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才起,傅德昱便命端木恩去給傅容傳個信兒,浮屠宮攻打京城一事暫時還不必傳到宮中去,免得宮中衆人驚慌失措。所以傅容這幾日得嚴加看守紫禁城。尤其是浮屠宮這幫人前來進攻京城的時機太過蹊蹺,讓傅德昱不得不多存了個心眼兒。
端木恩滿頭大汗地趕到了紫禁城,在通往御林軍營房的路上,端木恩忽然想起了傅淑儀。眼下京城被圍困,這倒是個助傅淑儀奪過小皇子顧琮的好時機。好在蕙貴人在朝中無依無靠,想要給她安個罪名扳倒她簡直是易如反掌。
端木恩先去見了傅容,“傅統領,浮屠宮率軍來襲。”
傅容變了臉色,“來得竟這樣快?”
端木恩點點頭。
傅容問道,“尚書大人可有示下?”
端木恩回道,“大人命統領嚴加看守紫禁城,浮屠宮這羣人進攻的時間像是算計好了的,讓人不得不防。還有,暫時不必讓宮中衆人知道此事。”
傅容點點頭。他曾在邊關與浮屠宮交過手,對浮屠宮裡那一位用兵如神的人印象頗深,這一趟那個人可來了?可是職責所在,傅容並不強求前去守城,而是選擇堅守紫禁城。
端木恩出了御林軍營房後便悄悄兒地去了關雎宮。他是外臣,無旨不得進入內宮。可現在形勢緊急,他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好在紫禁城裡自從皇上御駕親征後,人人自危,鮮少出來走動,這倒是給了端木恩機會。
晴雪見到端木恩的時候,臉色變了,忙揚聲朝着殿內說道,“小姐,端木大人來給老爺傳信兒了。”
端木恩會意,埋頭就拜,“微臣端木侍郎受尚書大人之命前來看望傅淑儀。”
不一會兒,殿內兩名女子並肩走了出來。端木恩這才發現原來公主也在,他沒起身,“微臣驚擾了公主,還望公主恕罪。”
映秋笑笑,淡淡地對着傅淑儀福了福,“淑儀既還有事,我這就先回去了。”
傅淑儀握着映秋的手,笑着把映秋送到了宮門處,“妹妹可要常來我宮裡走動走動,自你回宮後,可不如往日活潑了。”
映秋沒回話,領着侍婢離開了。她走了幾步,回過頭又瞧了瞧關雎宮。那叫端木侍郎的人她以前還在宮裡服侍小姐的時候倒沒見過,聽他話裡的意思他該是傅德昱的手下。可是外臣沒有旨意決不能擅自入宮。傅德昱無論早年在外擔任總督還是近年在朝爲官,都是個低調且謹慎的人,他怎麼會這樣糊塗派自己的手下前來探望傅淑儀呢?這事兒實在怪。
映秋看了一眼身邊的侍婢。這還是月氏人安插給自己的人,這些日子映秋也曾留意過她,但是始終沒發現她究竟是如何與月氏人聯絡。爲了不給遲健添上不必要的麻煩,這個人還是要早些除去爲妙。
她突然計上心來,問道,“你可熟知慶宮中的規矩?”
這侍婢疑惑地看着映秋。
映秋朝着關雎宮努努嘴,“外臣不得擅自入後宮。那人來得詭異。”
侍婢這時也看向了關雎宮。
映秋知道月氏人派給自己的侍婢有點功夫,於是理所當然地說道,“你去查探一下那人來見傅淑儀究竟所爲何事。”若她真能打探出事端來,也不算壞了自己的事;若是她沒打探出來卻反被傅淑儀逮住了,那纔是真正地稱了自己的意,剛好可以借傅淑儀的手除去她。
侍婢幾乎是毫無懷疑地走開了。她在這宮裡本就是爲大王做眼線,可每日跟在映秋的身後,哪裡能探聽到有用的消息呢?
這侍婢倒也機靈,對着關雎宮門前的小太監說道,“公主落下東西了,我回來取。”
小太監很熱心,畢竟是公主身邊的人,“我幫姑娘你去取來。”
侍婢擺擺手,“不勞煩公公你了,我自己去便好。”
小太監也不堅持。公主常帶着這侍婢來這關雎宮,自是不必去引路的。
這侍婢進了宮門後,警醒地看了看四周,推算着傅淑儀與那人究竟身在何處。她一邊裝模作樣地找東西,一邊側耳聆聽着周圍的動靜。她轉了一圈兒,果真找着了傅淑儀與那名外臣。可是她卻只能透過窗戶隱約瞧見二人低頭交談着什麼,但是始終聽不分明在說些什麼。
端木恩這幾年跟在傅德昱與錢世忠的後頭早練出了些武功,耳力更勝從前。他早就聽到有人鬼鬼祟祟地靠近了屋子,於是朝傅淑儀使了個眼色。
傅淑儀會意,忙改口問道,“父親大人眼下可還好?”
端木恩退後一步回道,“尚書大人身子很是健朗,只是這京城如今已經被浮屠宮的反賊包圍了。”
窗底下的侍婢這句話終於聽得分明瞭,浮屠宮竟已經開始攻打京城,也不知大王可知曉此事,她可得緊趕着去彙報大王。
裡頭的人並未停止交談,這侍婢於是又聽了下去。就在此時,不知怎的突然有人出現在了她的身後,大喝一聲,“什麼人?”
屋內的傅淑儀正想好好看上一看這來偷聽的人究竟是誰,奪門而出,沒想到卻是公主的侍婢。
傅淑儀只得問道,“你怎麼在這兒?公主呢?”
侍婢站起身回答道,“公主落下了東西,我替公主來找上一找。”
傅淑儀只覺得奇怪,公主是才走不假,可公主卻只去過偏殿,什麼時候來過這小院了?她朝晴雪使了個眼色,晴雪會意,掏出了懷裡的一方手絹,“你看看,公主丟的可是這東西?”
那侍婢也不知有假,忙應聲點頭,“正是此物。”她說完忙慌亂地接過手絹塞進了懷裡。
傅淑儀笑眯眯地說道,“我這還有客,便不送你了,給我向公主帶聲好。”
侍婢本是被嚇得魂飛魄散,但是沒想到自己竟這麼輕易地脫了身。可她還沒走到關雎宮的大門便聽到聲後傳來一聲驚呼,“我的血鳳鐲呢?那可是皇上賞給我的。”
晴雪這時站出來喊道,“來人吶,淑儀的血鳳鐲不見了,快來找一找。”
侍婢一聽這話走得越發快了,她察覺出了這裡頭不對勁兒,只想快快離開這關雎宮。
守門的小太監卻是攔住了她,“我們宮裡丟了東西,還委屈姑娘您讓我們搜個身,免得日後說不清這事。”
傅淑儀與晴雪等人這時也來到了此處。傅淑儀早不是當日心思單純的少女了,公主既然做得這樣出格,她可也要給公主一個下馬威,所以晴雪把那方手絹遞給這人的時候早悄悄地把血鳳鐲塞在了這人的身上。
侍婢莫名地心虛,但是任由晴雪上前來搜身,不一會兒的功夫血鳳鐲便被晴雪搜了出來。
侍婢臉色一變,知道自己是被人誣陷了,但爲了掩飾自己的來意,也只得跪下說道,“求傅淑儀饒命,奴婢是一時財迷心竅,求傅淑儀饒命。”犯下偷竊一罪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若是被人知道自己的真實來意或身份,脖子上的一個腦袋可不夠砍!
傅淑儀早命人將公主請來了。
映秋來的路上一直在琢磨着怎樣才能在那名侍婢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前就除去她,要不然豈不是把自己也拖下水了?
映秋一進關雎宮,只見自己的侍婢正哭得花枝亂顫。傅淑儀則冷冷地看着她。
映秋先發制人,“給傅淑儀添麻煩了。”
傅淑儀有意要氣一氣公主,“公主這宮裡的下人手腳這麼不乾不淨的,公主可也要小心些纔好。畢竟家賊難防!”傅淑儀的話裡明顯有刺兒,她這口裡的家賊只怕不僅僅是指眼前這個哭成淚人兒的侍婢。
映秋也不生氣。這侍婢突然跪着挪過來抱住了映秋的雙腿,“公主,救救我,救救我。”
映秋看也不看她一眼,“這人還是交給傅淑儀處治吧。”
侍婢尖叫一聲,“不,公主,救救我,救救我,我可是……”
映秋忙打斷了侍婢的話,“我一向並不護短,但憑傅淑儀高興便好。”
傅淑儀想了想說道,“那便將此人拖去杖刑司打三十大板好了。”
映秋沒再說話,任由侍婢被關雎宮的小太監拖去了杖刑司。她向傅淑儀道辭後便回了未央宮。她琢磨了會兒,喊來了自己的貼身小太監,給了他一袋碎銀子,“去杖刑司,囑咐行刑的人下手重一些。”
小太監早得知了公主新來的侍婢在關雎宮偷了東西被逮了個正着,可是小太監面露猶豫之色,“公主,這……”在他心裡,公主可是對下人再仁義不過了,今兒個怎麼會?
映秋淡淡地說道,“她壞了宮裡頭的規矩,留着也是丟臉。”
小太監沒再多說一句,忙去杖刑司打點了一番。
那名侍婢便被活生生地杖斃了。傅淑儀當然也一早得了信兒,越發覺得這個公主實在詭異得很。宛央一向待下人親厚,今兒個不爲那名侍婢求情已是出乎她的意料,可沒想到的是,她竟然派人悄悄杖斃了那名侍婢。
傅淑儀望着窗外發呆,端木恩早被她送走了。兩人已經商量妥了,決定就趁這幾日動手。皇上既不在這宮裡,傅淑儀需要防範的便只有太后。可這個處處透着古怪的公主卻也讓傅淑儀不得不上了心。她若有所思地問道,“晴雪,你說什麼事才能讓一個人性子幾乎完全變了呢?”
晴雪一時沒明白傅淑儀話中所指。
傅淑儀於是繼續說道,“公主改口稱呼我爲傅淑儀我興許還能理解,畢竟是傅容將她休出了家門,她以此劃清界限也無可厚非。”
“可是,她爲什麼對下人卻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呢?按理來說,錦繡因她而死,她該對下人更好纔是。”
晴雪明白了傅淑儀的意思,深思了一會兒答道,“是有些問題。說起來公主也真是命大福大,本來傳言已死的人竟還能好好兒地回來。”
傅淑儀聽到晴雪這句話不由得愣住了。宛央的確曾被傳已死在關外,但皇上未免太后傷心過度,一直極力壓下了這個消息。皇上還未有下一步舉措時,傅容卻突然帶着公主回來了。這說起來倒是有些蹊蹺和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