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書生掏出一本書,翻到某一頁,自語道:“山之東有湖,入水千流,故曰千水,林深木茂,有飛豹出沒,疑爲仙人坐騎。”朝四周望了望,又拿出一張圖紙看了看,道:“恩,應該就是這裡了。小余,咱爺兒倆有救了,皇天不負有心人,爹爹一定會爲你找到仙人,治好你的病的。”
那孩子點了一下頭,卻沒說話。
那書生擦去孩子額頭上的汗,問道:“走累了吧?”那孩子又點了一下頭。那書生道:“咱們先休息一會兒,吃點東西,喝口水,然後就開始找尋仙人,好嗎?”那孩子第三次點了一下頭。
李仙遊一一看在眼裡,心道:“父親囉嗦,兒子乾脆,好一對有趣的父子。”
那書生找了塊石頭,用衣袖拭去灰塵,讓那孩子在那上面坐了,放下包袱,從裡面取出乾糧,道:“先墊一下肚子,等會兒還要爬山呢。”取出水壺時,發現已經空了,就道:“小余,壺裡沒水了,爹爹去湖邊盛些,片刻就回來,你好好坐在這兒,可別亂跑。”那孩子點了一下頭。
那書生拿了水壺,向湖邊去了。
那孩子舉目四望,眼神晶瑩琉璃,竟如一面鏡子般透明,忽見對面的一塊大石頭上走出一人,着一襲白色長袍,長的跟爹爹有幾分相似,天庭飽滿,溢採飛揚,眼神中充滿柔和,正朝着自己笑。那孩子的目光一與他接觸,心中立時生出感應,全身暖暖的,臉上也綻開了鮮花怒放般的笑容。
那書生取水回來,恰巧目睹了這一幕,心中一激動,衝上去抱住了那孩子,道:“小余,你笑了,你終於笑了,你知道爹爹有多高興嗎?哈哈……”那孩子撲在父親懷裡,小眼珠卻在尋找剛纔那個人,“噫,他怎麼不見了?”
那書生怕悶着小余,連忙將他放開,卻發現他的笑容消失了,不免有些失望,但心想他既然能笑第一次,就能笑第二次,便道:“好孩子,再笑一個給爹爹看好嗎?”小余搖了搖頭,一副木楞的表情。
那書生一聲嘆息,一股莫名的失落涌上心頭:“八年了,小余就笑了一次,還不是爲我笑的,唉,我這個爹爹真是失敗!”
小余見父親面色不對,伸出手去拉着他手,使勁搖了幾下。那書生回過神來,將水壺遞給他,道:“喝水吧。”
小余喝了幾口水,臉上有了幾分紅潤,顯得非常可愛。那書生就着水也吃了些乾糧,覺得體力恢復的差不多了,就問道:“小余,休息好了嗎?”小余點點頭,示意好了。那書生道:“那好,咱們接着上路吧,爭取早些找到仙人,治好你的病,好嗎?”將包袱負在背上,用手拉着小余,沿着山路前進。
李仙遊見父子倆走的方向乃是千水湖,不禁心中好奇:“難道這千水湖真的有仙人居住?可我行走天下幾十年,卻怎地一直未曾聽說過呢?不知那書生手裡拿的是本什麼書,等會兒可要討來看看才行。”
父子倆順着山道,慢步來到湖邊,但見水波盪漾,楊柳垂岸,魚兒往來跳躍,真是好一片湖水!書生仍是把小余安放在石頭上,自己則在岸邊尋來尋去,不知道要翻出什麼來。
小余知道自己幫不上忙,便老老實實坐在原地,小眼珠遊目四望,希望能再次看到剛纔那個人。在他幼小的心靈裡,僅就剛纔那麼一瞥,已如縷刻般難以抹去,他隱隱覺得,那個人或許與自己有着莫大的緣分。
書生一門心思尋仙,小余想要再見李仙遊,兩人各懷心事,都對千水湖的美景不置一顧,自然也沒注意到湖中心的變化。
千水湖底,一個水泡冉冉升起,一點一點變大,待得涌出湖面時,直徑已達到一丈了。
嘭!
一聲巨響,一條水珠沖天而起,在七八丈高的地方炸開。
漫天的湖水落將下來,把那書生和小余淋成了落湯雞。
那書生吃了一驚,以爲是下暴雨了,連忙取出雨傘,轉身回去照顧小余。不料這一轉頭,竟是“啊”的一聲大叫,嚇得跌倒在地,手足已是酸了。
湖水落回湖裡,湖面恢復平靜,一個怪物的腦袋從水裡探了出來,頭上長着一對牛角,兩隻眼睛有燈籠般大小,嘴長如豬妖,打個響鼻,從鼻孔裡吐出兩條長鬚來,伸到小余背後繞來繞去。
這怪物體型之大,縱是將小余一**吞,恐怕也難以塞住牙縫。
小余背對而坐,眼神遊離,對身後的危險一無所知。
那書生大聲叫道:“小余,到爹爹這裡來,快點!”
小余用質疑的眼神盯着驚恐萬狀的爹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臉上已現出了害怕的神色。
“危險!後面!”書生的聲音開始顫抖,但父親的責任告訴他,“在這個危險的時候,我不能後退,必須保護小余,不能讓那怪物傷害小余一根毫毛!”他掙扎着站起,向小余全力跑去。
小余轉頭一看,立刻從石頭上滾了下去,顧不得地上荊棘,沒命價的向父親跑過去。不料腳下一絆,身子不由自主的飛出,與堅硬的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身上多處被刮傷,鮮血立時涌了出來。
那書生嚇得幾欲暈去,連滾帶爬的搶到小余身邊,問道:“小余,你怎麼樣?”小余覺得全身疼痛,當時就想哭,但看到父親焦急的樣子,便硬生生咬緊牙關,使勁搖了一下頭。
那怪物昂首一聲怪嘯,將頭向父子倆伸來,猛力嗅了幾下,然後伸出血紅的舌頭,在小余臉上添了一下,嘴巴向上翹起,似是滿足的樣子。
濃烈的腥味衝入鼻端,小余幾欲嘔吐,但覺臉上一涼,父親一聲驚呼,將自己拉到一邊,用身體擋住那怪物,叫道:“你若是餓了,便……便吃我吧!不要……請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嗷!
那怪物又是一聲怪叫,將右爪從湖裡提出,伸向自己的午餐。
那書生將小余死死擋在身後,心中雖是無比的害怕,卻毅然沒有選擇逃避,因爲他知道自己的責任:我是父親,我要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縱是付出生命的代價,我也決然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