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昏沉,冰雪不知疲倦地下落着,白茫茫一片,雪山黑夜,陰寒入骨,暴風雪愈來愈猛,刺骨的寒風捲起大片大片的雪花,狂嘯怒號。
峰巒之巔,七棺依次陳列,最末也最邪異的藍晶棺槨亂晃着,涌現出烏黑的光華。
黑夜裡的黑光!
李風揚一退再退,心中的危機感越來越強烈,他嗅到了一股死亡的氣息。
一旁的混乾坤則哆嗦着嘴脣,雙腿無意識地打顫,他的眼神很可怕,瞳孔中出現黑白二色,直勾勾地盯着藍晶棺槨。
李風揚能夠感受到混乾坤的矛盾,恐懼之中,又帶着濃濃殺機。
“咣噹!”棺蓋終於打開了,只是移出一條小小的縫隙,一對慘白的骨爪伸出來。
“桀桀桀!”李風揚又聽到尖銳的怪笑,他忽地察覺到有一股強勁的吸力傳來,他的身體飛起,不可控制地朝着藍晶棺槨飛過去。
下一刻,李風揚的脖頸被骨爪扣住,他只覺冷風撲面,一股前所未有的森寒涼氣滲透血肉,直達骨髓,將身體與靈魂都徹底凍結,這是來自九幽冥府的死亡之寒。
再看混乾坤,同樣在骨爪的束縛中,一動不能動。
“咯吱,咯吱……”半透明的棺蓋徐徐移動,速度頗慢,好一會兒後纔開出半棺。
李風揚渾身都覆蓋上一層薄薄的冰霜,卻還是盡力往棺內瞄去。
藍晶棺槨中的,竟是一個大頭嬰兒,他的面容上有着與年齡極度不相符的淡漠和陰翳。而除卻頭部是完好的之外,他的身體竟只是一具骨架,森森白骨上纏繞着經絡血脈,左邊胸腔中有一個暗紅色的肉團在跳動,這副詭異的模樣,實在是有些可怕。
佔據了腦袋三分之一大的眼睛左右轉動着,大頭嬰兒喝道:“混沌幼子,亂凰傳人?”
他的聲音嘶啞到極點,如夜鴉亂啼,刺痛耳膜,嗡嗡作響。
“你是……歲寒老道!”混乾坤蠕動嘴脣,艱難地吐出幾個字,難掩驚駭之色,“這怎麼可能,當年我親眼見到你被父親斬殺,怎還能活下來?”
“混沌可死?”名爲歲寒老道的大頭嬰兒咧開嘴,露出一顆剛長出一小半的門牙,陰森森地問道:“自叛亂以後,所謂的十兇,真的死傷殆盡了嗎?”
“叛亂?十兇?”
李風揚茫然,只聽得歲寒老道繼續說道:“亂魔禍世,十兇亂天,最終結果如何?這九州天下,終究是屬於大商皇朝的,是屬於陛下的!”
“混沌又能如何,他死了,而我活了下來!”
“父親絕不會死,既然你還活着,就由我來了結你!”混乾坤忽地大吼,黑白二氣沖天,竟然震碎冰雪,掙脫束縛。
歲寒老道怪笑道:“可笑,真是可笑!一個自廢修爲的混沌幼子,一個一無所知的亂凰傳人,也敢驚擾我的沉眠,也想打斷我的使命,統統去死!”
“臨霜歲河!”
隨着歲寒老道的呼喝,漆黑天幕中的無盡雪花飄搖,凝作一條淺藍色的長河,橫掛半空,長河冰水流淌,如傾盆大雨劈頭蓋臉澆落,李風揚與混乾坤全身溼透,極度冰寒之力凍結靈魂,其中竟還蘊生出些微時光的力量,悄然延緩時間的流速,使得靈魂逐漸麻木。
河水滔滔,波浪四起,盪漾的水花中忽地飛出兩根松針,四片竹葉,八朵梅花,雖然尋常模樣,但縈繞着淺淺的藍色光澤,分成兩批,洞穿虛空而至。
混乾坤長喝,白髮亂舞,臉上的皺紋似都要堆積到一塊兒,他沉身立馬,糅合黑白二氣,打出一張陰陽兩儀圖。他連咳三口鮮血,盡數噴出,陰陽兩儀圖染血,猛地漲大,如同一面巨大的護盾,橫斷天幕,護住混乾坤。
黑色的陰煞之氣盤起,化作一條若隱若現的魚龍,卷飛一根松針。白色的陽罡之氣中衝出一條荒蛟,一口吞沒兩片竹葉。陰陽兩儀圖緩緩旋轉,宛若打開虛空,與四朵梅花一起消失。
李風揚仍被歲寒老道控制在手,生死關頭,他狠狠地一咬舌尖,劇痛刺激着麻木的身軀恢復知覺,他猛地向後一仰腦袋,咽喉處被骨爪抓下一大片血肉,飛身後退。
“水行靈體!”
松針,竹葉,梅花同時飛來,李風揚下意識地身化水流,想要避開,然而周圍極度冰寒的環境,瞬間就要將他凝固。
李風揚面色一變,身形一頓,緊接着施展出金剛霸體,刺目金光閃過,他的身軀宛若鋼澆銅鑄,抵禦住歲寒三友。
然後,未等李風揚生出喜意,他就發現松針、竹葉和梅花重新變作一道寒冷的淺藍色水流,滲入他的身體,徑直衝向腦海深處的靈魂。
腦海之中,兩本石書轟然降落,將寒流碾壓成虛無後,便緩緩消失。
李風揚長吁一口氣,直視歲寒老道,雙眸中霎時光芒大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破幽!”
雙眸中像是斬出萬千花朵,兩道實質般的彩色光束如同利劍,直刺歲月老道的眼睛。
藉助破幽之利,李風揚駭然地發現,歲寒老道渾身被層層迷霧籠罩,唯有眼睛稍顯薄弱,他只得將此當做突破口。
“蚍蜉撼樹,螳臂擋車,不自量力,簡直是在找死!”歲寒老道怪笑道,森白的骨爪劃過眉心。
剎那間,李風揚便眼前一暗,歲寒老道的眼眸裡,竟然飛出一張似哭似笑的鬼臉,張開幽森的嘴巴,將他的彩眸劍光吞噬,且裹挾陰風衝入他的眼睛。
李風揚淒厲的大叫,只感覺自己如墜冰窖,頭顱卻又像是要炸開了,尤其是雙眉之間,都結出厚厚的冰塊。李風揚七竅流血,努力地睜大眼睛,卻是模糊一片,映入眼眸的唯有漆黑與血紅。
就在這時,一對乾枯的手掌貼在李風揚的背上,陣陣清流涌入身體,才使得他覺得好受一些,五感逐漸的恢復了。
混乾坤拉着李風揚倒退,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我有辦法對付這老不死的,但是需要你拖延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