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家大院的靜怡院是之前盧老爺子平日裡讀書招待好友的院子,是盧家大院裡最大最精緻的一處。雖然老爺子死了七八年了,但王氏活着的時候便有專人每日打掃。後來劉明澈來紹雲縣柳雪濤便留他住在靜怡院。因爲這事兒盧峻熙還差點跟柳雪濤翻臉。
但這次柳裴元來,因爲帶着兩房妾室,所以小院是住不下的,柳雪濤便依然安排她的父親住靜怡院。
這次柳雪濤知道,盧峻熙既然提前打發人回來說這件事,便是絕不會再找茬的的。縱然他再找茬,她也有辦法收拾他。
忙碌的一天過去,第二天一大早柳雪濤便起來專門去廚房查看廚房裡準備的菜色。又和紫燕商量着宴席擺在花園子裡好還是擺在前面的上房花廳裡好。商議來商議去,還是覺得陽春三月,花園子裡百花盛開,正是一年大好春光。所以便命家人把花園子裡的青梅亭和臨月閣都收拾出來,臨月閣裡安排柳裴元和柳皓波和趕考歸來的盧峻熙和盧峻晨四個男人,青梅亭裡招待方氏和兩個姨奶奶。
柳家的二夫人方氏和姨奶奶安氏原本都是柳裴元的妾室。但柳裴元嫡妻亡故之後,內宅的事情無人主理,因爲方氏是大兒子的娘,柳皓波又幫着父親打點外邊的生意,爲了方便起見,便把家中之事交給方氏。柳裴元對早亡的妻子情深意重,並沒有方氏扶正的意思,更沒有再娶的心思,爲了面上好看,所以家裡的下人都稱方氏一聲‘二夫人’。
安氏則是柳裴元從小服侍的丫頭收的房,爲人比較老實,但事事都細心,話不多但做事很周全。所以柳裴元對安氏一直也不薄。而且柳雪濤已經從紫燕的嘴巴里聽到了一些之前的事情,知道安氏對自己這具身體的本尊極好,因爲安氏又是劉明澈的生身姨娘,所以今天柳雪濤對這位安氏比較期待。
柳裴元和盧峻熙衆人到盧家的時候,已經是午時三刻。
柳雪濤帶着家人親自在門口將父親迎接進門,請到上房奉茶完畢,又恭恭敬敬的給父親磕了個頭,說道:“年後原本應該和相公一起去給父親拜年,卻因身體不適而一直耽擱下來。女兒不孝,給父親磕頭,請父親切莫責怪。”
柳裴元自從見到自己這個寶貝女兒起便想起了舉案齊眉的嫡妻,哪裡還能再去怪罪她什麼,於是一把拉起來嘆道:“拜年不拜年的不值什麼,你的身體是第一重要的。凡事不可太要強,得過且過便好。”
柳裴元這話的意思自然是偏袒了自己的女兒,身爲當家的少奶奶,怎麼能得過且過?偏生他這樣教導女兒,可見這個柳裴元寵溺女兒是沒得說的了。
旁邊的方氏陪笑道:“老爺初六收到大小姐使人送來的請安信,說身體不適大夫不準出門,老爺便急的什麼似的,這一兩個月哪天不念叨幾遍?後來姑爺去江浙府趕考,聽姑爺說大小姐的身體已經無礙了,老爺方纔放了點心。但到底還是掛念大小姐的,但凡有個什麼稀罕物兒總要給大小姐留一份呢。”
柳雪濤聽了這話心裡真的是甜滋滋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比有一雙疼愛自己的父母更幸福的了。她柳雪濤的靈魂是穿越來的,對這個父親沒什麼感情。可是在柳裴元的心裡她就是他的寶貝女兒,這份父愛是一絲一毫不摻假的。
坐在下手的柳皓波對盧峻熙點頭笑道:“父親疼愛妹妹是咱們紹雲縣出了名的。峻熙自然也知道。”
盧峻熙自進門起就一顆心只撲在柳雪濤身上,昨天他打發人來給柳雪濤送信兒,那小廝送到信兒後又立刻原路返回去,已經把家裡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對他說了個大概。
知道張氏的事情後,盧峻熙便一直擔心,想着這樣大的事情還不知讓那個女人費了多少心神,張氏那個女人是什麼人盧峻熙很清楚,柳雪濤能降服這個女人肯定花費了極大地心思。今日見到她果然又憔悴了許多。盧峻熙便暗暗地心疼。此時聽見柳皓波說這話,便微笑道:“想來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樣的疼愛兒女,或嚴厲或慈祥,都是兒女們的福氣。雪濤身子生的嬌弱,又是女兒家,不比男兒要立身於世必須刻苦攻讀。岳父疼她也是自然地。”
“是啊。這就是女兒家的好處。”柳皓波淡淡的笑着話中帶着一份嘆息。柳裴元瞥了他一眼,他立刻低下頭去不再言語。
方氏察言觀色忙拿話岔開:“喲,瞧我一見到大小姐就高興地什麼都忘了——咱們老爺給大小姐帶來的東西呢,還不快擡上來?”
旁邊的婆子忙答應一聲要下去叫人擡箱子上來。柳裴元便擺擺手說道:“不用擡上來了,直接送到她屋子裡去就是了。這會子再倒翻那些東西,又不知翻到什麼時候去了。”
柳雪濤忙道:“父親說的是。父親和哥哥及兩位姨娘一路辛苦,請先去後面花園裡用了午飯,再回房好好地休息一下。等晚上女兒去給父親請安時再慢慢地說話。”
柳裴元點頭說道:“如此甚好。我肚子也餓了。外邊的東西如何比得上我女兒準備的飯菜?”說着,又對盧峻熙笑道:“峻熙啊,你比我這老頭子有福氣呀。以後可以天天都吃得到我女兒調配的膳食。”
盧峻熙忙起身陪笑道:“岳父大人如果願意,就請常住家裡,峻熙得岳父教導也是天賜的福氣。雪濤定然也是願意日日孝敬的。”
“哎。那怎麼可以,哪有老丈人賴在女兒家不走的?這已經叫人笑話了,若再常住女兒家不走,紹雲縣的鄉親們豈不說我柳裴元是個老無賴?”柳裴元笑着站起身,一邊搖着頭一邊往外走。
衆人都陪着笑一起跟隨。
柳雪濤親自帶路,一羣丫頭婆子們簇擁着衆人往後面花園子裡去。柳雪濤引着柳裴元去臨月閣,盧之孝家的和趙嬤嬤便伺候着方氏和安氏去了青梅亭。
柳裴元因不見盧峻晨進來,少不得問了一句:“峻熙,峻晨呢?”
盧峻熙忙回道:“剛剛他說先去回房洗把臉換身衣服再來。這會兒應該也就到了。岳父大人請先坐,孩兒這就叫人去瞧瞧他。”
柳裴元不過也是客氣一下,並沒有多說多問。他是長輩自然該坐了首席。盧峻熙在一旁相陪,另一側是大舅兄柳皓波,剩下的副陪座位是柳雪濤給盧峻晨留的。
柳雪濤認爲盧峻晨畢竟是盧家的子孫,之前王氏不許他入族譜那是他們之間的恩怨,如今他已經不再是小孩子,這種場合斷沒有不許他上席的道理。只是盧峻晨一直沒露面,柳雪濤又不好當着自己父兄的面怎樣,便自己坐在了那張椅子上暫時相陪。
柳裴元自然不願意女兒去別處,能和女兒在一桌用飯他高興還來不及呢,纔不去管盧家那些嫡庶什麼的亂七八糟的事情。
一切都是柳雪濤精心準備的,四人一落座,一溜兒穿戴整齊的丫頭們便每人提着一個精巧的食盒款款的走上前來,肩並肩排成隊站好一側。紫燕和碧蓮兩個大丫頭在一旁一個掀開食盒的蓋子,另一個便端上裡面的菜餚。每個丫頭手中的食盒裡都是一道菜,一隊十六個丫頭依次在桌子跟前走了一趟,一桌十六個菜六冷十熱便全都上齊。
另有未梳頭的小丫頭捧着銀絲雕瑞獸祥雲的酒壺上前來,把酒壺遞給了柳雪濤。柳雪濤便先給柳裴元斟滿了酒,然後又給柳皓波滿上,最後給盧峻熙倒酒時,盧峻熙只微笑着看着她的臉,目光一絲不錯,想是帶了火一般,灼的柳雪濤的粉腮漸漸地發紅。
之後柳雪濤也給自己斟滿一杯酒,然後率先舉起酒杯,笑道:“第一杯酒,女兒不孝,自從出嫁後未曾回家看望父親。請父親恕罪。”
柳裴元呵呵的笑着,搖頭道:“無罪無罪,這不怪你。你既然嫁給了峻熙,自然以盧家的家事爲重。你婆婆的事情是我們都未料到的。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只是可惜事情出的太突然爲父沒幫上什麼忙。你爲人媳自然要在婆母跟前盡孝道,這不是你的錯。”
盧峻熙忙替柳裴元端起酒杯遞到他的脣邊,陪笑道:“是峻熙年輕,許多事情都做得不夠。岳父大人多多擔待。”
“峻熙也不錯,之前我有些誤解了你。成婚後你成熟了許多,是個好孩子。這酒我喝了。”柳裴元接過盧峻熙遞過來的酒,仰頭一乾而盡。
柳雪濤便微笑着對柳皓波舉了舉杯,柳皓波微笑道:“我們走了這一陣子,一回來便給妹妹添麻煩了。”
柳雪濤忙搖頭說道:“哥哥說的哪裡話,一家子親骨肉,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不覺得太見外了嗎?哥哥若不自罰一杯,妹妹可不依。”
柳皓波一怔,無奈的笑看了一眼柳裴元。柳裴元便笑道:“濤兒說的不錯,你這當哥哥的很該自罰這杯酒。你妹妹和妹夫自然不會把你當外人,你這樣說已經有些小氣量了。”
柳皓波點頭認錯,甘願自罰一杯。喝完後嘆道:“我這妹妹,出嫁後這嘴巴越發的伶牙俐齒,說話半句都不饒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