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聽着房內又一聲脆響,門口的兩個侍衛無奈地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想到:“這都第幾天了?”
摔了桌子上的茶盞的皇帝暴躁地在屋內轉了幾圈,一眼看到到桌子上被水晶鎮紙壓着的《江湖小報》就更是暴躁,大步上前手一揮,桌子上的東西全掃到了地上,噼裡啪啦地一連片地脆響。
發泄了下後心情微微有些好轉,皇帝坐在椅子上,盯着《江湖小報》頭版頭條上那個奪人眼球的排行榜,咬着牙陰沉着臉,心裡不知在轉動着什麼念頭。
“來人!”
良久,皇帝冷不丁地出聲喚人,一直守在門口的太監連忙進去垂首領命,只聽皇帝說了句:“召蘇妃。”
太監領命退下的時候,心裡有些疑惑。往常陛下心情不好的時候,蘇妃娘娘總是如同及時雨一般在最恰當的時候到來,嬌聲軟語地寬慰皇帝,這也是蘇妃娘娘越來越受寵的原因。也不是沒有其他妃嬪想學這招,可是時機都沒蘇娘娘娘掐得準,寬慰人的水準也比不上蘇妃娘娘,只能幹看着蘇娘娘一枝獨秀眼紅。
可這幾天,陛下已經暴怒近半個月了,蘇妃娘娘那邊居然悄無聲息地沒半點動靜,真是奇也怪哉。
更奇怪的事情還是後面。
蘇妃娘娘——也就是塗山蘇蘇,連起身都不願得起來,只是懶洋洋地靠坐在貴妃榻上,漫不經心地對小太監說:“陛下有什麼事,說吧。”
小太監額頭上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有些不敢相信塗山蘇蘇在接陛下口諭的時候,不要說恭敬之色了,連起身都不願。
“嗯?”塗山蘇蘇斜睨了一眼過去。小太監嚇得“撲通”一聲就趴在地上:“陛下召娘娘覲見。”說完小太監就想抽自己兩巴掌。這算什麼回事啊!哪有傳旨的倒給接旨的人下跪的道理,這要讓人瞧見了揪出來,蘇妃娘娘受寵不會有事。他會被拖出去活活杖斃的。
還沒等小太監想出個法子來,塗山蘇蘇就又扔下一句話,把他給砸暈了:“不見。”
小太監驚得瞠目結舌地看着塗山蘇蘇。結結巴巴地重複道:“不,不見?”後宮哪個妃嬪不是絞盡腦汁想盡一切辦法把皇帝籠絡住。這位蘇妃娘娘怎麼反其道而行之,連陛下的召見都敢拒絕。
不僅小太監嚇到了,塗山蘇蘇宮的宮女也嚇到了,集體“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異口同聲道:“請娘娘三思。”
榻邊的小几上擺着個裝滿了各式鮮果的白瓷蓮葉果盤,塗山蘇蘇從上面掂了枚葡萄就看到衆人集體下跪的舉動,冷笑一聲:“我這。什麼時候輪得到你們做主了?”言罷,塗山蘇蘇素手纖纖往外一指:“愛跪,給我滾到外面跪着去。”
跪在地上的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依言退到外面跪着去,宮室內頓時就只剩下靠在貴妃榻上的塗山蘇蘇一個人了。
塗山蘇蘇見着人都被清空了出去,這纔沒好氣地說道:“通天,你給我滾出來!”
“哎呀呀,貧道可不是球,怎麼滾啊?”一個笑嘻嘻的聲音憑空響起,不知何時。貴妃塌對面的椅子上就多了一個俊美少年,一身水合色道服,腰繫絲絛,束髮戴巾。手執拂塵,往那一坐,簡直就是仙風道骨、超凡脫俗之類的詞語堆砌出來一般。只可惜,一開口,什麼仙風道骨超凡脫俗就全沒了,完全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孩。
橫了道服少年一眼,塗山蘇蘇有磨牙的衝動:“看看你給我招惹出來的麻煩。”說着,塗山蘇蘇便從旁邊撈起一份《江湖小報》直接砸進了道服少年的懷中,力道之力,看道服少年齜牙咧嘴的表情就知道了。
道服少年掃了一眼就知道塗山蘇蘇扔過來的《江湖小報》就是寫着先天榜的那一期,把砸到自己懷裡的《江湖小報》放到一邊,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腹部,無辜地問了一句:“我招惹什麼麻煩了?”
塗山蘇蘇恨得牙癢癢地,只想一拳揍過去,可惜實力等級的差距擺在那裡,揍不動,只能動動嘴皮子:“你還說,沒事突然排個什麼先天榜出來,這也罷了,你居然還大咧咧地把自己給列了上去。”
道服少年滿不在乎地說:“我又沒寫真名,誰知道是誰啊。”
“萬仙來朝碧遊宮!”塗山蘇蘇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先天榜上排名第一的那句詩,差點咆哮出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說的是你通天好不?”
通天很無所謂地說了一句:“知道又如何?”
塗山蘇蘇一怔。是啊,正如通天所說的,知道又如何?以通天的身份地位和實力等級,三界之中能給他找麻煩的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塗山蘇蘇消停了,通天倒是有事情要質問她,氣鼓鼓地說道:“瑤光下凡這麼大的事情,你們居然一個兩個都不吭聲,害我直到看了《江湖小報》才知道,太過份。”
不雅地翻了個白眼,塗山蘇蘇涼涼地說道:“瑤光下凡之時,我等翻遍九天十地都沒能找到教主大人,後來才得知,感情教主大人您早就已經下凡,連哄帶騙了拐了人家小姑娘當徒弟。”
通天訕訕一笑:“我這不是閒着無聊嘛,收個徒弟玩玩……”
塗山蘇蘇吐槽了一句:“萬仙來朝碧遊宮,你那麼多徒弟還不夠玩?”
“一個個都跟師父師兄似的天天勸諫,明明小時候都很好玩的,大了卻一個比一個死板,不好玩了。”通天小聲地嘀咕道,“所以纔要收新徒弟嘛,小小的,軟軟的,乖乖的,多好玩。”
塗山蘇蘇聽得只想翻白眼。感情這位徒弟收這麼多的理由就爲了這個。不過話說回來,攤上這麼個不着調的師父,當徒弟的也只能自力更生了。
抱怨了半天之後,通天毫不客氣地直接從果盤裡撈了串葡萄,一邊吐葡萄皮葡萄子還能一邊口齒清晰地說話:“說起來,蘇蘇你這邊有沒有什麼好玩的事。”
“皇帝腦子抽風要追殺瑤光算不算?”塗山蘇蘇乾脆把整個果盤都推到通天面前給他,反正她是寵妃,各種用度,內務府是短了誰的都不敢短了她的,一點水果算什麼。
通天撇撇嘴:“這個不算,都舊聞了,一點都不新鮮。再說了,追殺瑤光?皇帝有那個本事嗎?這又不是封神之戰前,人間天子的地位舉足輕重,連我等不能過於輕忽於他的時代了。”
眼珠子一轉,塗山蘇蘇狀似無意地說了一句:“那瑤光快嫁人了算不算。”
“噗——咳咳咳咳咳。”通天當場被葡萄給噎到,差點咳個半死,調順了氣息之後忙不迭地問道,聲音都拔高了一個八度:“瑤光?嫁人?!”
塗山蘇蘇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通天一臉的驚悚:“誰有那本事讓瑤光嫁人?”頓了頓,通天改口,“不對,是誰有那麼大的本事把瑤光娶回家?是不怕死呢還是不怕死呢還是不怕死呢?”
若論殺氣之重,瑤光絕對是三界之內排得上號的,通天與瑤光的私交不多,對瑤光的印象也就停留在當年星殞戰爭時運籌帷幄的兵星上。當時通天尚且年幼,同樣年幼的瑤光面無表情地將一隊又一隊人馬送上絞肉機一般的戰場時的模樣在通天心裡留下極爲深刻的印象。通天實在無法把瑤光在自己心中的形象,與常規概念裡嬌羞的待嫁新娘重合在一起。
塗山蘇蘇這回一點關子都不賣,直接報答案:“藏劍山莊莊主,葉瑛。”
通天茫然地問道:“這誰啊?三界六道,九天十地,有這麼一號人嗎?”
塗山蘇蘇恨不得一指戳到通天腦門上:“這先天榜不是你折騰出來的嗎?怎麼你自己都不看的。”
經塗山蘇蘇這麼一提醒,通天這纔拿起剛剛塗山蘇蘇扔過來後就被他放到一邊的《江湖小報》,打開迅速地掃了一眼上面的人名,頓時有些驚到:“有名字,是凡人?難道是因爲無知者無畏纔敢招惹瑤光的吧。”當初排這個榜單的時候,爲了區分凡人與仙妖,只有凡人是將真名寫了上去的,除了目前投胎成凡人的瑤光,其他仙妖都是隱喻的詩句,連勾陳都是,因此通天才掃了一眼就認出葉瑛是凡人。
再一看,通天再度被嚇了一跳:“第六?居然只比黎巫淵虹差一線?怎麼可能!他不是凡人嗎!”
“山河社稷圖在他手上。”塗山蘇蘇一攤手,一臉“你懂的”的表情。
通天愣住:“山河社稷圖,這不是……”話說到一半,通天自己也頓住,一臉的恍然大悟,“怪不得敢跟瑤光攪到一起呢。”
正當塗山蘇蘇與通天在宮裡閒聊八卦的時候,京城的城門口,遠遠地有兩騎身影絕塵而來,一個紅衣紅馬熱烈如火,一個藍衣白馬冷靜如冰。
時隔將近十五年,這個王朝從法理上來講,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終於再度踏足這個帝國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