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換了家常的衣裳後,柳雪濤便把紫燕留在跟前問話。
紫燕的心裡也是忐忑的,夏侯瑜在抓住柳雪濤的手腕時,她甚至想着自己是不是該上前去幫着自己主子掙開,畢竟——紫燕以爲自己主子的心中還是有夏侯公子的,如果她真的不捨,叫盧家的人看見了豈不是多生事端。
不過,還好。柳雪濤當時表現出極爲決絕的樣子,紫燕就到嗓子眼兒的心也慢慢的放下。但回來的路上,看着自己主子靠在車裡的閉目養神的樣子,似乎十分的傷心。
紫燕又暗暗地替柳雪濤難過起來。想着他們二人從小的青梅竹馬,長大了卻硬生生的分開,各自娶嫁,毫不相干。這種傷痛連夏侯公子都忍不住,何況是一個自家小姐?
所以柳雪濤懶懶的靠在榻上,說了一聲:“紫燕,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之後,紫燕的心越發的不安起來。
柳雪濤看着紫燕閃爍的表情,忍不住好笑的問道:“難不成你真的中意夏侯家的大公子?”
“小姐——”紫燕無奈的看了柳雪濤一眼,心中暗歎,自己得不到又拿別人說事兒。
“既然不是,那爲什麼回來的一路上怎麼心事重重的樣子?”
“奴婢是擔心您嘛。”紫燕撅着嘴巴轉過身去,側對着柳雪濤。
“你這個傻妞兒,過來坐我身邊。我得好好地拷問拷問你。”柳雪濤伸手把紫燕拉到跟前,讓她在榻前的繡蹬上坐下,又問道:“你擔心我什麼?上次在後面園子裡吃酒,大少爺一提夏侯瑜你就緊張,這回見了他你比我還緊張。說來說去,是我擔心你還差不多,你哪裡像是擔心我的?”
紫燕聽了這話,忍不住擡頭探究的看着柳雪濤,半晌方喃喃的問道:“主子,您真的不再想着之前的事情了?”
“我一點也不記得了。”柳雪濤實話實說,爭取做個聽話的好寶寶。
紫燕卻一點都不信,低頭笑了笑,握着柳雪濤的手安慰道:“主子,您能想開了就好。您不記得倒是好事,之後呀,奴婢也絕不會在您面前提起他半個字。以後遇見他,咱轉身就走,絕不跟他打招呼。”
柳雪濤搖頭笑道:“能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啊?還至於這樣?”
“小姐!”紫燕皺着眉着看着柳雪濤,又看了半晌,方再次低頭嘆了口氣,“您不用哄奴婢,奴婢知道您心裡的苦……”
“紫燕,其實我真的沒覺得苦。”柳雪濤暗歎,這年頭說句真話就那麼難嗎?
“小姐,您不苦的話,那一場大病又當如何解釋?”
“大病?”柳雪濤暗暗地嘆了口氣,看來這具身子本尊對於那場沒有結局的初戀十分的在乎啊。幸好是自己穿越到她的身上了,若非如此,恐怕這個可憐的女人進了盧家的門也要相思抑鬱而終。不過也說不準啊,柳家大小姐的名聲不是極好的嗎?怎麼可能搞出自由戀愛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呢?
“呃……小姐,奴婢錯了,剛纔還說再不說那件事兒呢,這會子又亂說,奴婢該死……”紫燕說着,便從繡凳上起身,想要悄悄地開溜。
“紫燕!”柳雪濤心想總要弄清楚之前的事情才行,不然的話將來再見了那個夏侯瑜,有什麼事兒漏了馬腳,豈不是更加麻煩?於是她忙叫住紫燕,生氣的說道:“你這死丫頭,我還沒說讓你走呢,你想着去哪兒?”
“主子……”紫燕這下真是害怕了。
“坐下。”柳雪濤發現拿出主子的款兒來這丫頭就沒了語音,於是索性板着臉吩咐道,“不瞞你說,之前的事情我真的不記得了。今兒見了他居然是陌生人一樣。我還告訴你,那個夏侯瑜什麼的,在我的心裡一點影子都沒有了。爲了下次見到他生出一些尷尬來,我叫你把那些事情跟我說一說,否則……我就把你送到夏侯瑜那裡給他做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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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紫燕聞言張大了嘴巴無奈的看着柳雪濤,不自覺的跪了下去,“主子,您千萬發慈悲——我可不要去夏侯家……聽說他那個三房小妾很是有些本事,奴婢若是去了,恐怕小命兒也保不住了……”
“那還不趕緊的說?”柳雪濤索性也不叫她起來,只冷冷的瞥了一眼,打定了主意不說就不許起來的樣子。
“主子……您真不記得了?”紫燕奇怪的看了柳雪濤一眼,試探着問道。
“不記得了。”柳雪濤仰着臉不看她的目光。
“主子,您既然不記得了,怎麼還是這麼喜歡這對翡翠鐲子?而且……出嫁前那晚奴婢說給您摘下來,你都不願意,到如今都時時刻刻的帶着它,縱然換了男裝去莊子上,都沒摘下來……”
“這翡翠鐲子?”柳雪濤擡起手腕來奇怪的看了一眼,水頭很足的翡翠,弄不好就是冰種翡翠,想不到這居然是夏侯瑜送的,怪不得——白日裡遇見他的時候,他的目光若有若無的在自己手腕上一掃,便伸手抓住了自己的手。
真是的!到現在嫁了人都帶着人家送的鐲子,這不擺明了告訴人家自己心裡還戀着他呢嘛?!
柳雪濤像是偷東西被人發現一樣,匆匆忙忙的狠命的往下捊那一對手鐲。可無論怎麼使勁都捊不下來。
紫燕見狀,趕忙擡手握住柳雪濤的手,焦急的勸道:“小姐別急,這貴妃鐲有些小,當時您帶的時候是五年前,如今人長大了,這手自然也長了,這鐲子一時摘不下來也是有的。您彆着急,看看這手都紅了。”
“端水來,拿香皂來!”柳雪濤生氣的一甩手,孃的,當時只是覺得這對鐲子很好看,自己又十分的喜歡。後來也沒怎麼在意,反正如今是孝期,其他的首飾不是金的就是紅瑪瑙,全都豔麗的很,一時也就沒在意。可既然這鐲子是本尊之前的老情人送的,如今定然是不能帶着了。再好的東西也得趕緊的摘下來。
紫燕慌忙出去,叫小丫頭端了臉盆進來,柳雪濤便溼了雙手,打了香皂,把手心手背都搓上香皂的泡沫,然後用力一捊,那鐲子便從手腕上脫了下來。因爲她手指沾滿了肥皂泡,一時沒有拿好,晶瑩的玉鐲便脫了手往地上飛去。
紫燕在一旁看得臉色發白,慌忙伸手去接,卻又沒接住。
幸好地上鋪了地毯,那鐲子掉在地毯上並沒有摔碎,只是把一屋子的丫頭嚇了一跳。
紫燕忙拿了手巾把鐲子擦乾淨,又上前來幫着柳雪濤把另一隻也摘下來,捧在手裡不捨得看了一眼,想問柳雪濤收在哪裡,最終又忍住,只悄悄地把這對惹禍的玉鐲單放在一個小盒子裡,又悄悄地放進了廚子的角落裡。
柳雪濤看着光禿禿的手腕笑了笑,吩咐紫燕把自己的首飾盒子拿出來,又另外挑了一對澆銀絲的大珍珠手串帶上。碧蓮不解其意,但被紫燕用眼神稍稍提醒,只說了一句:“主子手腕子白,帶上這個越發的好看。人家說明眸善睞,肌膚勝雪,就是說的主子了。”
“死丫頭,少跟我貧嘴。”柳雪濤像是去了一樁心事,笑了笑,又問:“傳飯了沒?我這兒都餓了。”
“剛我去廚房吩咐主子想吃的小菜,她們已經做上了,恐怕立刻就好了。主子若是餓了,先用點小點心。”趙嬤嬤忙吩咐小丫頭端了點心進來,卻聽見外間屋裡有說了一句:“回少奶奶,芳菲姑娘來給少奶奶請安。”
柳雪濤剛要說“進來吧”便聽見門口的簾子啪的一聲響,擡頭看時,芳菲已經氣沖沖的進了屋裡,疾步走到柳雪濤跟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柳雪濤詫異的看着屋裡的衆人,衆人都驚訝之色,於是她皺着眉頭低下頭去問道:“芳菲,你這是做什麼?”
“奴婢有事,請大少奶奶成全。”芳菲的眼睛紅紅的,臉色蒼白。顯然是剛剛哭過。柳雪濤見她言語莽撞,情緒激動,便想着她不過是個小丫頭,不與她計較也就罷了。
“什麼事?”
“請大少奶奶答應成全奴婢,奴婢就說。”
“你不說,我又怎麼知道你的事情我能不能答應?你剛剛說請我成全,我看着,你這不是‘請’,倒是‘逼我’成全了?”
芳菲聽了這話,猛然擡頭盯着柳雪濤,紅紅的眼睛裡還帶着眼淚,聲音卻變得極其尖刻起來:“你到底要怎麼樣?!你霸着我的東西不放我出去也就罷了,難道我的終身大事也要你來做主嗎?說什麼給我找個好人家聘出去做正頭夫妻,實際上是你氣量小善妒忌容不得下人,拈酸吃醋罷了!”
柳雪濤聽了這話,心中反倒明白了。
她淡淡的笑了笑,轉着看着身邊被芳菲的言語嚇傻了的丫頭,淡淡的問了一句:“茶呢?”
“呃……少奶奶,茶。”紫燕被柳雪濤點醒,忙拿過茶來遞給柳雪濤。其他的丫頭也都緩過神來,嚇得趕緊低下了頭,碧蓮則忙上來往外扯芳菲,勸道:“芳菲姑娘若有什麼話,只管跟大管家說了,讓大管家來回少奶奶方是正理。哪有你這樣子衝進來亂說的?以後你也是大姑娘了,張口閉口都是自己的終身大事,也不害臊。快些跟我出去喝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