了怨毒:“死的好,死得真是太好了!天道循環,報應不爽!”笑着笑着,她又哭了起來:“爹,娘,你們在天上也看到了吧!害死你們的那個人已經死了,你們可以安息了。”
被她這麼一笑一哭給影響了,少女們也紛紛咒罵出聲,似乎要把這麼長久以來的怨恨憤怒全部發泄出來,不知是誰起的頭,抓起地上的石塊就砸了過去,頓時少女們似乎找到了報仇的辦法似的,拼命地往地上的屍首上面砸石頭,藉此發泄心中的怨氣。
舒靖嘆了口氣,卻也沒有攔着。
上官海棠和楚君河到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景象。地上的屍首已經被石塊砸得血肉模糊了,但少女們還是不知疲倦地砸石頭,石頭沒了,就撬起地上的磚石繼續砸,似乎不這樣就不能發泄出心中的怨氣一般。
愣了一愣之後,上官海棠繞過一片狼籍的院子,對着舒靖瑤光行禮道:“臣,上官海棠,參見兩位公主。”
“上官相請起。”未等上官海棠行完禮,舒靖就命她起身,順便多看了兩眼陪同上官海棠一同前來的男子,心道,這就是那個不懼被人取笑而娶了上官海棠的楚君河了吧。
上官海棠從善如流地站起了身子,道:“具體事宜,我已經聽紫塵和我說過了。天子腳下,居然出了此等惡事,實乃臣等的失職,還請公主恕罪。”
舒靖寬慰道:“如何能怪罪到上官相頭上呢?”
上官海棠道:“出了此等惡事,自是京兆府的失職,然,臣身擔丞相一職,監管百官,若有官員辦事不力,臣等亦應負上失察之責。”
舒靖心中一嘆,不愧是可以當丞相的一代奇女子,單單這份魄力,就已經少有男子可以比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