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崩琴護主,自行飛來,琴絃七顫,鏗鏘琴音迴盪,一隻彩色的鳳凰展翅飛出,撞開密密麻麻的屍羣,載着李風揚高高飛起。
李風揚身受重創,已經維持不住五重御天的狀態,他渾身是血,卻是艱難地挺直脊背,坐了起來。
“吼吼!”夜叉仍然死死地吊在他的腳踝上,跟着高飛,空洞的眼眸裡綠光乍亮,夜叉張口咬向李風揚的腿部。
“滾!”李風揚咆哮,他以自身近半鮮血爲引,凝出一柄血刃,將夜叉的手臂齊肩削斷,隨後猛地擲出破碎長戈,將墜落的夜叉牢牢地釘着一個小天台上。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雖然解決了夜叉,但李風揚神色嚴肅,他的處境非常不妙,幾乎等同於生死之境。修羅和鬼煉乘着劍蓮飛來,底下更有一羣乾屍嗷嗷亂叫。
李風揚畢竟不能長時間飛行,身下的彩凰近乎虛無,即將消散。而一旦落入屍羣,後果不堪設想!
全身各處傳來劇烈的痛楚,體內的天地靈力所剩無幾,李風揚掏出三枚藍晶,在手中摩挲着,喃喃道:“得動用這東西了,讓我瞧瞧威力吧!”
藍晶乃是世間第一滴聖水的精華,它的威力,即便是李風揚也難以揣度。
他正欲拋出藍晶,忽然聽到遠處傳來焦急的呼喊聲:“風,快往這邊跑!”
中央天台上,裴青青醒了過來,朝着李風揚的方向聲嘶力竭地拼命大叫着,李風揚聞聲轉頭,便是一喜,他發現所有的乾屍都不願靠近中央天台,它們對玉質棺槨懷着濃濃的懼意,都在刻意的躲避。
“看來暫時還用不上!”李風揚收回藍晶,掃了一眼四方的屍羣,往中央天台的方向,快速衝去,“只要到了那裡,你們這羣生不生、死不死的鬼東西,就奈何不得我了!”
彩色鳳凰消失,李風揚不由自主地墜落,他的面色卻是變得出奇平靜,伸手一招,四崩琴飛來。李風揚輕輕撥絃,清亮的琴音頓時迴盪,他下降地愈發迅猛的身軀霎時一滯,緊接着就如隨風而舞的柳絮般,飄飄蕩蕩,懸在屍羣的上方。
一朵白雲,託着李風揚緩緩而飛,他奏響的是《高山流水》。
琴聲突變,透出濃濃的巍峨之意,一座崇山峻嶺浮現,擋在李風揚身前,更是將屍羣,盡數壓落。
一束劍蓮沖天而起,崩開山石,修羅與鬼煉合力,削斷了小半座大山,殺向李風揚,九朵蓮花滴溜溜地旋轉着,盪漾出濃濃的劍氣殺意。
李風揚的面色更平靜了,他滿臉是血,卻竟是內蘊寧和安詳之意。琴音又變,高山之後,一條奔騰不息的大江灌來,截斷了修羅、鬼煉的前路。
琴音九轉,李風揚以陽關三疊的技法奏曲,一聲高過一聲,一疊強過一疊。他竟是一心二用,同時彈奏起兩首曲子,以左手彈《高山流水》,而右手奏起的乃是《風雷引》。
高山壓境,江流滔滔,縈繞不絕的琴音中,又有狂風呼嘯,雷霆四行!
數十頭乾屍盡數嘶吼,只是隨着迴盪開來的琴吟,它們的吼聲,逐漸地轉變爲哀嚎。
以巍峨高山和滾滾江流斷路,再以風雷滅屍,李風揚乘着縹緲白雲,飛向中央天台。
“先走艮山,再行坎水,然後是巽風、坤地……”一路琴音不絕,李風揚終於來到天台上,白雲散去,他一頭栽倒,大口喘息。
裴青青早已守候在邊上,她看着李風揚血肉模糊的身軀,驚呼一聲,含淚問道:“風,你沒事吧?”
“別擔心,都是一些皮肉傷,給我一些時日,便能夠自行復原。”李風揚低聲說道,“你快看看那羣乾屍可追上來了?琴曲的聲勢雖然浩大,但威力有限,難以消滅它們,若是乾屍衝上中央天台,那我們……可就要做一對亡命鴛鴦了,咳咳。”
李風揚的傷勢實在太重了,每說一句話,就會咳出大口的血來。
“你別說了,好好休息,它們不敢來這裡……”裴青青流着淚,拖着他來到玉質棺槨前,兩人靠在棺上休息。
琴聲一停,山水風雷俱消散,修羅與鬼煉率領屍羣殺來,但直追到中央天台前,卻是止住了腳步。
眼見李風揚和裴青青靠着玉質棺槨,修羅俊美的臉上滿是怒意,它低吼着想要衝殺,被鬼煉低呼着攔住。
“也不知這羣傢伙到底在忌憚着什麼,是小花,是棺槨,還是棺中人?”李風揚咧開嘴,竟是笑了起來,他又咳了一大口血,擡頭望向上方的女孩和小花,說道:“不知寶兒怎樣了?”
他說着,就掙扎着想要站起來,去救寶兒!
“好好休息,別急,你看!”裴青青急忙攔住他,說道。
無盡的綠光逐漸收斂,綻放的小花重新合攏,痛苦的表情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安詳。寶兒懷抱小花,嘴角勾起,精緻的小臉上盪漾起一絲與她年紀極不相符的哀怨笑容。
她無意識地吟道:“生如落花,死如流水,飄若陌塵,零若浮萍,一朝春老,夢啼妝淚紅闌干,有花堪折,卻空枝……”
一詞念罷,綠光完全斂去,寶兒睜開眼眸,她落下淚來,面上滿是悽悽楚楚之色,話語聲卻是威嚴到極點。
“你們敢將大哥哥和青青姐傷成這樣,該當何罪!”
寶兒的怒喝迴盪在整片地宮中,經久不息,修羅與鬼煉齊齊變色,不約而同地跪下,不敢擡頭,其餘的乾屍更是匍匐在地,不停地顫抖。
冷冷地哼了一聲,寶兒落地,她又恢復成原本的模樣,跑到李風揚和裴青青身前,說道:“大哥哥,青青姐,你們沒事吧,我來給你們治療傷勢!”
眼前離奇的一幕,早已讓二人怔地說不出話來,緊接着他們就感到一股強大而溫和的力量涌入身體,所過之處的傷勢盡數復原。
“這是……超越命源境的力量?寶兒,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有,你爲何能夠操縱這羣乾屍?”傷勢好轉後,李風揚接連問道。
“大哥哥的問題就是多!”寶兒嘟着嘴說道,“因爲我得到了傳承呀!”
寶兒娓娓道來:“在進入漩渦的時候,我就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牽扯着來到這裡,然後就發現腦海裡多了一位漂亮的狐姐姐,她說要將畢生所學都授予我,我都還沒同意呢,她就開始了傳承!然後我就一直迷迷糊糊的,直到不久前,聽到你們的聲音纔有些意識,只是傳承不能中斷,我動不了,只能乾着急!”
李風揚不由得想到先前寶兒神情的變化,現在看來,這分明是小女孩在擔心他們。此時此刻,他只覺自己的所作所爲,活像一場鬧劇,但見寶兒無事,又讓他心中甚感寬慰。
“這些傢伙,都曾是狐姐姐的下屬,死後與狐姐姐葬在一起,護衛她的英靈。而這朵花,名爲彼岸花,能夠操控它們,所以它們才這麼怕我。”寶兒撫摸着恢復成白色的小花,繼續說道。
“彼岸花,莫非是傳說中,十兇九狐的聖器?”李風揚驚道。
“咦,狐姐姐好像是說過她叫這個名字呢。”寶兒歪着腦袋思索道,“彼岸花原本是她的,現在送給我了。”
“第一代九狐的傳承啊,寶兒以後可要了不得咯。”裴青青笑道,她身無寸縷,但傷勢痊癒後,以天地靈力凝成衣裳,走到小女孩身旁,與往常一般,寵溺地捏了捏她精緻的小臉。
“絕非普通的傳承,九狐將她殘留的力量,都一併贈與了!”李風揚說道,他同樣接受過亂凰的傳承,深知其中差異,甚至他還擁有一個燭龍的傳承,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這股力量不好用,時靈時不靈。”寶兒癟着嘴道,她輕輕地拍出一掌,將虛空都打穿了,再過一會兒後,繼續出手,卻是變得綿綿無力。
“因爲九狐的力量現在還不屬於你,需要融會貫通,才能如臂驅使呀。”李風揚笑道,真心爲小女孩感到高興。
“對啦,大哥哥,我有一樣東西要送給你。”寶兒忽然嘻嘻笑道,她取出一張畫卷,遞給李風揚。
正是丟失了的殘畫,而李風揚接過之後,便發現了端倪,這幅畫卷再度完善,上面的地圖已經趨於完整。
“狐姐姐說,這幅畫很重要,大哥哥可一定要集齊哦!”
李風揚聞言,輕輕點頭,他估摸着還需一副殘卷,此畫就能徹底修復了。
再得到九狐傳承後,寶兒已對這座深淵葬地瞭如指掌,經過她的指引下,李風揚在玉質棺槨的後方發現一個深深隱藏着的傳送陣。
三人早就渴望出去,未再耽擱,便攜手邁進了傳送陣。在離開的那一刻,李風揚回眸望向依舊跪匐着的屍羣,心道:“此地或許能在未來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
而當他們的身影在傳送陣中消失的時候,玉質棺槨裡,忽然傳出一聲低沉的嘆息:“希望你,別踏上與我相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