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番外1
幽明城。
不及阜城喧囂熱鬧,不及京城繁華豐饒,幽明城的奇聞異事卻不少,算是他的一大特色。
比如……全國十三城最大的賭坊,就在幽明城內。再比如……齊元國最大的也是出產成色最佳的玉礦,也在幽明城內。再再比如,據聞歷山附近,還有山賊出沒呢……當然,在十幾年前被山賊剿匪一窩端了。再再再比如……幽明城內有個女大夫。
女大夫很特別嗎?雖然,這世上女大夫的確是很少,但不至於淪爲奇聞異事其中一樁吧。
是一個美得像天仙,心軟的像水,心腸好的像菩薩一樣的女大夫哎。
“喵喵喵……”一隻懶懶的,胖胖的黑色虎皮大黑貓,躺在百草堂的門口,五月的陽光正好,既不太熱,也不太涼。它吃完就睡,睡完再吃,就連叫喚也懶得開口,吃的肥嘟嘟的肚皮一番,明顯凸出來,隨着此刻有氣沒力的聲音,它伸出白爪子,粉紅肉墊咋陽光下煥發出粉嫩的光芒。
“色貓,滾開。”
一個男人暫時停步在門口,大黑貓的爪子正巧懶洋洋搭在他的華麗黑靴上,紫色華服隨風飄揚,男人低下頭,於世無雙的俊美面龐逆着光,看不清此刻的表情,但光是從嗓音之中就能聽出來,他的心情不太好,有些冷冷清清的情緒。
這就是兩年前韶靈非要收留的那隻偷吃了油爆魚乾的小野貓,兩年的功夫,乾癟瘦小的一個月大小野貓,長成滿身肥肉的兩歲大肥貓。
黑靴剛剛踩在虎皮黑貓的白花花的肥肚子上,身後兩個有些年紀的女聲傳來,多多少少有些大呼小叫的意思。
“哎呦,這隻就是百草堂的招財貓嗎?好富態啊,怪不得這兩年多,好幾家藥堂都關門了,就這家藥堂生意紅火。地段也沒有人家的好,據說每日最起碼要看幾十個病人呢,這家的女大夫一定生財有道……又能幹又有財,要是早個兩年,我都打算讓媒婆來說親呢。”
“說什麼親?”
“我大兒子閩清啊。”大嗓門婦人又拔高了音調,彷彿她以兒子威龍,全世界都該知曉她有個大兒子叫閩清。
“想讓人家女大夫當你的兒媳婦啊,你是看中人家的財,還是看中人家的臉?”另一個婦人呵呵笑。
“都看中,都喜歡。”大嗓門婦人的嗓音,簡直聲如洪鐘,毫不虛以委蛇,說的乾脆直接。
黑靴,在虎皮黑貓的白皮毛肚子上,又加重了一分踩踏的力道。身着紫色華服的男人,揚起薄脣邊一抹詭譎深淵的笑意,黑貓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不人道的虐貓法子,只是懶洋洋伸出爪子,隔空揮了揮,當做迴應,全然不覺得自己有被踩死的危險。
這隻色貓,沒有任何名字,只憑叫色貓,只因爲……它是公的。
它還只有一個月大的時候,不但偷吃了韶靈最喜歡的油爆魚乾,還不知死活地躺在韶靈的胸脯上睡覺。
而如今,它早已將自己跟百草堂融爲一體,成爲百草堂招攬顧客的一份子。每日清晨,一開了門,它就會從百草堂跑出來,然後,在韶靈的裙襬邊蹭啊蹭的,其恭維拍馬的程度……一看就是天生做狗腿子的料。
但慕容燁依舊不太喜歡這隻色貓。
“好像是七爺的聲音,你出去望望。”韶靈的嗓音,正在此刻,從百草堂內飄出來。
慕容燁眼底的一絲猙獰邪魅,徹底消失,黑靴不再踩踏在色貓的肚皮上,轉而踏上上一節臺階,眉宇之間柔和不少。紫色華服翻滾着,就在他踏入的時候,色貓也一溜煙地跑入了百草堂,大有爲他開路的架勢。
一名女子的身影,映入慕容燁的眼底。
她今日穿了一件對襟桃色袍褂,下身着藍色長裙,跟幽明城的尋常姑娘家沒有任何不一樣,但顯然她對於明豔衣裝的要求,高過對那一頭及腰長髮的打理。墨黑長髮披散在腦後,只簡單地挽着一個偏在一側的髮髻,綴着一隻銀色蝴蝶,雙耳一對貝珠耳墜,將她原本就透明白皙的耳殼,襯得更加白皙,彷彿在閃着光一般。
韶靈神情專注,眼神平靜,因爲常年開藥方的緣故,她寫字起來飛快,字跡有些潦草,不若尋常女兒家的字體娟秀工整,興許字如其人,光光看着她寫的字,似乎能猜到這個女子,生性自由,灑脫靈動。
見慕容燁站在門旁,她不放放下手中的毛筆,只是笑着朝內室努了努嘴,兩人以眼神示意,他下顎一點,俊臉不再緊繃,緩步走入以布簾隔着的內室。
牆角擱置的一張小牀上,兩個男孩面對面睡着,他們的模樣幾乎完全一樣,若不仔細瞧,常常分不清誰是誰,哪個是兄長哪個是弟弟。絲綢薄被蓋到他們的肩膀,就連兩人偏着臉流口水的神態,也如出一轍。
慕容燁輕輕扯了扯薄脣,但此刻的笑容卻不是嘲弄,也不是冷笑,雖然稱不上多麼慈祥,卻是真真實實的將整張好容貌,添上了親切的笑意。
他順手將薄被拉上兩寸,以一旁掛着的白色絲絹,爲允辰允星一個個擦乾了嘴角的口水,這才挑開布簾,再度走了出去。一切,都如此的自然。
轉眼間,這一對兒子已經來到這世間兩歲了。就在不久前,韶靈有了身孕,她一直說想再要個女兒,不知這回是否能夠如願。
“七爺,您喝茶。”五月甜兮兮地說,給慕容燁奉茶,將茶水送到慕容燁身畔的茶几上。小丫頭已經從十歲的小孩子長成十三歲的小女娃,一襲白底小碎花的裙子,也能襯托出幾分少女的嬌俏可人,唯一的一點遺憾……只可惜年歲雖然長了,但她的個子還是停留在三年前的高度——用慕容燁心裡的話來說,還是矮不隆冬的一個矮冬瓜。
“怎麼不讓靈兒給你開一副藥,讓你長得高些?”慕容燁雲淡風輕地說,脣邊掛着不冷不熱的笑,語氣卻幾近溫和,但寓意卻似乎沒有這麼的……好心。
五月的臉色依舊很好,依舊擺着一副笑臉,但可惜,她個子雖然沒長多少,但心眼長了不少,不跟她那個整日舞刀弄劍的傻大個三月哥哥一樣沒心沒肺,還成爲了七爺的一條忠心走狗。她不生氣,是因爲彼此身份懸殊,畢竟七爺是韶靈的丈夫,她這一個小小助手,是沒辦法跟七爺平起平坐的。她跟三月稱呼韶靈爲小姐,並非是他們甘願成爲低賤奴僕,而是感激韶靈給了當年年幼的他們一份工作,從不苛待他們,讓他們不曾成爲兩個年紀小小就因爲貧困和三月入獄的偏見而夭折的惡鬼。但三年了……她自然看得出這位七爺的心地沒有小姐那麼和善,當然,他雖然看似神色淡淡,好多時候甚至是笑着的,如果勉強稱爲皮笑肉不笑的話,很多人都會被他與生俱來俊美無儔的面孔和高大俊挺的翩翩風姿,以及這種看似嫵媚親切的笑容矇騙的話……那就很慘了。
“吃藥哪裡能長個兒呀,七爺真愛說笑。”五月笑嘻嘻地說,迴應的不痛不癢,但她如今已經是個少女,這種矮小的身材,明明也是她的痛處呀,偏偏七爺還說的這般風涼……壞人。心中卻把慕容燁罵了幾十次,還是他們小姐和善可親,把她跟哥哥當成自己的兄妹一般關照。不像這個七爺……嘴巴真壞。
小姐常常說七爺會是一個慈父,她卻沒看出來,七爺到底跟“仁慈”“慈祥”這種字眼哪裡夠得着邊……就算是照顧這一對雙胞胎兒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小姐花的心思更多喔。
壞人。
再罵一遍,反正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住在七爺的山莊裡,她註定要被欺壓幾十年……除非,她何時能夠長大嫁人,就不用受這種氣。
“第幾個了?”慕容燁神態優雅地品茗,放下茶杯的那一瞬,沒頭沒尾地丟下一句。
但五月是個心思機敏的女孩子,自然明白慕容燁的寓意爲何。
他每天只准韶靈看三十人,兩年多前,小姐懷着身孕,七爺更只答應她爲二十人看診,再多就沒有,如今,小姐又懷上了,很顯然,他又要來嚴正提醒老規矩了。他對小姐的好,卻是任何人都無法懷疑無法否認的——興許,也就是衝着這一點,他那麼毫無保留地深深喜愛這小姐,兩人才能走到一起。這世上很多事,想隱瞞,就更加欲蓋彌彰。但七爺在娶小姐之前跟之後,從未想過要隱瞞他深愛小姐的事,此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七爺對很多人,都沒有多少在意和關心,唯有小姐,是他裝在眼裡,放在心裡的人。
“十七個了。”五月老實地翻看着備份的藥方,“刷刷刷”數了一遍,報出數字。今日上午很忙碌,城內因爲春夏交替,冷暖不均,很多人生了風寒,一大早就來看病的男女老少不少,快到午膳的時候了,小姐才喝了一碗紅米粥。
慕容燁的眉頭,稍稍舒展開來,看來今日,可以過了晌午就回家去。他自然擔憂她忙着照顧藥堂的生意,根本無暇顧及自己,卻還要抽空看看孩子,但這種充實而忙碌的生活……韶靈已經堅持了兩年半了。她上一次懷着這對雙生子,挺着九個月大的肚子還在百草堂爲人開刀縫合,害的自己早產……但這一回,他不願讓她重蹈覆轍,更不願讓自己的孩子出生在藥堂內。她堅持着,爲了他,爲了孩子,爲了他們一家,她要無愧於心的一丁點小小的安穩的幸福,要腳踏實地的平靜。他怎麼能拒絕她這樣的努力?拒絕她這樣的考量?!因此,他也陪着她一起堅持,他身上沾惹的那些就算被稱爲“罪惡”,他也不容許成爲連累韶靈和孩子們的懲罰。百草堂的生意並不算是最好,只因爲他不容許她因爲這種堅持,過分疲憊,嚴格說來,這種事稱不上是做生意,而是……行善。百草堂沒有任何盈餘,韶靈依舊不收任何診金,雲門新開闢了好幾畝空地,只爲了種上最常用的藥草,這些藥草——收價也極爲低廉。
“小姐,好像有哭聲——”五月輕聲提醒韶靈,韶靈聞言,隨即提起裙裾,緩步走入內室。哄騙了孩子一會兒,很快走了出來,繼續爲病人看診。
就在韶靈三度拋下他回到房裡時,慕容燁總算耐不住了,後腳也跟了進去。只見韶靈懷抱着允辰,輕輕哼着歌兒,慕容燁自她身後俯身,雙手安置桌前,牢牢將她跟孩子鎖在胸膛及書桌前。
“二十個人,滿了。”慕容燁輕聲誘騙,眼若貓兒似地細眯起來,他把玩着她及腰的黑髮,有一下沒一下地挑撥這,俊臉甚至故意緊貼着她的臉,只要他一開口便能觸及她的紅脣。“我們該回去了。”
他常常來百草堂,看起來很沉默,有時候面對別人提問也一副不怎麼想應答的樣子,好些老顧客來了還是不知道慕容燁到底是客人,還是主人。
“吃了午膳再回去吧。”她彎脣一笑,答應了他的要求。
慕容燁長臂一伸,他端了剛熱好的鮮魚湯給她,傾低着高出她許多的身子,放輕着嗓在同她說話,脣畔掛着讓人想回應的淡笑,眸子深邃,直勾勾瞅着她,一點也不惜字如金。“魚湯涼了就腥了,趁熱喝。”
出嫁之後,他似乎一點也不對她厭煩生膩,當然,並非她信不過他的承諾和情意,而是這世上很多東西,都經不起時間的考量。一個人不管多麼喜愛一個人,或者一個物品,時間久了,這種喜悅的情感,就算不消失,也只會越來越淡。而慕容燁,似乎對她更好了,他對她生活上的每一個細節,都極爲關注,而其他人其他事,他越來越不在意,越來越無所謂。
“反正煮了這麼一大碗,你也喝點。”她笑的眼眸彎彎,或許這幾年毫無功利性地爲人看診治病,年少時候性子裡的那些執拗,也淡化了不少。
“娘,允辰也要喝。”懷中的小娃兒不知何時醒來,何時偷聽兩人談話,此刻正睜大了黑亮的眼眸,望向桌上的那一碗鮮美魚湯,這是雙生子中的弟弟,比起大哥允星更加文靜一些,不過才兩歲多的娃兒,自然只能說些簡單的話語,表達最真正的想法。
“還有哥哥也要喝。”見爹孃只是笑,卻不說話,允辰看了看還在沉睡的允星,輕緩至極地補了一句,示意要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有湯同喝。
“他們長大了以後,感情定是很好。”韶靈紅脣邊勾起的笑意更深了幾分,徑自坐在桌旁,將允辰放在自己腿上,給他餵了一口溫熱的魚湯,神色一柔,徑自說道。“不像你跟……他一樣。”
慕容燁低低哼了一聲,神態很是不屑一顧,他也沒想過要跟御源澈感情多好,二十幾年沒見過面的兄長,即便是一國之君,他們兩個兄弟,也很不對盤。哪裡能跟允星允辰這對兄弟倆相提並論?!再者,他雖很精明,但御源澈同樣狡猾,兩個心機深沉的男人,能培養出兄友弟恭的假象嗎?!不過還好,至少自從上回爲御源澈辦了最後一件事之後,他果真沒有再來麻煩過自己,不妨礙自己過這種其樂融融的生活。
“其實,若在尋常家中,小的往往更受寵愛……”韶靈輕輕瞥了慕容燁一眼,說的寓意深長,他們成親兩年多了,慕容燁果然兌現了自己的承諾,繼續當他的慕容燁,全然不羨慕自己骨子裡那個御源燁可能會得到的一切。
慕容燁坐在一旁,看着允辰連連喝了三口魚湯,饜足地砸吧砸吧着紅色小嘴兒,淡淡一笑。“當孃的可不能偏心,否則,長大後他們可要怨你了。”
“我寵允辰,你寵允星,這不就成了?”韶靈垂眸一笑,神色自如,對於兩個兒子,她素來很公平。
“那誰來寵我?”慕容燁的這一句話,宛若幽然淺嘆,飄入韶靈的耳畔。
她微微一怔,隨即擡起眼眸來,卻正巧對上慕容燁那雙帶笑的黑眸,她跟他相視一笑,的確,她是慕容燁給她多少她就回應多少的人,慕容燁把她放在手心,她同樣甘之如飴地對他好,這種……也叫公平。
“我最愛的人,還是七爺啊。”她知道什麼樣的話,能讓他心花怒放。與其說她遵循“夫爲天”的古訓,更不如說他們是互相遷就,他是她人生中的最能依靠的大樹,而她,一點也不覺得男人就不能寵……他在那個家族中,的確是輩分最小的,卻不曾得到過生母,兄長的一點點偏心和疼愛,他唯有她,她如何容忍哪怕是不經意的漠視和忽略?!
“老生常談。”慕容燁顯然不曾被這一句話取悅,看她依舊懷抱着兒子一口一口喂着鮮美魚湯,他不滿地吐出這一句,徑自躺在長椅間,橫陳懶臥,眸子慵閒閉上,長長的睫,藏住那對漂亮的黑色瞳仁。
“爹爹,喝水水……”允辰張開着一片濡溼的脣,眼巴巴望向那個過分俊美邪佞的男人,才兩歲多的孩子,任何液體狀的東西,都稱之爲“水”。
“兒子都比你有良心。”慕容燁的脣角,捲起一抹淡淡的笑,他坐起身子,從韶靈手中把允辰抱起,話是這麼說,實則他給韶靈歇息的時候,不忍心讓兒子把那一碗給韶靈補身子的魚湯喝的一滴不剩。
她但笑不語,乖巧聽話地將半碗魚湯喝完,隨着臨盆的時間越來越近,她卻不若兩年前有着難得的好胃口,吃的不多,若不是慕容燁在一旁監視,她很有可能讓兩個兒子將這一碗魚湯分食乾淨。他隔三差五會到百草堂來,在外人面前話雖不多,但總是要陪伴她很久,就連她忙起來忘了喝水吃飯,他會在一旁提醒。或許別人要說這些都是小事,不值一提,但她很清楚,若不是有心,沒有一個男人會做得到,況且是像他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她不認爲那是理所當然之事,他爲她費心,她看到了,感受到了,也深深記在心。
重新站起身來,舀了一碗魚湯,她記得他喜愛魚肉,將魚刺輕輕挑掉,只剩下被燉爛的雪白鮮嫩魚肉和湯水,坐在長椅上,她看允辰抱着他的雙臂,他不便端碗,便親自將混合着魚肉的魚湯送到他的脣邊。
慕容燁毫不客氣,薄脣張開,吞吃魚肉嚥下魚湯,眼神柔軟許多。
她喂一勺子,他就吃一勺子,大半碗魚湯,全部進入慕容燁的胃中,看的允辰好生羨慕,不自覺再度嚥了咽口水。
慕容燁的餘光掃過允辰的面孔,冷冷淡淡地笑道,空出一隻手來掐了掐孩子白皙軟嫩的面頰:“小子,別再看了,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反正再看……爹爹也不會讓給你,你方纔不是吃過了嗎?小孩子要懂敬老尊賢對不對?”
韶靈無奈地苦笑:“七爺,你說這麼多也是白說,他哪裡聽得懂?”最好是兩歲大的孩子能知道什麼叫敬老尊賢,孔融讓梨,成人之美……
“反正你執意要自己教養孩子,不請教書師傅,這點道理他遲早要懂。”慕容燁稍稍擡了擡眉梢,說的更是風涼,早點教會更好,免得往後養出來一羣不孝子,跟他爭搶妻子的關注和心意。
她含笑不語,只是輕盈地走到他的身後,雙臂環住他的脖頸,將白皙面頰貼在他的臉龐,溫暖的氣息噴薄在他的脖頸上,她只是靜靜地享受着他的體溫。
這種叫做心滿意足的滋味……是隨着時光流逝卻遲遲不曾從她身旁沖走的東西。
她知道,她徹底地抓住了。
往後,再也不會輕易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