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山外青丘湖,青丘湖水伴青山……”
一座青山,巍峨高聳,延綿百里,峰巒疊嶂,白雲環繞山腰,難窺山巔之容。山邊有湖,一座大湖,湖水幽幽,漣漪盪漾遠方,難望邊際。
湖中泛着一葉輕舟,隨波而流,青衣女子翹首站在舟前,憑欄遠眺。暖風吹來,青衣女子舒展窈窕身姿,輕揉飛舞的長髮,復又笑吟曰:“白日依山山不盡,萬水來湖湖意平。”
李風揚與裴青青帶着寶兒,同遊青丘,已在湖上泛舟半日。
琴聲叮咚作響,初時靈動,繼而歡脫,幽幽琴音帶着些許朦朧意境,縈繞不絕,李風揚雙手快速撥彈,他未遵循任何的樂譜,完全是隨性而奏,琴聲一重高過一重,竟是出奇的動聽,李風揚的心境愈發地輕鬆空靈。
他一曲奏罷,便聽得寶兒不滿地嘟囔道:“好無聊哦,啥時候才能熬到頭呀!”
小女孩正鼓着腮幫子,趴在船沿上,兩隻小手有一下沒一下地劃拉着清澈的湖水。
李風揚與裴青青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道:“你這小丫頭,還不是你硬要跟來的,現在後悔了不成?”
“你們倆眉來眼去,自然是好生有趣,可憐我都在這兒趴了好幾個時辰了!”寶兒一側頭,一副氣鼓鼓的模樣,瞪圓了眼說道。
烏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轉,她又蹦蹦跳跳地來到李風揚身側,搖着他的手臂,討好道:“大哥哥,青青姐,咱們別泛舟了,去登山,好不好?”
李風揚輕拍寶兒的腦袋,笑道:“別急,再等上小半個時辰……”
話音未落,裴青青便接口道:“青丘可是滄州凌海府的一處名勝,究其緣由,除卻險峻的青丘山外,便是在這青丘湖了。據傳每逢夕陽西落,青丘湖上就會接連出現九道漩渦,好不壯觀,看現在的時辰,距離漩渦出現,已經不遠矣。”
此時的湖面之上,唯有李風揚他們所在的一葉孤舟,其餘的舟楫都已靠了岸,湖岸邊倒是聚了不少人,顯然也是爲了一睹青丘湖的奇觀。
然而李風揚他們卻沒有停舟靠岸的打算,漩渦對於凡人來說的確是致命的,但在命源境的強者眼中,卻是毫無威脅,更何況李風揚修有水行靈體,若是他願意,全力之下,幾乎可以操控身下半數的湖水!
“好吧好吧,那隻再等等了。”聽了兩人的話後,寶兒只得嘟着嘴,將信將疑地說道。
“小丫頭,越來越不讓人省心了。”李風揚說道,話語中卻是不帶半點責備之意。
裴青青環顧四周美景,沉吟半晌,開口道:“風,此處依山環水,頗合琴道,你一心想要創出自己的琴曲,不如就以此情此景,試上一試?”
“好啊,我正有此意!”李風揚端起四崩琴,走到船頭端坐之後,四下望去,只見遠方的青丘山高聳入雲,雖難窺其全貌,但也是一番勝景。其間山林密佈,飛瀑奇巖,隨處可見,珍禽異獸,亦是數不勝數,景色當真是幽險奇峻,美不勝收。
由遠及近,再觀青丘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蕩蕩,橫無際涯,足有氣象萬千之貌。
一山一水,映入心間,李風揚只覺自己的心境再度開闊了幾分,他深吸一口氣,氣流在他的體內繞行兩週後,被長長的呼出,李風揚緩緩閉上眼,他以心間山水,奏響手中古琴。
一曲《高山流水》,只屬於李風揚的高山、流水……
“憶昔年,壯志凌雲,劍指紅塵,意遊仙之大道,可嘆世事紛擾,盡是離愁,身已亂,心亦亂,亂亂亂!不識曲高和寡,抑或零落成泥,無人問津,直此時,噫籲兮,心懷流水通山絕!”
聽李風揚淺唱,裴青青先是皺起了眉頭,很快秀眉就舒緩開來,嘴角勾勒起一絲欣懷的笑意,她是知道李風揚的往事的。
猶記那剛出山時的少年,俠骨丹心,英姿勃發,自帶一股鏗鏘氣,卻深受世事無情摧殘,突來的危機,接踵而來的迷局,使得他深陷其中,難以自拔,逐漸迷失了本心,直到此時此刻,看盡高山,望穿流水,少年人方纔豁然開朗,一掃陰霾,昂然直上!
聽着愈發昂揚的歌謠,裴青青笑得極開心,她知道,那個曾經的人兒又回來了,那個修煉順心之道,只爲逍遙的李風揚,又回來了!
琴聲不絕,四崩琴上,七絃共顫,鏗鏘之音不絕,無形的琴音凝成有形之質,化爲一朵縹緲白雲,託着李風揚飛起,帶着他直飛到半空之上。
天地一片蒼茫,黑雲忽然積聚,雷聲轟隆,與琴曲應和,狂暴的雷霆四下奔走,閃爍着刺目的光芒,心境攀升後,桎梏了李風揚許久的修爲,終於再作突破,而命源六重的雷劫,也如期而至。
少頃,雷聲陣陣,狀若萬鼓齊齊震顫,一道粗大的紅雷迫不及待地降臨,像是雷神投擲而出的巨大長矛,徑直轟向李風揚。
李風揚卻是頭都不擡,他依然在撫琴,沉浸於琴音之中。雷劫轟來,琴音變化,李風揚的身前驀地浮現出一座巍峨的大山,像是一尊隔斷蒼穹的天碑,高高矗立。
“咔擦!”紅色的劫雷聲勢浩大,但擊打在大山上,卻是猛地一滯,變成一道青煙散去,而大山無損!
“轟隆隆!”雷聲越來越響,彷彿上蒼震怒,黑雲翻滾,一連三道紅得發紫的劫雷再臨。
李風揚雖閉着眼,他微微側頭,眉尖一挑,巍峨高山霎時如一柄沖霄利劍,直刺長空。高山撞雷,巨大的響聲擴散開來,像是蒼穹被捅了一個窟窿,山毀,雷散!
上方的烏黑劫雲滾滾滔滔,翻騰千里,隱約間化作一張森然的面龐,它注視着李風揚,隨着雷聲咆哮,要降下制裁。
“聒噪!”李風揚冷喝道,他睜開眼,直視雷劫,雙手在四崩琴上一按,然後猛地一撥。
“嘩啦啦!”一道奔騰不息的江流,隨着琴音而舞,席捲高天。流水無窮無盡,化作一條怒龍,竟是衝破了墨雲,衝散了雷霆,將漫天雷劫,洗刷地一乾二淨。
李風揚一曲作罷,乘着白雲,長身而起,他手撫着四崩琴,一曲《高山流水》,竟是將代表着天威的雷劫都轟成虛無,還了天地清明!
雷劫消散後,天空上便染了一抹紅暈,黃昏已至,夕陽西下。
李風揚向下望去,只見青丘湖的湖面上已是泛起了波瀾,湖水盪漾,自湖心開始,水流倒卷,形成一個漩渦,繼而八方陸續有漩渦出現,九個漩渦連成一塊兒,青丘湖水整個地向下塌陷,形成一副奇異地景觀。
裴青青操控天地靈力,形成一道光罩,護住輕舟,她與寶兒在舟上觀看,更是身臨其境,寶兒正樂得歡呼。
李風揚見此,微微一笑,腳下的白霧漸漸化爲虛無,他輕巧地落到小舟上。
“好奇異,好壯觀,果真不虛此行啊!”李風揚讚歎道。
九個巨大的漩渦如九枚星辰般串聯到一起,但各自的水流卻又是分開的,浪花翻涌,漩渦迭起,嘩嘩水聲迴盪在耳畔,三人正賞着此景,忽覺腳下的輕舟,劇烈地晃動起來。
“啊!”輕舟右斜,蹦跳在船頭的寶兒猝不及防地飛了起來,朝着湖中跌去。
“不好,寶兒!”李風揚大驚失色,他猛然躍起,在千鈞一髮之際抓緊寶兒。他將寶兒抱在懷中,在水流激盪的湖面上輕輕一點,正欲回到小舟上,忽然有一股難以抗拒的蠻橫吸力涌來,要將李風揚吸入湖底。
“這是怎麼回事?”這個念頭纔剛浮上腦海,李風揚便聽到“咔擦”一聲,與他近在咫尺的輕舟竟然斷成了兩截,裴青青飛身而起,來到他的身邊。
“我們該怎麼辦?”裴青青急問道,她緊緊地抱着李風揚的手臂,面上雖有幾分驚駭,卻無半點懼意,她知道,只要再李風揚身邊,自己就一定是安全的。
危機出現的太過突兀,李風揚聞言,先是微微一愣,既然笑道:“無妨,看我的!”
“給我!散!”話音未落,李風揚施展水行靈體,想要操控青丘湖水,強迫漩渦消散。下一刻,他只覺渾身一顫,口鼻都溢出血來,承受了難以想象的反噬之力。
“這座湖,有大古怪!”李風揚來不及擦拭血跡,驚駭大叫。
下一刻,九個漩渦相融,整座青丘湖形成一個彷彿要吞噬天地的漩渦,在那股越來越強烈的吸力下,李風揚再難抗衡,他只來得及緊緊地摟住寶兒和裴青青,便被吸入湖底。
漆黑的湖底幾乎將李風揚的五感剝奪地所剩無幾,吸力仍在,李風揚睜大了眼,竭盡全力掃視四方,他勉強分辨出這股吸力是從一座湖底山洞中傳來的。
三人的身體纏繞在一起,在水流的推動下,不可控制地衝向湖底山洞,巨大的水壓使得李風揚頭昏腦漲,在昏迷的前一刻,他依稀看到一張殘破的畫卷飛出,光華驟然大亮!