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薄皺眉道:“護送糧稅之事,下官會調撥官軍歸了大人指揮。”
陸七搖頭道:“王大人,你見過征戰的官軍嗎?”
王主薄一怔,搖頭道:“下官沒見過邊戰的官軍。”
陸七和聲道:“王大人,征戰過的官軍若是與石埭縣城的守軍相鬥,二百邊軍足以挫敗石埭縣的五百守軍,大人若是臨時撥給我守城的官軍,估計聽我號令的會很少,一旦遇敵就會軍心煥散的大逃亡,我若成了孤兵那還護衛什麼糧稅。”
王主薄皺眉道:“大人言過了吧,官軍都是經過正規軍訓的,臨陣誰敢畏逃。”
陸七冷道:“可惜這是事實,軍規再嚴也是法不責衆,石埭縣的官軍就是一羣只能彈壓地方的軍力,遇上悍匪只會保命第一的畏懼不前。”
王主薄皺眉沉吟了十數秒,和聲道:“此事幹系太大,容下官與別的大人商議後再回復陸大人吧。”
陸七淡然笑了笑,轉話問道:“王大人,石埭縣令大人沒在嗎?”
王主薄淡笑道:“縣令孫大人在的,只是身體欠安,石埭縣的事情一向由縣丞大人操勞。”
陸七一聽明白了,石埭縣令必是被架空奪了權,估計是趙縣丞靠山太硬,縣令惹不起只好去躲閒了。
他微笑拱禮道:“謝王大人的提點,我告辭了。”王主薄客氣的送陸七出了縣衙。
離了縣衙陸七的內心多了一種渴望,他提出親訓百名兵勇實際上是想一試胸中的統兵之道,想看看自己有無將才資格,紙上談兵的所得,絕非統兵實踐的體會可比。
沿街找到了一家富貴錢莊,用大半金子兌了兩千兩銀子,揹着大包銀子他去了東城區。東城區在石埭縣城是最富裕的,大戶多居於東城區。
蕭府位於東城區偏南地帶,府宅面積佔了東城區的九分之一,規模相當的龐大。陸七找到了蕭府的正門,見蕭府正門門樓高大,氣勢宏偉,門階兩旁是巨大的威武石獅,門口立着兩名衣帽光鮮,精神頭倍足的高壯家丁。
陸七看了一眼府門,左手扶刀的挺胸闊步的走了過去,他不能被府門的氣勢壓制住。
“這位將爺,您來蕭府是拜訪嗎?”看見了陸七一身威武的拾階而上,有一個家丁忙迎上客氣的問道。
陸七登上階端止了步,和聲道:“我不是來拜訪的,是來贖買親人的,我有兩位親人賣身入了蕭府爲奴。”
家丁一怔,原以爲陸七氣勢不凡是大有來頭的人,想不到是來贖奴的。雖是如此,家丁爲陸七的氣勢所壓不敢怠慢,和聲道:“原來將爺是來贖奴的,請將爺向右走去側門找言總管詢問吧。”
陸七知道大戶家的正門只有主人客人才能出入,他道了聲謝轉身下階向右行去,沿着高大的府牆走了近五百米纔看到一座府門,蕭府的側府門規模比正門差了一半,也有兩個家丁守立,對進出的下人嚴格盤查。
陸七過去打了招呼說明了來意,蕭府家丁素質不錯,請陸七稍候入內去向總管請示,片刻後守門家丁請來了一名衣着大氣的中年胖家丁。
守門家丁介紹這是言總管,陸七不卑不亢的拱禮道:“在下陸七,從軍中歸家探親,得知親人賣身蕭府爲奴,特來贖買,請言總管通融。”
言總管屬高級家丁,是蕭府的兩位副總管之一,平日裡的地位比縣令還拉風。他一見陸七一身戎裝隱有殺伐之氣,倒是不敢擺架子相對。
也客氣道:“將爺是來贖奴的,不知所贖奴僕叫什麼名字?”
陸七和聲道:“陸小妍和程依依。”
言總管聽的一愣,神色意外道:“將爺是來贖買小妍的。”
陸七點頭道:“是的,小妍是我的妹妹。”
言總管搖頭道:“將爺,小妍是四小姐的人,已超出我的權限,請將爺稍候,我去向四小姐稟告定奪。”
陸七一愣,忙拱禮道:“有勞總管了。”言總管客氣一聲回身走了。
言總管一走,陸七對身側的家丁和聲道:“這位大哥,請問我來贖奴,言總管是主管怎麼還不能做主?”
那家丁深視了陸七一眼,和聲道:“蕭府內所有服侍主人的奴婢都是高級家奴,言總管只能作主中下等級家奴的留用,小妍姑娘是四小姐的上房婢女,很得四小姐的歡心,言總管見了小妍都得笑臉相對,所以將爺來贖小妍必須得四小姐點頭才能贖走的。”
陸七皺眉道:“請問大哥,蕭府四小姐脾氣好嗎?”
那家丁淡笑道:“四小姐的脾氣當然好了。”
陸七想了一下,伸手入懷取了一吊錢送到家丁面前微笑道:“多謝了,這點小錢給兩位喝些酒吧。”
家丁眼睛左右斜了一下,手飛快的一伸已將銅錢取過攏入了袖中,口中客氣道:“多謝將爺打賞。”
陸七微笑道:“這位大哥,你看我能將妹妹贖走嗎?”
家丁猶豫一下,和聲道:“將爺,小的認爲您是贖不走小妍的,當然也沒有必要贖走,小妍是四小姐的上房婢女,在蕭府稱得上是紅人。將爺也許不知道,我家四小姐是當朝兵部侍郎第五子的未婚妻,是唐國五大世家之一榮家的兒媳,小妍是四小姐親選的陪嫁婢女,以後隨四小姐嫁去了榮家,那可是非常尊貴幸福的。”
陸七聽了心生反感,不悅道:“做陪嫁婢女還尊貴幸福。”
家丁立刻正色道:“將爺這話可膚淺了,做家奴的可不是個個低賤,小妍姑娘是四小姐的上房婢女,那身份可比普通人家的小姐還金貴,日後陪嫁去了榮家,那是能夠代表四小姐說話的,屬於人上人家奴。”
陸七哂然道:“是嗎?聽你這麼說,做個家奴比自由人幸福多了。”
家丁正色道:“將爺,您別瞧不起家奴,小的說句不受聽的話,將爺您也是位高級家奴,您的上司就是將爺的主子,將爺手下的兵也是家奴,只不過是更低層次的家奴,在這個世上最卑賤的不是大戶家奴,而是那些白丁平民,平民得交稅,做苦役,整日爲吃穿愁苦辛勞,還隨時受着各種檔次的家奴欺凌,小的這麼說將爺應該能明白其中的意義,寧爲豪門一奴,不做自由一民,小妍姑娘被四小姐看上,那是一步登天的大福呀。”
陸七聽的心頭微震,這守門家丁的話有如敲頭一棒,直指要害的赤裸裸揭開了社會生存的根本面目,家丁說的不錯,自己何嘗不是個家奴,在軍中上司的呼來喝去都得乖乖聽命,在現實上自己與這守門家丁又有何區別,最卑賤的不是家奴,而是社會最底層的自由平民,可是平民真的擁有自由嗎?
“將爺,小的看您年紀很輕,官場上的規則大概是知道的不多。小的就再多句嘴,將爺以後想要飛黃騰達,小妍姑娘的這根高枝,將爺千萬要借好了力,若是把握不住就可惜了。”家丁又規勸了一句。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陸七和聲問道,他對這位守門家丁不再有輕視之心。
“將爺,俗話說朝裡有人好做官,您是將官,四小姐的公公是兵部侍郎,只要四小姐有心提拔將爺,將爺保證會得到了實權軍職。”家丁和聲說着。
陸七聽了冷道:“男兒建功做官纔是本色,靠歪門升遷令人不恥。”
家丁搖頭道:“將爺,您這麼說可是傻話了,官場上的規則一是看關係,二纔看本事。我唐國能征善戰的勇士有很多很多,可是真正靠了善戰升官的又有幾人,廟堂之上真正有戰功的大官幾乎沒有,現在的官場只看關係和利益,就算將爺有無敵的本事,可是朝廷不肯提用,那麼將爺只能委屈的在下面任個閒職,朝廷的事一向是說你是將才你就是將才,說你是庸才你就是庸才,將爺若是不能變通的適應官場,那隻能永遠在軍營裡做個任人使喚的高級家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