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的嘴角輕輕扯了扯，帶了點漫不經心的語氣看向護衛道：“我很清楚......他派人過去，一定是有原因的。”
接着，他低下頭目光幽深地看着地圖道：“何況那名暗衛......中途失蹤的事情也很蹊蹺。”
護衛眼神中帶着疑問望向天放。
仔細想了想後，他若有所思地道：“主上，您是在說中途跟丟了的事？”
“沒錯，北地那邊傳來的信上提到當時明明跟得很緊。”
天放眼神掠過護衛道。
“結果卻在山中跟丟了。”
天放的語氣聽上去還是很平淡：“等再出現的時候......人還是在山裡。”
天放眼睛眯了眯，忽然間再次打開了地圖。
他喃喃自語地道：“那人一向心思縝密。”
他盯着圖上細看後對着車前沉聲道：“儘量快些趕往北地。”
前方隨車伕一起看路的護衛連忙應答道：“是！”
天放的視線再次投向窗外，外頭的天氣看着陰沉沉的。
不知道該怎麼去定義那人跟他之間的聯繫，亦敵亦友還是......但是不妨礙天放心中對他的舉動做出的判斷。
在答案揭曉之前，他也很好奇，好奇那一帶的山中究竟是不是藏着自己並不知道的訊息？！
車伕催動馬鞭加快了速度。
車子先是順利地爬到了山頂，接着翻過一座山往山腳下駛去。
......車子在山道上行駛的速度不算快。
可能是因爲拉着這麼一大車的人，我看着周遭那些表情麻木的臨時同伴......嗯，姑且這麼形容好了。
因爲我壓根不清楚這些人，包括我在內，我們到底會被馬車拉去什麼地方。
我心中默默地猜測着。
車子在中途停了一下，難得的，似乎是前方的路況又一次出現了問題。
聯想到讓我驚醒的那次爬坡路上坍塌的坑，我知道這一次他們肯定會更加小心些。
車子裡的人每一個嘴裡都被塞了布團，手被反綁着，可是我總覺得哪怕將那些人口中的布團取下來，他們也未必會發出聲音。
那種神情在我看來，似乎是接受了眼前命運的表情，甚至好像也沒有太多的擔憂。
一羣人中，還是之前跟我同車而坐的那位，看上去神情還像個鮮活的人。
因爲他的眼中能看到驚恐，看到不甘，還有臉上時不時閃過的迷茫神色。
我想，有可能他知道的訊息比我要多。
我思量着最好能找個機會向他詢問一遍。
這輛車子的去處是另一回事......首先我比較好奇的是他跟我一同被抓來的理由。
我已經確定了他並不是我入住的那家客棧的夥計。
但是我分析一下昨晚的情況，這個人應該也是在小鎮上或者是小鎮附近被先前趕車的那兩名護衛給抓來的。
他原先是做什麼的？
我看了他好幾遍，都覺得他的樣子比較接近我們在途中深山裡，遇見的從小鎮跑回去報信的山民。
無論是穿着跟氣質都像是同一類人。
難道他就是離鎮附近的村子裡頭被抓來的？我的猜測沒有錯？
想到這裡，我忽然間心思一動，心中想到了某一種可能，但是我又有些遲疑。
在消息沒有證實前，一切僅僅是我的猜測。
......接近中午的時候，車子從官道駛離。
我明顯能感覺到眼前的路況更差了。
一車子被綁着的人顛來倒去，有幾次身邊的大個子人倒過來，我只能緊貼在車廂壁上。
即便是這樣，也逃不開被撞到的次數越來越多！
還有一點更加糟糕的地方，這路顛簸的程度簡直讓人快吐了！
在我正擔憂的時刻，車廂一側果然發生了我不願意看到的狀況。
這下，麻木的人總算有了點反應。
大約是聞到了氣味，押車的人停下來察看車廂內的情況。
瞧見眼前場景，不由得露出嫌惡的神色。
幸好吐的那個人不靠近我所在的車廂角落。
押車的看着也像護衛模樣的人......第一次鬆開了那人捆綁的繩索，命令他將車廂一角清理乾淨。
車子繼續開始行走，外頭的冷風不斷灌進來。
大約又過去了半個時辰，我忽然間感覺到路面平整了些。
沒隔多久，我的感覺再一次被證實，我們坐的這輛車子的確是到了一處相對平穩的地方。
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我一眼看到眼前的樹林。
這是在一處山谷裡。
我們正被押車的護衛趕着往前走，穿過林子，目的地暫時不得而知。
......山谷內林子裡的小道，一幫人行走的速度有快有慢，我跟着隊伍尚且不至於掉隊。
還有一件事，到了這裡，我們嘴裡塞着的布團也被除去了，至少能順暢的呼吸了！
隊伍仍是沉默的，打頭跟落在尾端的護衛態度都比較糟糕，所以這些人也沒有開口說話的。
我看到他們的表情就跟在車上時候差不多。
山谷中行走了不算短的一段路程，前方變得更加開闊起來。
我的視線掠過前頭，忽然間瞧見不遠處有人正騎馬慢慢接近，他們身後明顯是一條出谷的道路。
這麼說，兩邊是約定了在這裡交接人手的？
不知道爲什麼，我在那一瞬間又想起了我曾經看過的畫面。
彼時我跟傲嬌少年在深山中，趕路的時候曾經親眼目睹過一場交易。
那會兒我跟少年曾經見證過一場在山中的交換，眼下的場景看着竟然很眼熟。
不過我現在也是被交易的一份子了，心情跟那會兒暗中觀望着有所不同。
來的是什麼人？
該不會真是我心中想的那樣，要是那樣的話......
......我盯着前方來人細看，我們的隊伍還是先停了下來。
對面來人在跑近的過程中慢慢減緩了速度。
就到近前了，我睜大了眼睛盯着來的人，我已經看得非常清楚了！
......加快速度趕路的天放一行人終於瞧見前面不遠處就是北地鎮子的所在。
天放從窗口察看過，相比護衛的神色，他顯得更加平靜些。
“主上，咱們到了鎮上是去街上還是另一個地方？”
海國隨行的護衛連忙問了一句道。
天放低頭思索後，看向他接話：“不用到鎮上，在鎮外下車，接着走過去就是，去的地點......還是直接去咱們在那裡的宅子。”
護衛聽言自告奮勇地道：“主上，我去鎮上找人，說不準馬車的事情都準備得差不多了！”
天放聞言搖頭道：“這事沒那麼着急，先將備車的事情放一放。”
“我得見一下追蹤暗衛的人！”
傳來的消息畢竟沒有直接詢問來得更明白些，天放必須得問問清楚。
天放停頓了一下，接續道：“不過在那以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護衛驚訝地看着他。
天放語氣淡淡的道：“要替你倆清除身上的餘毒，不能再拖延了。”
“我們這兩天沒多大的感覺，主上。”
護衛的臉上閃過感激的神色，他對着天放語氣誠懇地道：“主上，看樣子是不是沒有大礙了？”
“一時間看不出來的，留着總是隱患，還是儘快做。”
天放語氣一轉又道：“就到鎮外下車，不用去鎮上，何況北地那邊盤查肯定會更嚴苛，咱們得避一避。”
......天放他們乘坐的車子在接近北地的位置停了下來，是在一處山林旁。
官道蜿蜒向前，能瞧見不遠處的鎮子。
從山上看下去，規模比之前停留過的小鎮更大一些。
但是比不上肅州城的規模。
天放站在官道凝神看了小會兒，聽到身後傳來的急促的馬蹄聲。
他跟隨行的兩名海國的護衛一齊回頭看去。
有一輛馬車也從山頂那邊的道上下來了，看得很明白，車子的樣式就是從小鎮來的。
車子一路經過天放他們停留的地點，車上的車伕似乎很要緊。
但是他經過的時候瞄到對着天放他們乘坐的車子，忙裡偷閒還是對着那名車伕......也就是同爲駕車人的那位打了一聲招呼。
看起來倆人應該都是小鎮的車伕，互相間還有點認識的。
等車子走遠，護衛纔在天放的身旁道：“想不到跟咱們到的時辰差不多呢！”
天放問道：“你留心過這輛車子的？”
護衛聽言點頭，並未否認：“主上，這輛車我們剛出了鎮子的時候就曾經瞧見過的。”
那會兒護衛正好坐在車伕身邊，下意識關注身旁經過車子，對於這輛曾經並駕齊驅的馬車自然有印象。
“路上有一程就只看到咱們的車子在官道上走，”護衛停頓了一下後接續道，“還以爲這輛車去的地方跟咱們不一樣，想不到原也是到北地來的。”
車伕之間並沒有透露僱主的目的地，尤其是像天放他們給人的感覺就是有來歷的，車伕也不願意多事。
護衛說完，轉身又朝着山頂的方向看去，那邊並沒有後續的車子跟來。
他站在寒風中瑟縮了一下，忍不住感慨道：“真還挺巧的，不過他們的車子看樣子是打算直接去鎮上了！”
結清了車錢，車伕調轉車頭，往來的方向折返回去。
天放他們幾人的視線盯着車子看了一會兒。
瞧見沒走出多遠，從一旁的小道上來了揹着包袱的客人。
於是車伕停下來跟那人商議了價格，接着便載着那傢伙上路了。
護衛詫異地望着車子遠去的影子，看向天放問：“主上，他路上辛苦一路凍着趕到這裡，原以爲他要去鎮上拉回程的客人呢！”
“沒想到居然空車子回去。”
“不過他運氣很好啊，山道上還有客人冒出來，正好搭載回去。”
天放低聲道：“他不去鎮上，說不準理由相似，那邊的盤查應該比較麻煩，還是依照計劃避開，我不想節外生枝。”
天放頓了頓又道：“中途遇見客人搭乘，應該是常有的事情。”
“沒準後續還有人上車，都是散客。”
“是，主上！”
兩名護衛互相間交換了一下視線，彼此都看懂了對方的意思。
護衛的嘴角露出笑容道：“想避開鎮口的盤查......這是小事，難不倒咱們的。”
等走到接近鎮口的位置，終於看到前方熱鬧了一些。
因爲除開南來北往的官道，小鎮連通附近鄉村的小路上有不少穿着厚實的行人。
看他們的樣子，像是爲了年前置辦年貨到鎮上來的。
這裡距離兩軍的主戰場還有一些路程，已經能隱約感受到過年前的氛圍。
到了這裡就比較能理解爲何肅州那邊很少感受到戰事的干擾了。
因爲哪怕接近北地戰場的位置，同樣的場景也能看到！
實在是不足爲奇了。
“主上，咱們想辦法避開就是。”
天放朝遠處看了一眼後接話道：“分開走，直接在宅院旁的巷子口碰面。”
......那會兒在深山中旁觀過一場人質的交易，如今換成了我自己，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前方騎馬而來的人終於到了能清楚看到他們模樣的範圍內。
毫無疑問，就是衝着這裡的人來的！
我打量着那幾個人，身後跟在隊伍最末的護衛快步上前對着隊伍最前頭那位壓低了聲音道：“他們來得真遲，路上我還以爲得一直送到北地去。”
冷風中，我的耳邊響起他們語帶埋怨的聲音：“早知道就不接這份差事了。”
“就你話多，咱們還不是看在銀子的份上。”
“這路實在難走，一路上還碰到塌方，”其中一人轉過頭看着隨行的同伴，冷哼了一聲道，“一會兒把人交過去了，咱們得趕緊返回鎮上。”
他們的對話證實了我的猜測。
這一堆人都是從小鎮被運送到這裡的。
我看着前方戎裝騎馬的人，已經沒了懸念。
我想過很多很多......接近王師，打入隊伍的各種方法，可是在小鎮看到徵兵告示的那一刻，我確實壓根就沒往那上頭想過。
然而當這一幕到來的時候，我遠沒有自己預期中的那麼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