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燕想着,大少爺問少奶奶:娘子,你說到底是你小還是我大?
這樣的問題真是很有趣,無論少奶奶怎麼選,可不都是大少爺大,少奶奶小?
於是,紫燕撲哧一聲笑了,又覺得不妥,忙用手帕子捂住了嘴巴。小心的看了臥房門簾一眼,轉身走得遠了些。
屋子裡盧俊熙好歹勸着柳雪濤喝了那碗湯藥,又逼着她躺下裹緊了被子發汗。自己也不出門,只叫碧蓮去書房把自己的書拿進來,坐在窗臺前的軟榻上安靜的看。
柳雪濤躺在牀上,透過薄薄的紗帳看見斜對過認真讀書的盧俊熙,恍惚中覺得日子似乎就應該這樣過下去。雖然說不上相愛每天吵吵小架卻能夠安然相處的小男人,閒閒的日子,暖暖的冬天,丫頭們偶爾閒言碎語被自己罵幾句,再瞧瞧那些枯燥無味的賬本子,偶爾無趣了,再把家裡這些亂七八糟的勾心鬥角挨個兒的琢磨一遍。還有個給自己撐腰的哥哥就住在一旁……
想着想着,便覺得眼前有些模糊,眼皮倦倦的,慢慢的睡去。
盧俊熙見柳雪濤睡着了,生怕待會兒自己要茶要水的驚擾了她,便拿着書悄然下了榻,輕着腳步除了臥房欲往東里間去。出門卻瞧見二等管事的老婆在門口張望,於是指了指外邊,自己索性出了房門往廂房裡去問話。
二等管事盧之孝的女人孃家姓安,家裡上上下下的都叫她一聲安大娘。這位安大娘見大少爺從臥室裡出來,把自己指了出來,便陪着笑臉小心翼翼的跟着盧俊熙進了廂房。盧俊熙往椅子上一坐,看了一眼這位四十歲左右的內宅管家女人,問道:“安嬤嬤,你有什麼事兒?”
“奴才是進來回大少爺少奶奶的話兒的。前些日子大奶奶的喪事,很多東西都是直接從商鋪拿過來用的,因爲事情緊急,家裡人手不夠,賬房上更是忙的緊,所以有些東西的賬目還沒有清算。今兒恰好柳家布莊上的人和壽材上的人來了,奴才的男人在前面支應着,叫奴才進來給主子回個話兒,看是給現銀,還是給銀票,請主子示下。”
“多少銀子?”盧俊熙之前從不過問這些事,但柳雪濤剛剛睡着了,自然不能讓人去叫醒她,少不得只好他來做主把這事兒料理了。
“白布三十二匹,青布二十六匹,還有各種素色絡子二百六十八根,還有繡孃的工錢一百零六兩,一共是五百三十七兩六錢銀子。這是賬單,請大少爺過目。”盧之孝女人說着,遞上一個素色的帖子給盧俊熙。盧俊熙大致看了一眼,並沒有什麼可說的,便吩咐她直接去賬房領銀子付賬,並說拿銀票給來人。
盧之孝女人忙答應一聲,卻只站在那裡不走,彷彿欲言又止的樣子。盧俊熙便皺着眉頭不悅的問道:“還有事?怎麼不去。”
“回大少爺的話,前兒少奶奶吩咐,讓把大奶奶喪事所有外邊賒欠的賬目都拿去給她過目之後,纔給對牌領銀子呢,這會兒對牌還在少奶奶那裡,您看……”
“哦。她病了,剛吃了藥發汗呢。要不你先下去,告訴他們明兒再來。”盧俊熙想想五百兩銀子也不是小數目,憑着自己的一句話賬房就支錢那是不符合家規的,原本就應該拿了對牌去才能領錢。
盧之孝女人忙福了福身,答應了幾個‘是’悄然退下去。
只是,她這一出去,盧俊熙忽然心中煩躁起來,再也無法安靜的讀書,於是把書本往一旁一放,索性起身往外書房走去。
外邊書房裡,盧之孝剛打發那兩家鋪子來銷賬的夥計出去盧俊熙便進來了,盧之孝等人忙上前請安,盧俊熙便道:“我們還欠着誰家的銀子?這眼看着還有一個月就過年了,總不能就這樣拖着吧?今年莊子上交上來的柴米及銀錢都料理清楚了沒有?母親去了,你們這些人越發的懶散了!”
盧之孝聽了這話,趕忙跪下,把外邊的賬目一五一十的報了個清清楚楚。以及莊子上今年的災情,都有哪些莊子欠收,哪些土地根本就是顆粒無收,還要下放糧食給佃戶度日,過了年還要另外準備各類種子等等瑣事,一一對盧俊熙講了個通透。
盧俊熙聽完後良久不語,心中一陣黯然。原來母親的喪事竟然花費了八千多兩銀子,而今年家裡的收入卻還不到兩萬兩,出去日常開支用度,此時已經捉襟見肘了。若不是因爲母親熱孝過不準大肆張揚,恐怕這個年都過不起了。
盧之孝回完了話,見盧俊熙良久不語,心中便有些忐忑,於是勸道:“大少爺不必憂心,家裡還不至於怎樣,銀庫裡應該還有銀子的,今年年景不好,大奶奶又去的突然,開支超過了平時的幾倍,這纔會週轉不過來。下個月月中,各家鋪子裡的利錢交上來,也就能把銀庫的錢補上了。”
盧俊熙依然沉默,聽了盧之孝的話心情並沒有好了多少。只是揮揮手說了聲:“我知道了。你們各自忙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