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小匿經過兩天來回上下班看見大街上一些女性醫院的宣傳廣告都覺得頭疼,總覺得滿大街都是無痛人流,每看一眼她就覺得自己的小腹疼一下,來來回回兩天下來,她都覺得自己甚至不用採取什麼措施,肚子裡那個小東西都可能活不下去了。
強烈的心理鬥爭今兒無數次上網查閱相關資料之後,蕭小匿終於冷靜下來,也終於能確定自己這種狀況可以用藥物解決,也就是說藥物人流。
週五的晚上蕭小匿一個人坐在牀上,把錢包打開,所有的紙幣硬幣都倒在牀上,一張張的數起來,加上五毛的硬幣一共三百六十八塊五。不夠去醫院,只夠買米非司酮加米索前列醇小藥片的。
住院太貴,上來下去總得千把塊錢,她現在雖然存了幾千塊,但下個月要交房租,而且,她還要生活下去,吃喝拉撒,兩個人的日子再緊吧再算計每個月支出至少兩千塊。
能不去花冤枉錢就不花冤枉錢吧。蕭小匿沉默着把錢慢慢地收進錢包裡。
靈煜端着一杯牛奶進來,坐在牀邊遞給她一杯:“妞兒,晚上我做的菜不好吃嗎?”
蕭小匿接過牛奶來慢慢地喝了一口,淡定的笑道:“還好,是我最近腸胃不好,不舒服。”
“那明天去看醫生?你明天不上班吧,我陪你去。”
“不,我明天有點事要出去,你乖乖呆在家裡,我下午能早點回來。”
“我要跟你去。”靈煜說話間人就湊過來,下巴搭在蕭小匿的肩上,做乖巧狀。
“賣萌可恥。”蕭小匿喝完牛奶把空杯子還給他,“我這個週末都很忙,等下個週末我有時間可以帶你出去逛逛。”
“噢。”靈煜沒多說,拿着空杯子去廚房洗。
一夜無話,晚上靈煜把蕭小匿拉進懷裡,小妞兒乖得不得了,沒推他也沒掐他,還有興致跟他聊天:“貓貓,跟我說說你的故事吧?”
靈煜低頭吻了吻小妞兒的髮絲:“我的故事很無聊的,我倒是覺得你很奇怪啊,爲什麼別人都又爸爸媽媽,你沒有呢?你的親人哪裡去了?”
“我爸爸不在了。”蕭小匿往靈煜的懷裡靠了靠,低聲說道:“我爸爸是個警察。我十歲那年,我爸爸爲了送一個經濟犯去省城接受審理,在路上出了車禍。警車急剎車,坐在兩個警察中間的犯人因爲帶着手銬,整個人往前衝,我爸爸爲了拉住他,自己不小心從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之間衝出去撞到了前擋風玻璃上。當時是重傷,後來因爲公路阻塞,救援車輛沒辦法開進去,耽誤的太久了,就沒救治過來。”
靈煜感受到蕭小匿身上散發的悲傷氣息,忍不住低頭吻住了她頭頂的髮絲,他很想說的是,你爸爸死的真是不值得,但話到嘴邊,卻改成了:“你爸爸是個英雄。”
蕭小匿卻淡然冷笑:“一個英雄值多少錢?”
靈煜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一個英雄不過區區十多萬。”蕭小匿冷笑道:“當時我爸爸因爲是因公殉職,上面肯定是有撫卹金的。我那時候小,不懂事,只聽我媽跟我奶奶說話的時候罵我爸爸工作的那個派出所的所長不是東西,侵吞了我爸爸的撫卹金,說要去上面告他什麼的,後來不知因爲什麼事兒沒告成。”
“再後來我長大了,才從我奶奶的嘴裡瞭解到,當時我爸爸的撫卹金是二十三萬,另外國家還有給我的一部分撫養費,但真正到了我媽媽手裡的也只是十萬多一點。那點錢辦完我爸爸的後事還剩下九萬多,我媽媽跟我奶奶還有我一分三份,我媽媽帶着她的那一份跟別的男人走了。”
“我奶奶用那幾萬塊錢的撫卹金養我長大,供我讀到大學。然後我奶奶在我大學二年級的時候,高血壓,在樓梯上摔下來造成腦溢血,搶救無效,也走了。”
這樣的故事其實對於一個活了千年的狐狸來說真算不上多麼悲慼,但靈煜卻因爲懷裡這丫頭淡然的口氣而感到悲傷。她是要經過多少磨練才能在說起這些事情來如此淡漠,好像只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妞兒,沒關係的。他們都不陪着你,我陪着你。你看,那天那個富婆對我那麼好我都沒走。所以,你還是應該開心的。”靈煜的手臂箍着蕭小匿的腰,從她的背後吻她的發,她的脖子和肩頭。
“貓貓。”蕭小匿握住靈煜的手腕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忽然哽咽:“其實,這些年我一直以爲,有些生命是根本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比如我……比如……”我肚子裡的這一個。
說完,被生活無情磨練了十多年,極少哭泣掉眼淚的蕭小匿竟然泣不成聲。
“妞兒,別哭。”靈煜此時被蕭小匿忽然變化的情緒給弄得無措,以至於他的手撫在她的小腹上也沒有發現其中的端倪。
後來靈煜許多次想到這個晚上,想到蕭小匿的眼淚,都萬分後悔。憑着他千年的靈力,怎麼可能感覺不到一個小小的生命正在蠢妞兒的身體裡孕育呢!
那小蠢妞兒的一滴眼淚,便讓他亂了千年的心智。讓他驚惶不安,恨不得把這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捧到她的眼前,只願她能展顏一笑。
那一晚,蕭小匿背靠在靈煜的懷裡默默地流淚,靈煜一直摟着她握着她的手,給以沉默的撫慰。
她始終不敢轉身,不敢看靈煜那雙深入寒潭卻明澈見底的眸子。她想,我終究是要對不起你一回的,我終究不夠偉大,不夠賢良。我沒有做未婚媽媽的勇氣,更做不到爲了你或者說是爲了虛無縹緲的愛情而盲目的付出不顧一切。
第二天一早,蕭小匿的眼睛紅腫不堪,穿戴好之後對着鏡子始終不肯出門。
靈煜從她背後出現,修長的指尖從她眼皮上拂過,但覺清涼如水,十分的舒服,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再睜開眼睛時,紅腫消退,所有不適感都消失了。
蕭小匿詫異的看着靈煜,靈煜無所謂的笑了笑,轉身趴到牀上往電腦去了。
“貓貓,以後這樣的事情不能隨便做,明白嗎?”蕭小匿這才反應過來,這還了得,這若是讓別人知道了,這蠢貨就得被送國家秘密研究所了!
靈煜好像沒聽見一樣,打開電腦遊戲開始玩。蕭小匿又跑上去揪着他一通叮囑,這樣那樣,總之這些特異功能以後必須收起來,想要在這裡好好地過日子就必須做個正常人云雲。
靈煜被這丫頭煩的不行,轉頭問:“妞兒,你不是要出門嗎?”
“嗯。”蕭小匿立刻閉嘴,沉默的看了靈煜一眼,伸出手去揉亂了他的一頭銀髮:“我走了,你乖乖呆在家裡。”
靈煜沒說話,卻沒錯過蕭小匿眼底的一絲不捨和悲傷。
蕭小匿拎了包出門,下樓後再次給她之前聯繫好的某私立女性醫院打電話,然後出小區,上公交車。卻不知道在她的身後,有一個身材185以上,帶着棒球帽和墨鏡的大個子男生一直尾隨着她。
蕭小匿進了一家被粉刷橙粉色卻已經明顯褪色的三層建築裡,進門後便見裡面人來人往,男女都有,年齡從十八九歲到四十四五歲不等。這是一傢俬立女性醫院,以治療女性疾病爲主,但據說他們最大的業務還是人工流產術。
跟前臺確定預約,然後被帶着去醫生門診室,在外邊排了一會兒隊,然後進去診斷,醫生有木有樣的摸了摸她的脈,然後說讓她去做超聲波檢查,蕭小匿皺眉問:“不是已經確定爲懷孕了嘛?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所以沒必要做超聲波吧?”
醫生沉默了一下,點頭:“藥物流產的話我們也建議你辦住院手續……”
“對不起,我來之前已經諮詢過了,說你們這裡可以把藥帶回家去。”
醫生又從健康角度給蕭小匿建議這樣那樣,蕭小匿只是認準了不住院,只買藥。最後,醫生確定這個丫頭是不會多花一分錢的,便果斷的開了藥單讓她去交費取藥便按鈴喊下一個病人進來。
醫院藥品收費臺跟前,蕭小匿捏着醫生給開的收款單在收款臺排隊等着交錢。
身高185以上,一身廉價運動衣依然能吸引所有人視線的男人擠了過來,一把拉住她關切的問:“妞兒,你生病了?”
蕭小匿嚇了一跳,但覺這邊十幾個排隊等着交款的人都看向自己,於是低聲說道:“你去那邊等我。”
靈煜擡手把墨鏡摘下來,低頭看向蕭小匿手中的藥品單據,皺眉問:“你哪裡不舒服?這是什麼藥?”
蕭小匿嚥了一口唾沫,無奈的撇開視線,不知該怎麼跟這傢伙說。
靈煜卻伸手把蕭小匿手裡的單子搶了過來,在看清上面的藥品名稱時一臉的疑惑:“米非司酮?米索前列醇?這個是做什麼用的?”
感覺到周圍投過來異樣的光線,蕭小匿臉上一燙,頓時惱羞成怒,劈手去奪收款單。
靈煜仗着一米八五的個子輕鬆躲過,轉頭朝着一位中年婦女賣萌:“這位姐姐,請問這個藥是治什麼病的?”
這位絕對是阿姨級別的婦女同志被這一聲‘姐姐’叫的居然臉色泛紅,羞澀而無奈嘆息:“這個藥片不是治病的,是要命的——要你女朋友肚子裡小寶寶的命喲!真是作孽!”
“什麼?妞兒,你懷孕了?爲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又能怎樣呢?蕭小匿無語的別開臉,心底的酸楚不可名狀,無限的委屈被瞬間放大。
靈煜卻執着的拉住她的手,溫潤哀傷的質問,“妞兒,你爲什麼要殺死我們的寶寶?”
蕭小匿想死的心都有了,但還是耐心跟她家狐狸解釋:“我們還沒結婚……”
“這個沒關係啊,我們可以結婚啊。我現在就娶你。”靈煜攬過蕭小匿的肩膀,深情而鄭重的表示:“我說真的,我願意一輩子跟你在一起。”
蕭小匿在四周一衆譴責的目光中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我們沒辦法結婚!”
“怎麼會?難道你不想嫁給我?”靈煜完全不在乎旁邊的人的目光,難以置信的看着懷裡的蠢妞兒,這蠢丫頭到底怎麼想的,明明對自己很好,夜裡他們行周公之禮的時候也摟着他的脖子說愛他,可爲什麼會想打掉他們的孩子!
想到這個靈煜便覺得心裡火氣直衝,若不是他怕給這隻蠢妞兒惹麻煩,真的想一把火燒了這家醫院,看這蠢丫頭還怎麼樣弄掉自己的孩子!
“我說了我們沒辦法!”蕭小匿炸毛,媽的,你就是一隻騷狐狸,沒戶口沒身份證,請問老孃要怎麼跟你結婚?!
“你好狠心哦!那也是你的孩子!”一雙狐狸眼閃爍着哀傷的水光。他的萌態半真半假,說不傷心不生氣那是不可能的。但他更多的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讓這蠢女人放棄那該死的想法。
蕭小匿喉間一哽無語的轉過身,不是她心狠。
只是……跟一個狐狸滾牀單所懷上的,誰知道是個娃娃呢還是隻狐狸?
如果是個小娃娃,蕭小匿砸鍋賣鐵或許能養活,如果是隻狐狸……大不了也砸鍋賣鐵養着。可如果生出來的是半人半狐……
蕭小匿眼裡含淚看着靈煜,靈煜便覺得所有的勸說和堅持都再也說不出口。
買了藥兩個人一起回家,回去的路上誰也沒說話。
進了家門蕭小匿便一個人進了臥室,並隨手關上了房門把靈煜擋在門外。
她靠在門板上默默地流着眼淚蹲下身子,眼淚落在被捏得皺巴巴的藥盒上,‘啪’的一聲,異常的清脆,像是心底的一根弦。
午飯的時候,靈煜收起平日的玩笑之色,一本正經的問蕭小匿:“你可不可以不吃那個藥?”
蕭小匿慘然一笑:“開什麼玩笑啊?我養你都養不起了,哪裡有錢再去養一個孩子?你知道養個孩子有多麻煩嗎?先不說養,就是生都生不起。哦,不僅僅是生不起,我給你算一筆賬。如果我要這個孩子,那麼就得辭職回家,因爲我的公司是私企,而我剛剛去上班還沒有轉正,五險一金什麼都沒有,公司不可能養我一個孕婦,而且辦公室裡都是電腦,就算公司不讓我辭職,我也沒辦法繼續上班,而且我現在連住院墮胎的錢都沒有,何談養孩子?”
靈煜的臉色很不好看,但卻依然維持着超然若仙的風度:“說到底還是因爲錢?”
蕭小匿呼了一口氣,自嘲的笑着,點了點頭。靈煜盯着她不說話,蕭小匿感覺自己有必要把鍋蓋拿過來放到頭上頂一頂。
最終,蕭小匿還是硬着頭皮在靈煜的注視下吞下了一顆小小的白色藥片。靈煜看着她喝完那杯清水後,推開飯碗,鞋子都沒換便拉開屋門走了。
蕭小匿聽着防盜門‘咣’的一聲被關上,自嘲的笑道:“你果然是隻任性的狐狸啊!只想到自己樂意不樂意,從來不會爲別人想一想。”
靈煜出了門之後臉上的表情才迸裂開來,他很生氣,非常生氣。他不敢再繼續在屋裡呆下去是因爲他很想把那個蠢女人抓起來狠狠地揍一頓。
他覺得他已經把這個蠢女人放在心裡最柔軟的位置,他甚至爲了她都不想離開這浮躁不堪髒亂不堪的世界,不想再回到靈氣充沛的狐族時空裡去,
他心甘情願的在這個彆扭的時空裡生活,每天做那些無聊的完全沒有意義的事情。他想他是做好了陪伴她一輩子甚至等她將要死去的時候把她帶走的打算的。
可是她卻完全不知道他的這番情誼,完全不顧他的想法,甚至狠心的打掉他們的孩子。
靈煜一邊走在車來車往的大街上一邊恨恨的想,這個蠢女人的心裡只有錢,只知道錢。她把錢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一個一頭銀髮,高大俊美的男子一臉憂鬱的走在大街上,迎來百分之三百以上的回頭率卻不自知。他孤獨的漫不經心的走,甚至連前前後後爲他停留的拿着手機朝着他拍照的人都不理會。
不知走了多久,原本是正午時分驕陽如火一直到夕陽西下涼風習習。
靈煜終於覺得累了,環顧四周,想要找個地方坐一坐,馬路上一輛一直跟着他的黑色賓利車在馬路旁邊聽了下來,一個男人推開車門走下車,來到靈煜的身邊,很有禮貌的問:“你好,我們可以談談嗎?”
“談什麼?”靈煜側臉看着這個跟自己差不多高大的男人,有些不耐煩。
男子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暗藍色猶如暗夜長空的紙片,上面銀色的字跡宛如星子閃爍:“我叫林錦寅,是星耀國際娛樂公司的總裁。我想以你的形象不去做明星真的很可惜。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星耀國際願意傾全力把你打造成國際巨星。”
“國際巨星?”靈煜想起了之前一個人曾經跟自己說過類似的話題,而那個人的名片現在就在家中茶几的二層放着。
“是的。國際巨星。唱歌,演電影,你會成爲好萊塢巨星,這些都不成問題。”或者如果你唱歌和演技都不行的話,單只是進入時尚圈做模特也可以。林錦寅篤定的說道。
靈煜看着林錦寅的眼睛,問:“能賺很多錢嗎?”
“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找個地方詳細的談一下。”錢絕對不是問題,林錦寅此時好像看見星耀國際娛樂公司在不久的將來躋身於華夏娛樂公司的巔峰,跟N&B,跟華娛娛樂並列,成爲娛樂公司的龍頭。
靈煜看了一眼路邊停着的那輛黑色的賓利。
“請。”林錦寅側身。
靈煜猶豫了幾秒鐘,然後大大方方的坐進了車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