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熱血直往許峻頭頂衝,小荷這是在跟林樂一起擺地攤!
怎麼會這樣,小荷應該跟自己一樣,將來上大學,做天之驕子,怎麼能跟林樂這樣的混混兒來擺地攤!
南區公園這會兒散步遛彎兒的人一多,平時在這裡賣吃食的小販兒也都陸續出現了,但是經過南區公園人工湖邊的人都不禁對湖邊磚地上忙活的兩個人側目。白蘇荷正和林樂忙着把大包裡的衣服按款式一樣拿出來幾件往塑料布上擺,對於別人的眼光這幾天已經習慣了。
這個時候的a市,擺地攤賣衣服還不是很流行,大多數擺地攤的都是算命看相之類的,小販也大多是流動着賣點吃食什麼的。所以兩個人這幾天在這裡擺地攤,也吸引了不少人來看,再加上衣服批發價不高,賣的價格也就低廉。雖然有錢人根本看不上這樣的質量,但是普通人對這樣頗有些新穎的款式和低廉的價格還是有興趣的,他們也賣出去不少,一天也差不多能賺個百十塊錢。
白蘇荷把東西擺好,舒了一口氣,接過林樂從袋子裡拿出來的小馬紮,和他一起坐下來歇息。剛出來擺的時候,她還怕會不會遇到城管不讓擺或是有人收攤兒費的情況,幸好就只是來了一個光頭和一個林樂叫豹哥的人,那個豹哥笑呵呵跟林樂打了聲招呼,說你小子挑的倒是塊好地方,以後這裡歸你了,不收你錢。然後又笑眯眯地打量了自己幾眼就走了。
她忐忑不安地問林樂這是怎麼回事,林樂解釋說那是他的朋友,管這一片收攤兒費的。白蘇荷這才鬆了口氣。她知道不管社會發展到哪一步,在哪裡做事都不是那麼容易的,難怪林樂會這麼有超前意識地來擺地攤兒,原來是有後臺和便利條件的。
隨着林樂那漂亮的臉笑的像朵花似的跟來看衣服的人打招呼,白蘇荷的思緒卻飛得沒影了。
她回到許家的第二天下午,就接到門口的保安電話說是有人找她,自己說是叫林樂。白蘇荷嚇了一大跳,幸好許峻那會兒不在家,李月也沒盯着她。
等到在小區門口見到真是林樂的時候,她還是覺得有些不敢相信。林樂生氣後拂袖而去的背影還時不時在她腦子裡盤旋呢!她既爲林樂生氣感到不安,又覺得林樂那樣說許峻不對,她的心情也是矛盾的無以復加,沒想到林樂這麼快就來找她了。
她彆彆扭扭地朝林樂走過去,想着該說點什麼好,卻先看見了林樂笑的很誇張露出來的一口白牙。
林樂沒等她說話,就先道歉了:“白蘇荷,昨天早上的事,我說話有點過了,你別生氣了。”
她準備好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樂,不明白林樂怎麼忽然這麼,這麼地知錯就改,跟昨天的暴躁判若兩人!
林樂有些訕訕地看着她驚訝地像是見了鬼的樣子,接着往下解釋:“我昨天回去想想,我對許峻的態度太偏激了。我在上高一的時候,因爲一些事情,孤兒院直接就不再管我了,除了供我上完高中,我連孤兒院的大門都進不去,可是,我從來都不曾怨恨過他們任何一個人。”
他臉上的不自在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屬於成年人的慎重和寬和:“白蘇荷,像我們這樣的人,別人能施恩這麼多年,不管結果如何,都應該心存感激,不應該那樣怨憤不平。”
說到這裡,他又笑了笑:“所以說,我不應該罵許峻,不應該說他是假慈悲,至少他們還給你一個多月的時間來想辦法,而不是直接就把你拋到這個苦難的社會上,是我偏激了。”
白蘇荷震驚地望着林樂,久久說不出話。午後的陽光沒那麼熱烈了,帶上了溫馨的金黃色,此刻的林樂面朝夕陽,沐浴在這聖潔的金色中,簡直是在閃閃發光。 шωш● T Tκan● c ○
“是我太偏激了”,那樣壞脾氣的林樂,那樣暴躁的林樂,這樣坦率不遮掩知錯就改的林樂,這樣清楚明白,心懷感激的林樂。
白蘇荷再一次認真的審視這個和傳言中明顯不相符的林樂,感受到他明朗的內心和坦蕩的胸襟,感受到這個少年在一瞬間成長起來。
許峻他說的不對,這樣的人不是社會的渣滓,這樣的人是這個社會的希望。白蘇荷字重生以來第一次明確地覺得許峻是錯的。
於是她很快就原諒了林樂:“我沒關係,但是我不想讓許峻心裡難受,林樂,我知道,你是因爲我纔會說那些話,我的態度也讓你受了委屈。不管怎麼說,我應該謝謝你,你能明白我的想法,我很開心。”
“那你,還要不要跟我一起擺攤兒?許峻會不會允許?”林樂問的小心翼翼。誰也不知道,他有多麼害怕這個算是他唯一真正意義上的朋友疏遠他,放棄他。
白蘇荷堅定地點頭:“要,我要跟你一起賺錢。許峻,我先不告訴他了吧。他是心疼我,但是我知道,什麼時候靠別人都不如靠自己。”
林樂的桃花眼裡立刻明晃晃地盪漾着歡喜:“那好,今天跟我去批發市場看看,我們做好準備,明天就可以開張了。本錢你不用擔心,我給你墊着,用不了多少的。”
兩個人就此說定,最後在批發市場轉悠了幾圈決定賣點大衆消費能力高的衣服,因爲白蘇荷記得挺清楚,後來擺滿大街小巷的地攤兒多一半都是賣衣服的,說明確實有利潤,而且此時擺地攤兒賣衣服的人還真的沒幾個。
就在白蘇荷晃神兒的功夫,林樂靠着他笑起來顯得特別單純人畜無害的樣子,已經成功地讓一個小姑娘買走了一件t恤衫。他收好錢,拿手在白蘇荷眼前晃晃,喊道:“哎哎,回神兒啦!想什麼呢?”
白蘇荷猛然驚醒,發現是林樂在搗亂,白了他一眼,正準備說他呢,視線就落在了地攤前停下的一雙腳上,她看着那雙白色名牌運動鞋,想起李月前幾天好像也給許峻買了一雙這樣的鞋,頓時就感覺不太妙。她的視線緩緩上移,正正對上了許峻沉沉的目光。
她有一種做壞事被人抓住的感覺,嗖地站起身,看着許峻,面紅耳赤地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話說許峻剛看見白蘇荷竟然是來跟林樂一起擺地攤兒那會兒,肺都要氣炸了,但是他只氣了那麼一瞬,那些怒氣就像皮球被戳破,全部從他的胸腔裡溜走了。而戳破皮球的那根刺,就是他清楚地知道小荷爲什麼要來這裡擺地攤兒,爲什麼會這樣卑微地來賺錢!
他已經在想辦法了,跟要好一點的同學借錢,想辦法湊夠小荷的大學學費生活費,小荷就不會沒地方去,她可以住宿舍,而自己,也可以離開家去學校住。這個時候的許峻在白蘇荷的問題上已經不對他的父母抱任何的希望了。
他儘自己的最大努力想讓小荷的學業生活得以繼續,可是小荷,什麼也不肯跟他說!他說不上來自己心底的痠痛到底有多深,他只是竭盡全力壓下了心中翻騰的各種情緒,儘量平靜地走到白蘇荷面前。
即使這樣,白蘇荷還是受到了驚嚇。
她以爲她已經很小心謹慎了,沒想到今天被許峻發現了。
一想到許峻和林樂的不對付,她又趕緊去看林樂。
林樂已經站了起來,也在看着許峻,不同的是這次他的臉上沒有什麼挑釁和不滿的神情,只是一片平靜,什麼也沒說。
這樣的氣氛凝滯了一瞬,許峻還是先開了口:“小荷,跟我回去,這種事情不適合你。”
果然,許峻一開口就是反對!白蘇荷有種不出所料的沮喪,她低聲拒絕道:“我覺得沒什麼不適合的,這樣掙的錢也不少,能養活我自己了。”
“你一個女孩子,在這裡擺地攤兒,你知不知道我心裡有多難受?你的學費和生活費,我都會替你解決,你難道一點兒都不相信我?”許峻不知道小荷爲什麼會越來越倔強不聽話。從前他很希望小荷變得堅強勇敢,有主見,可現在這樣有主見的小荷也讓他很頭疼。
白蘇荷搖搖頭,一點兒也不屈服:“許峻,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可是你已經照顧我十年了。這十年,我就像一個累贅,總是要你來照顧我,爲我把什麼都想好,也拖累了叔叔阿姨十年。現在,我不想再做一個累贅,我想要靠自己生活下去,你讓我自己試着成長起來好嗎?”
如果我不能自強自立,還像上輩子一樣,生活依賴你的家人,心靈依賴你和衛燕,我們之間,還會和上輩子沒有什麼差別!
“許峻,你現在對我任何的幫助,都是不被叔叔阿姨允許的吧?我不想被叔叔阿姨更加厭惡,那樣,我們的未來只會更黑暗。”看見許峻還是很受傷的樣子,白蘇荷也顧不得林樂在場,把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
這樣堅定的白蘇荷,讓許峻滿眼陌生,他幾乎一個踉蹌,覺得痛楚難當!小荷她心裡什麼都明白!
她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哭的滿臉淚花的小可憐了,她已經不再一味需要自己的照顧保護,她甚至還能爲他們的未來響了這麼多!
白蘇荷感覺得到自己這些話對許峻的衝擊。她不想違逆許峻,不想看許峻皺一下眉頭,可是,她不想重複他們前世的命運!她不再說話,靜靜等待許峻自己好好想想。
林樂也很反常的在旁邊安靜地看着沒有插嘴,只是聽到白蘇荷說到“我們的未來”的時候心裡一震,原來傳言,可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