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你媽X的說我嗓門大,有膽量的在我的面前說,我最煩到領導面前詆譭別人來討好領導的人。在這個小單位裡,你媽X的扯過來一個人就是這樣的貨色,苦惱的是我不得不面對他們,你媽X的,還都是我的同事,哎呀!你媽X的,還要共事好多年,真他媽的讓人撓頭。
你到我原工作的環境裡呆上幾年,你媽X的肯定比我的聲音還要大。在一個大車間裡,南北兩排機器,車銑鏜鑽磨鉚焊鍛的,中間可以行車,空中是吊車。上百臺的機器一齊轟鳴,你媽X的走個鼻子碰上鼻子,只能看見嘎巴嘴子聽不清話音。你媽X的說話跟蚊子飛似的,還不如不說。想讓別人明白你的意圖,只有靠喊,喊聲要壓住機器聲。有的時候就算喊破嗓子,也沒法聽清楚,只好關了身邊的機器,接着喊。你媽X的,總不能爲了幾句話就把整個車間的機器都停了吧?你媽X的,如果有一半的話聽不清,那麼只好把嘴巴貼近對方的耳朵。你媽X的,要讓對方聽清楚起碼自己能聽見,你媽X的只能使勁地吼。不論是誰在這樣的環境中工作超過三年,聲音還不大起來,你媽X的不是聾子就是啞巴。陳副臺長竟然說:“不用喊,可以用文字交流。”跟這種人沒法交流,你媽X的。
你媽X的,柏臺慢聲細語地說我:“塌陷臺不是的大車間,聲音可以小下來了。”我說:“這是習慣,你媽X的習慣你們懂不懂?改變習慣需要時間的。”柏臺認爲我是在狡辯:“那好,你就慢慢地改吧。”吳科說:“啊,我懂得,在大車間裡呆久了,聽力受——,是吧——,都明白的。”就這話誰不懂啊?我對老烏大喊:“你媽X的才聾哪!”他立刻補充理由:“朝陽別誤會,我老婆就是車工,她的耳朵就啊——,是吧——,都明白的。”這還是說我聾,我不想再說什麼,你媽X的,天天都是順心的事,不需要表明自己的態度,你媽X的我可以一輩子不說話。你媽X的,是你們在背後損我,我才嚷的,你媽X的小孩子得不到滿足,還知道打滾哭哇,居然干預我張口大聲說話。
公孫臺說我:“劉二哥,說話聲音不大的時候,什麼話題你都能接上茬。”我沒聽懂他的意思,我問:“你媽X的我接啥茬?”“據我瞭解,你沒在預兆科幹過一天,一進臺站就在定位科值班,我說的對不對?”“你媽X的,公孫臺說的對。”“在全臺的業務會上,有關塌陷定位的工作,你一個人說了全科室人的話算你正常,畢竟你是定位科的人。陷情分析,你發表意見可以,畢竟你是臺站的人。關於預兆科的儀器維護、數據分析與處理,怎麼你比預兆科的人說的都多。”我聽出這話裡不含善意,肯定是錢想在背後說過我的壞話,這個錢鬼子六,“你媽X的公孫臺,我參與一下、學習一下不好嗎?”“劉二哥,不是不可以,不可以的是人家的話還沒有說完,因爲你插嘴,後面本應該說的話人家不說了,讓你給攔腰斬斷。腰斬就腰斬吧,腰斬後你又續接上,龍頭移植到豬身上。”這是在罵人,這也就是公孫臺說的,不然我非跟好好地理論理論。我自己真的沒有這樣的感覺,我知道自從我哥拿錢以後不再露面,公孫臺對我不滿意,不滿意你挑明瞭說,你媽X的都夾雜在談話中,這種方式着實令我不爽。“你媽X的,我那樣嗎?”“劉二哥,還有,別人停下來,聽你說是在暗自恥笑你——不懂裝懂。”“你媽X的,這人是誰?”“劉二哥,你說話最好把口頭語去掉。”這樣的意見我接受,“你啊——,公孫臺,以後我注意。”“對嘍,太多的人不和你對話,是不想被你罵呀。”“你媽X的我罵誰了,我那根本不是在罵人。”回家仔細一想,是我有毛病,今後一點一點地改吧。真難!你媽X的,大車間裡就沒有人在乎這些,不管丫頭小子,人人嘴裡都這樣。
你媽X的,同樣的話在甄臺的嘴裡出來就不中聽:“劉老大,你跟一個黑社會大哥似的。這是科研單位,是知識分子的羣體,最忌諱的是粗俗,滿嘴的髒話。你就不能和顏悅色地、文明地闡述自己的觀點嗎?”我知道有人在背後編排我是一個粗人,“你媽X的,我也覺得跟這幫人融合不到一塊去。”
你媽X的大車間裡大羣人,一句話一個動作所代表的隱意,少有人去費心思揣摩,就算你有含義沒人理解也等於沒有。這個小單位,你媽X的,我話裡沒有的意思你們都能分析出來,分析塌陷不行,分析人話頭頭是道的,你媽X的還挺有道理。大車間裡,人之間彼此誠心相待,特別是你媽X的菸酒不分家,玩笑鬥嘴似家常便飯。二個人罵得臉紅脖子粗的,罵成挖墳掘墓的。換一個場合,只要有一個人說一聲對不起,肯定有人先說,先說的人不存在着理虧的嫌疑,甚至不用說“對不起”,就是主動說一句無關緊要的廢話,你媽X的就煙消霧散,你媽X的就忘記了昨天的不愉快,我摟脖子你攬腰的一杯酒一支菸就能前嫌盡釋。一天的重體力活下來,累成王八犢子樣,一天的噪音轟下來,雙耳嗡嗡直鳴,衣服成了機油和鐵屑的抹布還從來不洗,一直穿到新的發下來一扔了之,出了車間的大門只想洗澡吃飯睡覺。心底存不下過多的陰影,哪來的心思記恨一個人很多的時日。下次遇到分歧,你媽X的接着罵。罵算什麼,還抱在一起打哪,打完就同桌大口喝烈性的白酒,先敬酒的就算賠禮道歉,都帶着傷口搶着說自己的不對,你媽X的那才叫人哪,那才叫人羣哪。人與人之間心無芥蒂,看看這小單位裡都是一羣啥東西,你媽X的是一羣鬼。我好懷念車間那段時光啊,進了塌陷臺,人人衣着整潔,說話的聲音不高又不低,抽菸上點檔次,喝酒講點品牌。不論對於工作還是對人,說話都稍稍地保留一點點。高貴、大度、豁達、容忍等等,這些人類的優秀品質誰人不向往不追求?你媽X的看似溫文爾雅的,一旦牽扯到個人的利益,立刻撕破臉皮,你媽X的也罵人甚至是大打出手。你媽X的,在那一瞬間就把一貫標榜的高雅氣質毫不吝惜的一股腦地拋棄,變成比低俗更低俗。你媽X的,一旦發生過沖突,不論衝突大小,二人之間的關係就算完結。就算在別人的撮合下,握一握手彼此說一聲對不起,你媽X的都是裝出來一個大度樣子表演給別人看。一朝翻臉就成一輩子的死敵,面善心惡。時刻等待着機會,暗箭傷人、落井下石、無中生有,只要能報仇就無所不施。有朝一日,一方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另一方弄死人後不悲不喜的。內心齷齪的一羣鬼人,裝X,社會的風氣都是你媽X的這羣人搞複雜的。在這小單位裡,你媽X的身輕心累呀,在這裡人鬼混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