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裡面也有宮洺的功勞。新年過後第一天去上班的時候,本來沉浸在悲痛裡的我,被叫到了他的辦公室裡,然後我看着那張依然英俊無比邪氣無比的臉,面無表情地對我平靜而流暢地說完:“10點開的那個會議的資料你現在去影印十三份,然後去Tod s把那十二雙男模特的鞋子拿回來,順便繞去外灘三號樓上的畫廊把那幅我訂了的油畫拿回來。接着你和Kitty去把下週召開發佈會的場地定下來,他們的開價是租金三萬,你們去談到一萬五。用什麼方法?哦,那是你們的問題,上次Kitty好像是把裙子掀了起來就解決了 還有今天要取回來我送去幹洗的衣服以及幫我的狗預定一次健康檢查。哦不,不是上次那個醫生了。自從上次他幫我的狗剪指甲剪出了血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可能搬家離開上海了吧。還有我家的地毯要預約一次徹底的殺菌處理,中央空調要做一次管道除塵 記得不要再找上次那家地毯清潔公司,他們用的藥水實在太難聞了,整整一個月我都覺得自己像是被泡在福爾馬林裡,我還不想永垂不朽 ”
他沒有絲毫停頓地說了三分鐘之後,擡起他那張臉,閃動着他長長的睫毛,最後補充了一句:“就這些了。你先出去吧,還有其他的一些事情,Kitty會交代你的。”
我回到座位上,兩腿一蹬。蹬之前我迅捷地把MSN的簽名檔改成了“我是世界上最倒黴的人”。
三秒鐘之後,Kitty在MSN上敲我:
“不,我纔是。”
“林蕭,我今天要下午才能回上海,我現在正在廣東的一個鄉下。”
“前天宮洺不知道在哪個妖蛾子地方買了一本特變態的筆記本,他摸了摸那個紙就着魔了,死活要我問到這個紙的生產廠家。”
“我現在一路摸索了過來,遠遠地看見一個矗立在長滿野草的田野裡的一個茅草棚,我琢磨着應該是造紙的 ”
“如果我死了,那就是被這排水溝裡的惡臭弄死的。我和你說,這水髒得能讓你把小腸從喉嚨裡嘔出來。”
一分鐘後,我把我的簽名檔改成了“人要知足”。
漸漸地,我就在顧裡的羞辱和公司的忙碌裡,從悲痛中恢復了過來。
只是,當我在夜深人靜的公司加班的時候,看着我工作備忘錄上每個月催崇光稿子的任務上面是一道紅色的被劃去的標記時,心裡還是會涌起一陣淡然的悲傷。這種淡然化成我眼睛裡薄薄的一層淚水,我只需要輕輕地擡起手擦去,溫暖的暖氣幾秒鐘就會吹乾它們在我臉上留下的痕跡,有時候我都懷疑這樣的悲傷是否太多輕盈,沒有重量。MSN聯繫人裡崇光的名字一直是黑白色的,他的那個穿着背心露出肩膀結實肌肉線條的頭像,再也不會“噔”的一聲登錄了。但我有時候還是忍不住點開他的黑白頭像,在他的MSN上留言,“記得寫稿子啊。”他的頭像照片目光溫柔,嘴角含笑,一動不動地看着我,彷彿在回答我,“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