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輩子將近三十年的時間裡,她從來就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因爲從來沒聽說過自己還有另外的親人,自己的記憶裡,也從來沒有相關的記憶。爸爸媽媽還在的時候,也沒有聽他們提起過。許峻家也很少和親戚來往,除了一個姑姑,幾乎沒有什麼親戚。
那麼自己的親人呢,就算是關係不是那麼親近的,也從來沒有聽許家爸媽提起過!這很明顯不合常理,自己的爸媽不可能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吧,自己的爺爺奶奶不會一個都沒有了吧?難不成真像他們說的,自己命太硬了,剋死六親?
白蘇荷,你真是個豬腦子,上輩子活了二十八年,腦子裡塞得都是草嗎?竟然從來沒有動過這個念頭!如果自己還有親人,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無家可歸了。
她望着那祖孫倆遠去的背影,下定決心要回去問問許峻爸媽,如果自己還有親人,就讓他們把自己的監護權交給自己的親人好了,也省的他們再防備自己,揪着自己不放了。如果沒有,如果沒有,自己就去寄宿學校好了!畢竟自己只有十六歲,在華夏國的法律裡,屬於妥妥的未成年,自己沒有辦法出去工作,也沒辦法完全脫離許家而存在。她想想這一點,更加沮喪,他們撫養自己長大,按說就算是隻小貓小狗也應該有感情的纔對,可爲什麼他們那麼討厭防備自己呢?前世今生,她都沒能弄明白這個問題。
上輩子,自己有眼無珠,識人不清,讓自己和許峻落得那樣的下場,這輩子她雖然想要和許峻在一起,但是現在兩個人都還是未成年,她也不想因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影響許峻的學業。她只要現在能伴隨在許峻的身邊等他長大就好了,可是許峻爸媽的態度,簡直就是恨不得自己消失不見。她站起身,默默地走上了回去的路,腦子裡亂的如同一團亂麻。
而在許家一地碎渣子的客廳裡,許恆志和李月眼睜睜看着白蘇荷倉皇離去後,自己的兒子也緊追了出去。李月還試圖趕上去攔住許峻,但是許恆志咬牙切齒的吼出一句:“你這個蠢貨!”
這句話成功地阻攔了李月的腳步,她難以相信地回過身來看着自己的丈夫,這個男人此刻正面目猙獰,用一種分外厭惡的眼神看着自己!
在這個清晨短短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裡,自己的兒子一反常態來頂撞責備自己,現在連老公也要來嫌棄自己?!她再次被深深地激怒,惱羞成怒之下,潑婦的氣場一旦散發就控制不住:“許恆志!你敢說我蠢?!難道你就眼睜睜看着許峻死不悔改嗎?”
“你真是蠢得沒救了!我問你,你覺得我們現在能真的把白蘇荷趕出家門徹底不管嗎?她的監護權我們是怎麼得到的,你都忘了?”許恆志對這個女人簡直是恨鐵不成鋼,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無奈地壓低了音量。“讓許峻先去把她追回來,然後我們怎麼處置都好說,要是讓人看到她帶着那樣的傷口從我們家跑出去,亂傳話,事情就麻煩了!你要是攔住許峻,那是你去把白蘇荷找回來還是我去?再說了,你竟然下這麼重的手,這些年簡直一點改進都沒有,還是個十足的潑婦!”
李月被丈夫這麼一說,一下子想起了某些事情,也就沒敢去計較許恆志的用詞,臉上不禁露出了心虛後怕的神色來,不由得有些畏縮地辯解道:“那我就這樣看着許峻一心撲在那個小妖精身上嗎?他們的那個同學都把白蘇荷寫給許峻的情書給我看了,她這麼不要臉,咱們許峻人又單純,萬一真的陷進去怎麼辦?他才十七歲啊!”
然後瞟了許恆志幾眼,頓了頓,小聲嘀咕着:“真希望這小妖精跑出去也像她爸媽一樣被車撞死就好了,什麼麻煩都沒了……”
許恆志聽了李月的話,也很煩躁,正在想着該怎麼解決,就聽見了老婆的嘀咕聲,瞬間震驚地瞪向李月:“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李月被嚇了一大跳,急忙低下頭:“沒有,我什麼都沒說……客廳亂成這個樣子,我去收拾!”說完就匆忙走開,落荒而逃的意味很明顯。
在她身後,許志恆既震驚又感嘆,真是老話沒有錯說的,最毒婦人心啊!他跌坐在寬大的沙發裡,陷入了深思。
在a市南區花園的邊上,一陣陣清脆的鳥鳴聲從清晨的公園裡傳出來。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林樂從新星網吧踢踏踢踏走出來,聽見鳥鳴聲,擡起頭眯着眼睛看了看天,明亮刺眼的晨光讓他好一陣眩暈。
他在這個網吧週末兼職收銀有一陣子了,因爲是認識的一個大哥罩的場子,所以他得以解決了週末的食宿問題,並且一晚有五十塊錢的固定收入。雖然晚上來上網的的大部分都是包夜,但是各種各樣的事情也不少,天亮了下班越是瞌睡的厲害。他出來買點早餐,準備吃完了回去找個角落窩着睡覺去。
他迷迷糊糊朝附近的早市走去,因爲是週末,路上的行人不多,他也走得晃晃悠悠,慢吞吞。
走着走着,前方一個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裡。披散在肩頭的長髮有些亂蓬蓬的,屬於少女單薄的身軀上穿着短袖睡衣,在這初秋的大清早顯得很怪異。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白嫩的右胳膊上的一大片血跡,而且還不時有鮮血滴落,沾染在了她的睡衣下襬,或者滴在路面上斑斑點點。
他嗤笑一聲,撇開了眼神,又是不知道哪裡的不良少女。對於經常打架的他來說,這樣的傷他見得多了,這女孩子身上的傷並不能令他有絲毫的動容,只是覺得現在的學生風氣真不好啊,不但他這樣的淪落成半個混混痞子,街頭的學生小太妹也是越來越多了。
那少女走走停停,再加上他頭腦慢慢清醒,腳下的步子就快了許多,他很快就與那少女擦肩而過,越過她了。他其實還是有點好奇的,於是就在這一瞬間回頭看了一眼。
少女蒼白着一張稍微有些嬰兒肥的臉,眼睛耷拉着毫無生氣,苦惱的神情顯而易見。他有些蔑視的瞟了一眼準備回頭繼續走自己的路,但是又覺得哪裡不對,這小太妹的臉,有些熟悉。
他停下腳步,擋住了少女的路,盯着她仔細地瞧。
白蘇荷正在想着心事,無精打采地挪着步子,卻忽然發現眼前出現了一雙球鞋,擋住了自己前進的腳步。
她擡起的腳緩慢地縮了回來,擡起頭,發現面前有一張漂亮的少年的臉。看慣了許峻以氣質佔優勢的長相,對比起來會覺得這張臉格外漂亮,修長的眉毛,狹長的桃花眼尾角上挑,鼻樑高而挺,嘴脣有些薄,看起來不太好惹。那雙桃花眼此刻正探究地盯着自己看。
“你,你要幹什麼?”白蘇荷有些慌亂地問道,後退了一步,防備地看着這個整體看上去有些頹廢不羈的少年。
這時林樂看清了她的整個長相,卻笑了。他粲然一笑,襯得背後的陽光都顯得黯淡三分,連白蘇荷也看得怔了一怔,反應都慢了半拍。
“哈哈哈,哈哈……”看見她呆怔的傻樣兒,有點萌,林樂越發笑的樂不可支。
白蘇荷聽着這人放蕩不羈的笑聲,渾身不自在,難道自己就這麼好笑麼?!額,雖說自己現在的樣子是可笑了那麼一點。這人肯定有精神病!她不禁惱羞成怒,惡狠狠瞪着那俊眼修眉,笑得顧盼神飛,自得其樂的少年:“讓開,大早上哪個醫院這麼缺德,沒吃藥就給放出來了?肯定是第五醫院!”
肆無忌憚的笑聲戛然而止,林樂接收到這不帶髒字,卻不可謂不惡毒的指責,有點消化無能。等他領會了這句話的深層意思,深切地體會到第五醫院那個精神病醫院的聲名遠播之後,纔算是反應過來,在心底迅速地問候了一聲第五醫院它老孃,陰測測地反問:“你敢說我是精神病?!”
兇惡的表情,配上陰測測的聲音,簡直就是嚇壞單純少女的法寶好不好!但是,白蘇荷本來就心情非常不好,現在又被這人笑的惱羞成怒,怎麼會被這兇巴巴的少年嚇倒?她勇敢地瞪回去,給與肯定:“不錯,你這人還不算太傻!本來我是以爲你是個傻子的,只有傻子纔會看着別人笑得那麼癡呆,不過你自己承認了是精神病,那就趕緊回去吃藥吧!”
看她又是這個該死的惡狠狠的表情,卻還一本正經的說的頭頭是道,林樂簡直要暴走了,一定是陽光太強烈,不然她一定能看到自己頭上在冒着盛怒的狼煙!
林樂冷笑一聲,譏諷的話衝口而出:“小白花,你除了嘴皮子利索,還會點別的嗎,比如打架鬥毆什麼的?我看你是一定會的,看看這彩掛的,大早上這個形象走在大街上不怕別人說你影響市容麼?怎麼,昨晚出來打架鬥毆了?你那個好哥哥呢,他怎麼會讓你這麼單純善良的小白花夜不歸宿,混成這幅樣子呢?那天看你惡狠狠的樣子,不是很厲害嗎,還會吃這樣的虧?”
連嘲帶諷帶揣測,林樂覺得,比起毒舌這件事,誰怕誰啊?
隨着他一句一句的問句衝口而出,白蘇荷的臉一點一點變得更白。這一句句戳心窩子的話,像一把利劍,把她本來就有傷口的心,又刺穿了好幾個前後透亮的大窟窿!
白蘇荷半天沒有吭聲。街上的行人已經慢慢多了起了,看到這對峙的一對少男少女,女的形象狼狽,男的怒氣衝衝,各種各樣的議論聲就隨着晨風飄進了他們的耳中。
有人說:“看,肯定是被打了,這就是小女孩不聽話的下場,混到最後有幾個好的?看你以後還不聽話。”這是典型的見機教育型家長。
還有居委會大媽型的:“這小姑娘看起來受了傷,那男孩子長得可真帥氣,不過看起來不是善茬,要不要報警啊!”
白蘇荷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了,眼淚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