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濤和盧俊熙小夫婦二人在用午飯的時候就聽見上房的婆子進來回了話,知道林謙之去莊子裡巡查回來了。盧俊熙說要立刻叫他進來,柳雪濤給攔下了。說道:“他出去這七八天的光景,必然是辛苦勞累的。讓他先回去換身衣服洗洗臉吧,過會子再叫人去瞧瞧就是了。”
盧俊熙見柳雪濤不慌不忙,心裡很有底的樣子,便微微一笑,說道:“娘子說的很是。縣臺顧大人染了風寒,什麼都不想吃,就想着新鮮的魚湯喝。所以顧公子昨兒約了我一起去洞庭湖垂釣,說是要儘儘孝心。顧公子不比別家,此事也推脫不得。這些家事就交給娘子料理,飯後我且得去了。”
柳雪濤笑道:“他父親生病,卻拉上你一起去湖上凍着。安得什麼心?”
盧俊熙便拉着柳雪濤的手,細細的解釋道:“娘子不知,顧家這些年對我們家頗多照顧,顧二公子雖然是顧大人庶出,但卻是個喜歡讀書的人,和那些富家子弟不同,從不花天酒地的胡鬧。所以顧大人很是喜歡這二公子。母親在的時候,二公子來家裡走動,對母親也是極尊重的。所以這幾年來我與他親厚,竟比和俊晨更甚。所以,他約我同去,自然是拒絕不得的。家裡的事情就勞煩娘子了,所謂能者多勞嘛,娘子本來就是個有本事的,爲夫自然就少操些心了。”
“瞧你,這話說的倒像是我多厲害連男人外邊的正事兒都想插手似的,你儘管去,晚上不會來也可,身上銀子夠不夠,不行再叫丫頭給你那些來帶着?”柳雪濤拿了帕子一邊拭着嘴角一邊偷偷地笑,“這冰天雪地的,若是釣不到魚,買兩條給顧大人熬湯,也是好的。”
盧俊熙見她又取笑,便索性手上用力,把她拉進懷裡摟住,伏在她耳邊小聲笑問:“要不爲夫也給娘子買兩條魚回來,晚上叫她們給你濃濃的燉一鍋魚湯?”
“去!我又沒生病,喝那個作甚麼?”柳雪濤生氣的推他,卻聽他低聲笑道,“不過是想討好一下娘子,晚上別再把爲夫給晾到一邊去,也就罷了。”
“這到底還有完沒完?”柳雪濤有些惱羞成怒的樣子瞪着他,“一天到晚那沒正事,再這樣,我就搬到小佛堂裡去睡,每晚都給大奶奶上一柱香,求她在天之靈可別怪我沒照顧好咱們大少爺……”
“得得得——娘子,爲夫知錯了。打住打住……”盧俊熙見柳雪濤真的惱了,忙放開她告饒,又叫丫頭進來找出出門的衣服給自己換了,帶上荷包香囊等物兒,披上藍灰暗繡竹葉福字錦緞面灰鼠斗篷便出了門。
林謙之和盧俊熙一前一後,一個剛走一個便進來了。
柳雪濤叫丫頭搬了個腳凳給他,命他坐了後方問他莊子上的狀況。
林謙之細細的回覆。
原來,盧家共有良田一千餘傾,是紹雲縣數得着的大戶,柳家以生意爲主,盧家則以土地爲主,所以盧家土地比柳家都多,若論土地算,盧家差不多算是紹雲縣第一大戶。往年豐收的時候,光是運米的大車就是百十餘輛,連續往城裡運七八天的時間。據說這還不是總數,有一些糧商根本就直接去莊子上買糧,盧家總有一半的稻米根本沒有進倉便直接換成了現銀存入了銀庫。
可是近幾年來,因爲王氏生病,身體總跟不上,下面的莊頭兒便有些懶散,也生出了一些奸詐之心,欺上瞞下的從中謀取利益,縱然林謙之是王氏的心腹,有些事情也無可奈何。
今年王氏沒了,少奶奶當家,這些油滑的莊頭兒更是大着膽子從中抽利,更有幾處直接報了災荒,原本規定好的糧食野味銀兩等年貢,連三分之一都沒湊齊。
之前的時候,林謙之怕王氏爲這些事情生氣,總是從中壓下一些,再想辦法彈壓一下那些莊頭,讓他們總不能走了大褶太不像話。可是今年,林謙之早就打定了主意,莊子裡的事情一絲也不隱瞞全部如實上報。既不替下面那些莊頭隱瞞一件小事,也不替少奶奶多做一分的主。自己只是當一個本本分分的管家,大事小事都要由少奶奶做主,也就罷了。
所以,今年村子裡莊頭兒的孝敬,林謙之也是分文不取。
林謙之這次回話,足足用了兩個時辰。
柳雪濤極少說話,一直細心地聽着。這期間,她只是一杯接一杯的慢慢品茶,時而點點頭,而是蹙眉凝神,卻是凝神把林謙之的話一一記在心裡。
她知道,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所以就算林謙之一句瞎話也沒說,她也沒有信了他的全部。
只是,聽了一個下午,眼看着天已經慢慢的暗下來,紫燕取了火摺子把屋子裡的蠟燭一一點上,悄聲提醒道:“少奶奶,天色已經晚了,您就這樣坐了兩個多時辰,一會兒晚飯又吃不下什麼了。不如下來走一走,就是大管家,恐怕也坐不住了。”
柳雪濤點點頭,看看外邊漸漸暗下來的薄暮,說道:“說的是,大管家,我們出去走走,我還有些話要問你。”
“是。”林謙之見柳雪濤一直細心地聽,細心地思考,便不敢以輕視之心看這位少奶奶。忙答應着從腳蹬上站起來,暗暗地跺了跺痠麻的雙腳,等着柳雪濤扶着紫燕的手慢慢的出了房門,方垂着雙手從後面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