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我,淡紫色的小花,相伴綠草,清香縈繞,朵朵簇擁,半含半露。
李風揚望着這些小花兒,耳畔仍迴盪着裴青青的輕語:“永遠不會凋謝,永遠不會褪色……”
裴青青的面容愈發羞紅,修長的手指不安地纏繞在一起,搓動着衣角,她的聲音低了幾分,說道:“本還想再栽幾盆紅豆的,只是幾次託人捎帶,都尋不到上佳的種子。”
李風揚聞言,仰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復又低頭,目光炯炯地注視着身前的俏麗人兒,走上前去,輕輕摟住。
火紅的夕陽下,兩道長長的影子,越來越近,相擁相融……
………………
在顏宅安頓下來後,已是晚間時分,天色還未完全暗下來,李風揚剛邁出房門,便見寶兒興沖沖地跑來,老遠就開始大喊:“大哥哥,該吃飯啦!”
“好嘞!”
並無接風洗塵的宴席,只是尋常飯菜,三葷兩素一湯,添上一副新碗筷,卻是讓李風揚倍感溫馨。他坐下來,左側是低着頭,俏臉猶帶紅暈的裴青青,右側是歡喜的寶兒,顏老伯則坐在正對面,都是熟悉的人兒。
多日不見,顏老伯看上去很硬朗,雖然依舊顯得蒼老,但臉頰兩側長了不少肉,背也挺直了些許。他特地換了一身大紅色的喜慶襖子,一邊給李風揚夾肉一邊問道:“小風,這次回來,還走嗎?”
“很長時間裡,應該都不會走了。”李風揚答道。
“哈哈,好好好!”顏老伯大喜。
寶兒亦在一旁歡呼道:“真好真好,大哥哥終於不走啦,可以跟青青姐相親相愛咯。”
小女孩的這句話,卻是讓那兩人鬧了個大紅臉,好不尷尬。
一頓家常便飯,吃得十分愉快。
飯畢,便是夜間。夏日的夜,格外的明亮,明月裹霞,羣星璀璨,星月之光閃爍天空,一羣羣螢火蟲飛舞,熒光四繞。
“卷絮風頭寒欲盡,行雲有影月含羞,有此仙塵好絕色,但失青顏把話愁……”不知怎地,李風揚想起了第一次與裴青青相遇時,兩人合作的這首詩,他低聲誦吟,又喟然長嘆道,“星垂天地闊,月涌光陰流,風吹來,哪還有什麼愁,唯心唯劍,直指仙!”
李風揚找到裴青青的時候,她正在院落裡彈琴,柳絮隨風,池水微漾,荷尖搖曳,將傾城的人兒映襯得宛若謫仙落凡塵。
裴青青正在彈一首曲子,琴聲清幽而婉轉,李風揚雖是不懂琴道,但聽得此曲,只覺意境深邃,帶着濃濃的眷念之情,又夾雜着幾分歡喜之意,與此情此景,尤爲交融。
“月到天心處,風來水面時,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這曲清夜吟,原本須帶得幾分悽清抑鬱,今夜我心性難融,彈不出它的韻味來。”裴青青一曲彈罷,撫着琴絃,轉身對李風揚笑道。
“很好聽吶。”李風揚由衷地讚歎,他定了定神,道明來意,“我想學琴!你可以教我嗎?”
“學琴?”裴青青微怔,“琴之一道,源遠流長,論述淵源,可堪比修仙大道,你想學琴自然是極好的,但我也不過是初窺門徑,可教不了你啊。”
“我就是想讓你來教我!”李風揚上前幾步,認真地說道。
裴青青因爲彈琴而恢復白皙的面容在李風揚的霸道之下,又變得粉紅,她定了定神,輕聲道:“那好吧,就讓我來教你彈琴!”
“嘻嘻,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李風揚喜道,作勢欲拜。
“怎地跟寶兒似得,盡愛胡鬧。”裴青青嗔道,笑意卻是更甚了。
兩人靠着石桌,相依而坐,一個講,一個聽,哪有半點授業的模樣。
裴青青問道:“先前,你可曾學過琴?”
李風揚摸着下巴,搖了搖頭,他年幼時倒是見過一張古琴,卻沒有見過李青城彈奏,自己更是連琴絃都從未觸碰過。
“如此,我就從最簡單的開始講吧。”
“古琴七絃,樣式極多,據我所知便有五十多種,常見的有伏羲式,仲尼式,連珠式,落霞式,靈機式等等,這些樣式,或是上古大能的姓名,或是以古琴的模樣而命名。樣式不同,彈出的曲子也會截然不同。此外,琴漆有斷紋,是歲月的刻痕,斷紋分多種,亦是分辨古琴優劣的重要標誌。”
裴青青細細訴說着,李風揚卻是聽得雲裡霧裡,他不由得打斷道:“那我該選擇哪種古琴呢?”
裴青青想了想答道:“古琴者,多講究修身養性,雖亦有錚錚鐵骨,高風亮節,卻不多見,你該用何種古琴,我一時間難以判斷,還得依靠你自己抉擇。不過號鍾、繞樑、綠綺、焦尾、春雷、獨幽、奔雷、九霄佩環、大聖遺音、太古遺音,此乃十大名琴,得其一者,可助琴道登至巔峰!”
她說着,亦流露出濃濃的嚮往之情。
李風揚對十大名琴不甚瞭解,他暗暗比對自己的凰劫,問道:“那琴曲分爲哪些種類?”
“琴曲並無種類之分,依心緒起伏之變而衍化爲曲子,心中有情,便成琴曲。當世所存有名的琴曲有《高山流水》、《平沙落雁》、《陽關三疊》等,我之前所彈奏的《清風吟》也算名曲之一,不過與這些曲子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了。”裴青青說着,又問道,“你呢,可想好了學什麼曲子,我也要依此爲你挑一挑古琴的樣式。”
“我要學的是,殺伐之曲!”李風揚不假思索地答道。
裴青青聞言,眉頭大皺,帶着慍怒問道:“你要學琴,是爲了殺戮嗎,那不學也罷!我可不想教!”
李風揚急忙施展凰劫,幻化出一個個跳動的音符,解釋道:“並非是我要學殺伐之曲,而是我已得此傳承,不得不選擇殺伐。”
看着裴青青的面色依然沒有好轉的跡象,李風揚再道:“那我不學殺伐之曲了,教我爭鬥之曲吧,我這一生,都需要爭鬥啊!”
裴青青聞言長嘆,抿着雙脣望着身側的少年人,心中無端地生出幾分憐意,她說道:“爭鬥之曲,需要爭鬥之琴,明日,我們便去城中看看,尋一張適合你的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